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說話的百姓咬了咬牙，冷哼道：“不是俺心狠，而是太氣人，劉史家里最小的一個小妾每天要吃兩貫錢的菜，敢這麼糟蹋還不是因為貪了咱們的汗錢。”

“說得對，該殺！”一群百姓想起自己的汗錢被貪占，頓時變得義憤填膺滿腹怒氣。

其中有個中年漢子忽然眼涌熱淚，咬牙切齒道：“殺，該殺，全都殺！”他神陡然變得瘋狂，雙手攥了起來。

旁邊有悉中年漢子的百姓嘆息一下，輕聲道：“可憐啊，孫大哥家就是被債券害苦了。當初他鐵了心支持王爺，又賣家產又賣地湊了十幾貫，結果錢被那群雜碎貪占，整個大唐都沒有收益。孫大哥一下變得窮困潦倒，家里吃了上頓沒下頓。無奈之下去佛寺借了印子錢，結果驢打滾越還越多，就在去年冬天，就在去年冬天……他的小閨活活死了……”

“唉，造孽啊！”這百姓最后一聲嘆息，滿臉苦搖了搖頭。

他說中年漢子家里可憐，其實自己家里又何嘗不可憐？

當初韓躍發債券募集百千萬貫，幾乎是把整個大唐百姓的家產掏空，因為后續收益沒能及時支付，導致很多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有買不起裳凍死的，有生病抓不起藥病死的，最可憐的還是全家斷了糧食，眼睜睜看著親人枯瘦死。

那種味道，后世人無法會，但是實乃天地間最大的痛苦，死人這種事的殘酷完全無法用筆墨形容。

眾百姓咬牙切齒，人人臉上都帶著憤怒，在場幾個武侯臉也不好看，但是恪于職責還得出來安大家幾句。

“老鄉們，有火氣撒完就算了吧。如今殿下已經回歸，整個朝堂的壞人全都殺了。咱家王爺心存百姓，必然會把大家的債務給還了。”

坊們的勸解則比武侯更心一點，因為坊本就是百姓里選出來的人手，這些人其實也是白，和在場百姓都是鄉里鄉親的鄰居。

一位年長的坊咳嗽兩聲，呵斥眾人道：“都別愣著傻著，趕洗地干活。城東的牛老二一個時辰潑了八十桶水，整整減免了三年徭役兩年稅賦，人家不但減了稅賦，而且還得了賞錢，足足有一貫銅錢那麼多，由衙門里的書吏親自遞到牛老二手里。大家伙日子都不好，趁這個機會還趕不多掙點？”

聽到免徭役稅賦，多干還能拿到賞錢，在場百姓的氣憤稍微平復一些，各自拎著水桶又開始干活。

他們一路順著大街清洗，不知不覺干了兩三個時辰，這一條長街已經清洗完畢，前方陡然出現一座宏偉建筑群。

眾百姓有些發怔，一人忽然咧咧開罵道：“懆他個親娘祖，咋洗著洗著洗到大佛寺了？這地方俺不洗，免再多的徭役也不洗。”

旁邊幾個百姓同時點頭，咬牙道：“大佛寺坑人太狠，印子錢害的老子窮困潦倒，這地方俺也不洗，非讓那些禿子多聞幾天腥味不可。”

人心不平，可見一斑。這些百姓忽然轉頭便走，臨走還不忘沖著佛寺吐一口唾沫。

武侯們有些無奈，連忙扯著坊一起上前打躬作揖，滿臉賠笑道：“各位鄉親幫幫忙，忍一忍脾氣把這個地方也洗了吧。此次乃是上頭發下來的命令，整個長安不能留存一污。據說是咱家王爺親自下的令，說是污存留會滋生瘟疫……”

在場百姓面面相覷，人人都看出對方臉上的不愿。那個中年漢子孫大哥突然咆哮一聲，發瘋似的大吼道：“佛寺，不洗，不洗，不洗啊啊啊，我的小妞妞啊。”

咆哮之中眼淚又流了出來，顯然是想到自己去佛寺借了印子錢，結果導致全家越來越窮困，小兒活生生死在寒冬之中。

幾個百姓怕他發瘋太狠傷了自己，連忙上前使勁抱著他。武侯們和坊對視兩眼，忽然一起苦搖頭嘆息。

這種況下，誰還有心思催促百姓干活？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武侯們也是百姓出，他們同樣不甘心不愿意，如果不是為了命令真不愿意清洗大佛寺這一段路。

也就在這時，忽然一個眼尖的百姓驚訝出聲，指著前方街面道：“你們快看，好多騎兵……”

眾人都是一驚，連忙抬頭去看。

幾個武侯極目遠眺，沉聲道：“是左右武衛裝束，他們來大佛寺干啥？”

但見遠街面騎兵涌，一看怕是也有上萬人，這些騎兵后面又跟著無數步卒，呼啦啦一圈將整個大佛寺圍困起來。

武侯們眼睛不由一閃，相互悄然遞了個，其中一人嘖嘖兩聲，低聲音道：“哥幾個看到沒，這架勢不像是朝堂上的手筆，反而有些類似西府三衛的作風，一兩萬人直接包圍大佛寺，今夜一個不好怕是要干起來啊。”

“干起來才好，早他娘該干了！”另外幾個武侯惡狠狠吐氣，只覺得渾一陣脈噴張。

那個最早發現騎兵的百姓忽然又道：“你們快看，有大人過來了。”

眾人再次抬頭去看，果然發現騎兵分出一條道路，但見幾員大將轟然而來，大將中間似乎還有一個修長的青年影。

幾個武侯陡然眼睛一亮，口而出道：“西府趙王？是咱家王爺……”

嘩——

在場百姓頓時興，人人眼中閃閃發。

眾人不敢接太近，隔著足足五十步暗中觀瞧，遠那些騎兵其實早就發現這些百姓，但是并沒有過來驅趕眾人離開。

這時只見那群大將擁簇韓躍一路而來，很快就站在了大佛寺的正門之前。

今日西府三衛兵鋒籠罩長安，在廝殺剛剛開始時候大佛寺立馬閉寺門，廟甚至組織了幾千僧誦佛念經，整座佛寺似乎籠罩著一悲憐天人的氣息。

韓躍負手立在門口，縱目打量這一寺院，眼只見到是恢宏建筑，占地綿延足有上千畝。

“五年之前，這里還只是一座普通小廟！”韓躍忽然一聲嘆息，臉約有些失。

他失的是李恪，甚至還有些怨恨李世民。當初他定下了消佛減儒的策略，原本已經執行的很是順暢。想不到短短五年時間，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殿下，要不要沖進去！”韓躍邊忽然站出一員大將，這大將不是西府三衛的將領，反而是左右武衛的出，他目灼灼噴火，惡狠狠請令道：“請殿下準許，讓俺沖進去吧，沖進去殺，殺他娘的一群禿子。”

韓躍呵呵一笑，搖頭看他一眼，淡淡道：“何以止殺？唯殺止殺。沖是肯定要沖的，不過沖之前咱們先得和他們玩兩手。況且本王還有幾個事想要問問，你們想等我問清楚事再。”

那大將“哦”了一聲，面帶不甘老老實實退下。

韓躍抬腳上前幾步，負手立在大佛寺正門之前。

他側耳傾聽里面幾下，依稀聽見有無數誦經之聲。韓躍微微一笑，臉上顯出嘲諷，語帶深意道：“吃齋念佛？拜佛陀？可惜我只看到寺廟宏偉，朱門紅漆宛如皇宮，你們若是真的悲憐天人，怎不砸了金救濟百姓？”

下一刻韓躍陡然一聲長嘯，聲音籠蓋整座大佛寺，悠悠道：“東渡佛何在？有故人來訪？打開你的寺門，讓我看看你的金，聽說你是世間活著的佛，本王恰好是人間活著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