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兮兮已經習慣了郁九的怪氣，此時聽他說這種話，一點都沒有多想，只以為是他的臭病又發作了，毫不客氣地回了句。

“我喜歡他不是天下皆知的事麼？”

郁九定定地看了片刻。

就在蕭兮兮以為他會說點什麼的時候，他卻只是輕笑一聲。

那笑容很古怪，像是自嘲，又像是不屑。

蕭兮兮懶得再理他。

從袖中出那把小刀，刀刃上還站著殷紅的跡。

這是天偃真人的。

蕭兮兮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出手指從刀刃上輕輕抹過。

指尖沾到了一點兒。

盯著指尖上的雪看了會兒，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問道。

“你知道天偃真人的生辰八字是什麼嗎？”

郁九不答反問：“你覺得以他那種多疑的格，會把這種重要的事告訴別人嗎？”

他狐疑地看著面前的人：“你問這個做什麼？”

蕭兮兮：“我想給他算一卦。”

郁九覺得莫名其妙：“他都已經死了，你還給他算什麼卦？”

蕭兮兮：“我總覺得他沒那麼容易就死掉，我想給他算一卦，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給別人算卦，最好是有那人的生辰八字，沒有的話用也能湊合。

蕭兮兮閉上眼睛，迅速在心里算了一卦。

片刻后緩緩睜開眼睛。

郁九問道：“如何？”

蕭兮兮：“從卦象來看，的主人的確已經死了。”

郁九松了口氣，嗤笑道：“你就別疑神疑鬼了。”

蕭兮兮：“可據我的推算，這的主人并不是真正的天偃真人。”

郁九的笑容一僵。

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剛才被你殺掉的那個天偃真人是個假貨？”

……

縣衙的另一邊，書房門被人從里面推開。

一灰白道袍的天偃真人緩步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依舊是須發皆白的模樣，形清瘦，因為傷勢未愈，臉頗為蒼白，灰瞳仁略顯渾濁，手執一柄銀白拂塵，端的是仙風道骨，很有世外高人的氣質。

早就有一位中年男子守在門外。

他羅大，是天偃真人收養的孩子之中年紀最大的，也是對天偃真人最為忠誠的一個。

同時也只有他知道天偃真人有個替。

天偃真人不僅多疑，并且極其謹慎，他不僅在游門縣挖了好幾個道以備不時之需，還提前準備好了一個替。

那個替是他眾多養子中的一個。

替平日里從不在人前面，就連羅大都只是知道有這麼個替的存在，卻從沒見過替的真正面目。

替其實跟天偃真人長得并不相似，兩人的長相甚至可以說是南轅北轍，但這都不算什麼難題，因為天偃真人手里養了不化容蠱。

只需要給替提前服下化容蠱，他就能變化天偃真人的模樣。

再加上長期的培訓和調教，那個替無論是言行舉止、亦或是為人世的風格，都已經變得天偃真人幾乎一模一樣。

即便明如郁九，也無法分辨出他們兩人的真假。

見到真正的天偃真人現，羅大立即下跪見禮。

“拜見門主！”

天偃真人輕輕地咳嗽兩聲。

立刻有小上前為他披上灰白的鶴氅。

他啞聲問道：“我的那個替已經死了？”

羅大如實回答。

“是的，您的替已經被貴妃和郁九所殺，他們兩人逃進了后花園，后花園的地形比較復雜，我們的人正在四搜捕他們。”

天偃真人又咳了兩聲。

羅大擔憂地道：“您的傷……”

天偃真人深吸一口氣，下的不適，啞聲說道：“無妨，你把人從后花園里全部撤出來。”

羅大不解：“為何？我們不管郁九和貴妃了嗎？”

天偃真人：“小九這孩子機靈得很，用尋常辦法很難找得到他，更何況我們現在也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在他們兩人上。”

他在提及郁九的時候，并沒有多生氣的樣子，語氣里甚至充滿了包容，猶如一位慈祥的長輩在包容犯了錯的小孩子。

但羅大知道，門主最恨背叛，如今郁九竟敢幫著外人對付門主，甚至還殺了門主心培養出來的替，門主必定已經狠毒了郁九。

只要抓住郁九，門主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羅大小心翼翼地問道。

“依照您的高見，我們該如何才能在最短時間抓住他們兩人？”

天偃真人微微一笑：“去放把火，把整個后花園都燒了，他們二人若不想被活活燒死，就只能從后花園里出來。”

羅大恍然：“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

山。

郁九已經站了起來。

他隨手從服上撕下兩塊布料，將兩只傷的手纏住，免得它們繼續流。

蕭兮兮趴在口，探出腦袋向外張。

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整座后花園都安靜得不像話。

郁九神嚴肅，再也不見一點散漫。

以他對天偃真人的了解，天偃真人不會輕易讓自己親犯險，換言之，那個輕易將自己暴在他和蕭兮兮面前的“天偃真人”很可能只是個替。

難怪天偃真人在明知道他這半個月的去向有問題時，仍舊沒有深究下去，并且還放心大膽地跟他待在一起。

原來那個天偃真人只是個替而已。

他們殺掉了一個替。

而真正的天偃真人仍舊躲在暗，說不定他此時已經想出了什麼惡毒的辦法，正準備對他們兩人下死手。

郁九和蕭兮兮要是再在這里躲下去，很可能會被人來個甕中捉鱉。

他們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確定外面沒有人后，蕭兮兮和郁九離開山，想找個沒什麼人知道的出口。

奇怪的是，他們這一路上都沒見到天門的人。

整座后花園都寂靜得不像話。

越是如此安靜，蕭兮兮心里就越是不安。

正在這時。

一嗆人的煙味鉆進了他們的鼻腔里，

兩人都忍不住咳嗽起來。

再抬頭時，不遠已經燃起熊熊大火。

這會兒天已黑，火焰沖天而起，在寒風中瘋狂舞，火勢迅速蔓延開來，火幾乎將黑夜找映照了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