夜迷離，冷月如霜，長安城萬家燈火，大佛寺孤懸如島。

此時皇宮之，城墻有燈高懸，李世民負手靜靜立著，目遙遙眺大佛寺方向，忽然后有腳步聲響起，長孫皇后蓮步款款而來。

李世民并沒有回頭，僅憑腳步聲就分辨出是誰，皇帝忽然輕輕一嘆，低聲道：“觀音婢你看到沒有，躍兒準備手了。”

長孫款款走到丈夫邊，同樣極目遠眺大佛寺方向，但見那里幾萬戰士靜謐而立，無數火把照耀了夜空。

長孫忽然轉頭看了皇帝一眼，輕哼道：“躍兒要殺佛門，陛下心中不舍麼？是不是您那幾個小妃子又找您啼啼哭哭，所以陛下再次不滿我兒子的做法……”

李世民頓時苦笑一聲，無奈道：“觀音婢，咱們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不能！”

長孫皇后咬了咬牙，氣哼哼道：“臣妾只要一想起這五年的事，我心里就覺得窩著一團火。夜夜獨守空房，想見您一面都很難。”

說著陡然狠狠掐了皇帝一把，咬牙又道：“您那幾個小妃子段好啊，伺候陛下夜夜笙歌歡聲笑語。臣妾還聽說徐慧妃不就給您作詩，陛下還大發詩揮毫潑墨，夫唱婦隨，好不自在。”

李世民面脹紅，好半天才吭哧吭哧兩聲，皇帝訕訕道：“說話能不能別再夾槍帶棒？你也知道朕是了控人花的影響。”

他說到這里停了一停，面鄭重看著長孫，繼續又道：“控人花最初乃是潛龍所創，后面才被東渡佛苦求學了去。潛龍此人做什麼都很奇特，要麼不做要麼做到極致。他的很多手段都和躍兒類似，所以控人花最懂得控制人心。”

說到此忽然一嘆，有些愧道：“朕雖然小心翼翼兢兢業業，但是依舊不知不覺墜彀中。”

長孫哼了一聲，嘲諷道：“自己心里貪，才會蒙騙。市井之間流傳一句話，臣妾現在拿過來送給您。”

“哪一句市井言？”

李世民明知不是什麼好話，仍然忍不住有些好奇。

長孫眸子一閃，忽然噗嗤發笑出聲，咯咯道：“公狗不爬背，母狗不開。和尚不洗頭，泉眼不出水……”

李世民一張臉頓時拉的比馬還長。

“觀音婢，你變了！”

皇帝弱弱一聲，悻悻然道：“以前這種市井俚語你從來不說，現在竟然張口就一通言。堂堂一國皇后，怎能如此形容丈夫？”

他滿臉尷尬看向長孫，無助道：“朕有你說的那麼急嗎？還公狗不爬背母狗不開，我……”

長孫大聲失笑，笑的前仰后合，仿佛這五年的抑全都在笑聲里發散，整個人的氣漸漸變得舒緩起來。

李世民目閃了幾閃，忽然手小心翼翼去攔妻子。

長孫皇后先是一怔，隨即使勁掙扎起來，氣呼呼道：“你放開我，你不準我，去找你的小妃子去，你的小妃子多啊……”

李世民厚著臉皮不肯撒手，涎著臉道：“朕才不放，放了就沒媳婦啦。觀音婢你剛才說了一句市井俚語，朕現在也有一句回答你！”

“回答什麼？”長孫明顯呆了一呆。

皇帝嘿嘿一笑，得意道：“小娘子沒有味道，老娘們才能敗火。”

說著使勁摟住長孫皇后，仰頭天哈哈大笑。

長孫又又惱，對著皇帝又踢又咬。

然而李世民只是摟不放，忽然十分溫道：“觀音婢，朕錯了，但是我不會一直錯下去，你的丈夫回來了……”

只這一句話，頓時讓長孫呆住。

“哇！”

長孫陡然放聲嚎啕，一頭扎進了李世民的懷里，嗚咽道：“陛下，陛下啊，臣妾這幾年過得好苦，好苦啊！”

人，不求榮華，在人心里只要有男人的懷抱就行，不會在乎什麼份地位金銀財富。這種上至耄耋老嫗下至爛漫，所有人全都一個樣，最的始終是男人的懷。

長孫嚎啕大哭，仿佛要把五年的悲傷全都哭出來，使勁鉆到李世民懷里，再次道：“陛下，陛下啊，你可知道臣妾有多苦，這五年時間我過得有多苦？”

“朕知道，朕一切都知道！”

李世民雙手使勁摟著，忽然低頭去親吻妻子秀發，喃喃自語道：“五年時間，宛如一夢，幸好還有夢醒之時，否則真會傷無數人的心。”

長孫噎噎，哭泣道：“這五年時間，連承乾和青雀都比你懂事，躍兒噩耗傳來，許多人都在打算盤，李恪步步，不斷爭權奪利，他在朝堂上爭奪派系和大臣，又在朝堂下爭奪利益和功業。”

皇后說到這里氣惱捶打丈夫一下，流淚又道：“李恪的勢力越來越大，得承乾和青雀都要低頭。偏偏陛下你被人蒙蔽，竟然產生了想要易儲的心思……”

“是啊，朕真是錯的離譜！”李世民苦一聲，目悠悠看著夜空。

長孫幽幽吐氣，輕聲道：“好在承乾和青雀懂事，這一次竟然咬牙不斷退讓。其實他倆也知道搶了躍兒的財產能增強實力，但是兩個孩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手！”

李世民鄭重點頭，沉聲道：“兩個孩子確實不錯，讓朕看到了真正的親。我聽說他們經常派人去田家莊問候，整整五年從未停歇，唉，相比李恪來講，承乾和青雀更懂得尊重嫂嫂。承乾長大了，青雀也長大了。”

皇帝似乎很是慨，面上帶著濃濃欣，忽然低頭用手捧起長孫的臉，聲道：“今日躍兒在蜀王府大殺四方，朕曾問你是不是要跟著孩子走。觀音婢，你當時的回答是發自心麼？”

“是！”

長孫眼角再次流下淚水，哽咽道：“陛下，臣妾傷心難，不想再枯守皇宮，躍兒說他要去一個地方發展，我只想陪著孩子去過完晚年。”

說到這里似乎又不舍丈夫，抬頭流淚道：“陛下，臣妾會經常給你寫信，或者把我的手機給你留下來，咱們每一天都可以通話，讓臣妾聽到您的聲音。”

年夫妻老來伴，沒有什麼語的話，一切都很直白，然而卻包含著濃濃的心。

李世民眼角明顯也變得潤，鼻子間陡然一陣酸楚。

但是皇帝不想在妻子面前哭泣，急急仰頭裝作去欣賞夜空。一陣涼風襲來，吹兩人角，李世民忽然喃喃一聲，自語道：“承乾長大了，青雀也長大了……”

這話似乎帶著一深意，然而長孫一時卻沒有留心。

皇帝擁簇著妻子站到皇宮城墻邊緣，指著長安城朱雀大街的一個方向，悠悠道：“觀音婢你看到沒，那里是青雀的國士弘文館，如今這個孩子潛心研究學問，編著的括地志堪稱浩瀚詩篇。他聚集了一匹有才華又忠君的學士，已經為大唐不可或缺的管理人才。”

長孫輕輕點頭，臉上明顯帶著驕傲。

皇帝手指換個方向再次一指，這次指的卻是皇后一側的太子東宮，接著道：“那里是承乾的居所，直至深夜尚未熄燈，自從他第二次擔任儲君上朝監國，朕發現這個孩子真的很用功。慚愧啊，父親不如子。”

這兩番話同樣還是帶著深意，終于引起了長孫皇后的重視，猛地抬頭看向丈夫，神古怪道：“陛下，您是想……？”

退位！

這兩個長孫沒敢說出來，咬了咬牙艱難咽了回去。

李世民哈哈一笑打斷，擁簇著妻子極目遠眺，悠悠道：“觀音婢，咱們做個游戲吧，你說今晚躍兒在大佛寺發飆，承乾和青雀這一刻在干什麼？”

“承乾和青雀？”長孫喃喃一聲，下意識眺兩個孩子的府邸。

此時太子東宮，依舊燈火通明，太子一系的員大多恭敬坐在待客大殿里，大殿門口卻靜靜站著三個人。

這三人一個是太子李承乾，一個是太子妃侯海棠，最后一個則是五歲模樣的小男孩，男孩的小手被李承乾溫攥著。

“父王，您讓我看什麼呢？”小男孩突然開口，有些好奇仰頭看向李承乾。

這小家伙有些聰慧，兩顆漆黑如墨的小眼珠不斷滴溜溜轉，忽然故意打了個哈欠，氣聲聲又道：“這都站了足足一個時辰啦，孩兒的小都有些酸。父王到底讓我看什麼呢？天上除了月亮只有星星……”

李承乾微笑一聲，忽然彎下腰俯小男孩額頭，溫聲道：“象兒問的很好，為父正要回答。我拉著你站在門口眺，就是要你看一看咱們大唐的天。這片天空重量很大，一旦塌下來會害死萬民，所以必須有人站出來去做撐天柱，如此才能頂住蒼穹庇護萬民。”

這話說的很是深邃，一般人恐怕是聽不懂的，但是小男孩李象十分聰慧，竟然開口反問道：“父王說的是皇爺爺嗎，皇爺爺就是撐天柱對不對？”

小家伙不等李承乾回答，接著脆聲又道：“孩兒在宮里接蒙學，每一位老夫子都是如此說，大家都說皇爺爺很偉大，他是大唐撐天柱對不對？”

李承乾手輕小家伙額頭，溫聲笑道：“也對，也不對。咱們大唐的天空太沉，靠你皇爺爺一個人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