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衆臣簡短的敘舊過後，蕭凡被茹瑺拉到了亭，茹瑺左右瞧了瞧，將湊到蕭凡耳邊竊竊低語起來。

自從上次蕭凡對紀綱搞了一次炸彈恐怖襲擊後，紀綱老實了一陣子，那段時間跟朝中黨們見了面都繞著道兒走，生怕態度不端正又會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扔出個黑乎乎冒著煙的炸彈來，朝中排除異己，安（）親信的速度也大大減緩，說到底，還是紀綱對蕭凡有心理（）影，他明白蕭凡在天子心中的分量，蕭凡給他送炸彈就是明明白白告訴他，你紀綱惹我不痛快了，這個時候若再招惹他是很不明智的。

於是紀綱又轉移了工作重點，重點便放在了朱允炆上，他清楚自己的地位，一個在朝堂白手起家的人，可以沒勢力沒能力，但一定要有眼力，只有抱了朱允炆的大，紀綱才能在朝堂中立於不敗之地，歷朝歷代的權，如蔡京，貫，賈似道，秦檜等等，無一不是靠著皇帝的榮寵而獨霸朝堂，臣前輩們的鬥事蹟給了紀綱很大的啓發，所以紀綱依樣畫葫蘆，決定拍好朱允炆的馬屁，朱允炆拍爽了，他紀綱也跟著爽。

拍馬屁也是個技活兒，拍得好，一輩子飛黃騰達，拍得不好，永遠出不了頭。

紀綱在拍馬屁這方面是個無師自通的高手，他非常明白一個年輕的皇帝需要什麼。

一個皇帝有了天下至尊的權力，有了富足充盈的錢財，他還需要什麼？

當然只需要人了。

從古至今，權力，財富，，三者的關係是分不開的。

於是紀綱向朱允炆拍了一記重量級的馬屁，聯絡了一幫剛安朝堂的親信，一同聯名向朱允炆請旨，爲了天家脈延續，子孫開枝散葉，請求朱允炆下旨選秀宮。

朱允炆是個心思單純的皇帝，但他同時也是個有著旺盛力的正常男人，大臣們聯名上書求他夜夜做新郎，他當然不會反對。非但不反對，反而很開心，在紀綱的火下，朱允炆覺得自己實在是個聖明天子，臣子上書求皇帝選秀，這說明他的後宮很不充實，老婆不多的皇帝是好皇帝。

很簡單很樸素的邏輯觀，紀綱的這記馬屁正好拍到了點子上。

所以朱允炆不但很高興的接了紀綱的建議，同時龍大悅之下，封了紀綱一個伯爵。

藉著這個事一躍爲大明朝堂勳貴之列的紀綱，頓時覺得自己又長了幾分膽氣，他對場突然有了一種頓悟，原來升就是這麼回事，總結起來不過兩件事而已，一是拉幫結黨，二是逢迎上意。

紀綱的自信心又開始膨脹起來，他到蕭凡其實並不是那麼可怕，蕭凡與天子能有如此深厚的誼，恐怕也是蕭凡千方百計拍天子馬屁得來的，蕭凡唯一的優勢不過是比自己更早認識天子，想到這裡，紀綱眼中如萬丈高山般不可仰的蕭凡頓時矮了一大截兒，被蕭凡的恐嚇暫時震懾住的心思，這時又漸漸活絡起來，滴溜兒轉著眼珠又開始禍害大臣了。

蕭凡領大軍回京的路上，紀綱以錦衛副指揮使的份再一次將手向了黨，他不服氣，他一定要試試蕭凡的深淺。

於是，戶部左侍郎王鈍便很倒黴的爲紀綱的試刀石，蕭凡進京前半個月，王鈍以“貪墨國庫”的罪名被錦衛緝拿獄。

衆所周知，戶部尚書鬱新是黨一員，洪武帝在世時鬱新便與蕭凡走得很近，而戶部左侍郎王鈍既是鬱新的下屬，私下裡也與鬱新關係極好，可以說王鈍本就是黨的一分子，紀綱將王鈍緝拿，滿朝文武頓時譁然，紀綱的這個舉，無疑說明他公然向黨向蕭凡宣戰了。

緝拿王鈍的第二天，紀綱向朱允炆奏舉，他的同鄉兼親信穆肅走馬上任戶部左侍郎，他的角越越長，朝中六部已培植了不同黨，其勢不比蕭凡的黨稍差。

黨們又慌了，一而再，再而三，紀綱這是鐵了心要跟黨過不去呀，這人脾（）暴，睚眥必報，手段殘酷，頗有一“逆我者亡”的氣勢，剛剛平靜未久的朝堂，隨著紀綱一連串的作，氣氛又開始變得張。

這也是今日蕭凡剛到京師城外，那些大臣們抱著蕭凡哭得天昏地暗的原因。

茹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委委屈屈的將京師朝堂近來發生的一些事細說分明，然後目灼灼的盯住了蕭凡，眼神中的求助和期待意味很明顯。

“紀綱這麼跋扈了？”蕭凡眉頭深鎖。

茹瑺哭喪著臉道：“氣焰不可一世呀，就在昨兒，吏部侍郎練子寧不小心衝撞了紀綱的馬車，被他拉下來狠狠打了練子寧十記大板子，打得皮開（）綻，死去活來，吏部堂陳迪氣得差點犯病……”

蕭凡臉越來越（）沉。

茹瑺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大人，紀綱這哪兒是打練子寧的屁，簡直是打您的臉呀……”

蕭凡：“…………”

茹瑺急忙小小扇了自己一個，陪笑道：“下失言，失言了，大人恕罪……”

蕭凡哼了哼，道：“你也用不著火我和紀綱掰腕子，該怎麼做本心中有數，此事須從長計議。”

“是是是。”

二人在十里亭中說著話，卻突然聽到一陣雜的馬蹄聲。

衆臣（）跟蕭凡訴苦，大都還在亭外站著，聽到馬蹄聲，衆人不由轉頭去，卻見城外道上，十餘名騎士打馬奔來，後揚起漫天黃塵，其勢頗爲剽悍凌人。

待到這羣騎士在衆人面前勒馬拋鐙，衆人這纔看清，原來爲首之人正是紀綱。

這下大臣們都嚇住了，紛紛朝蕭凡拱手告辭。

蕭凡微笑回禮，轉過頭時，眼睛已微微瞇起，看著穿麒麟錦袍，頭戴紗籠帽的紀綱龍行虎步走近。

人還未走近，紀綱未語先笑，聲若洪鐘：“哈哈，國公爺凱旋還京，門下迎接來遲，請國公爺恕罪！”

蕭凡笑容不變，語氣淡然道：“紀大人客氣了，大人位居錦衛副指揮使，已是位高權重，聖眷正隆之時，本國公怎敢再當紀大人‘門下’自稱？”

紀綱笑容一斂，用一種非常誠懇的表肅然道：“紀某雖不通文墨，卻也知忠義之道，一朝爲門下，終生爲門下，國公爺何必拒門下於千里之外？”

蕭凡暗歎，當初給紀綱送炸彈，把他家的房子炸塌了半邊，如此赤（）（）的恐嚇，紀綱竟然還出城相迎，彷彿完全忘了那碼子事似的，態度親熱得像久別重逢的親兄弟，這當然不能說明紀綱是個寬宏大量的人，相反，越是若無其事，越說明紀綱已經把這事深深的記在了心裡，這樣的心計城府，未免太可怕了。

蕭凡在這一刻對紀綱的警惕愈發提高，卻強打起神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昔日門下之稱，你我戲言爾，何必當真？”

紀綱目一閃，接著哈哈笑道：“國公爺恤下屬，這是下的福分，以後國公爺但有所使，下願赴湯蹈火。”

兩句話之間，“門下”的自稱已順理章的改了“下”。

二人各自帶著深意，你來我往寒暄起來，茹瑺站在一旁堆著笑臉，不時（）來幾句畫龍點睛的妙語，真不愧場老油子的名，表面看上去，茹瑺跟紀綱也好得跟親兄弟似的，嘻嘻哈哈極爲親熱。

站在亭聊了許久，紀綱才拱手告辭。

蕭凡朝亭外的侍衛一招手，然後非常熱的道：“紀大人，本國公從北方給你帶了一些土特產，南方不多見的，你……”

話未說完，紀綱臉大變，失聲道：“又是土特產？”

“嗯，真正的特產，好東西呀……”

紀綱臉瞬間蒼白，急忙強笑道：“下尚有公務要辦，國公爺遠來勞頓，下不耽誤了……”

說完紀綱慌忙騎上馬，領著一羣錦侍衛跟逃命似的絕塵而去。

蕭凡滿頭霧水問茹瑺：“他這麼張幹嘛？送點土產給他，跟要他的命似的，啥意思？”

茹瑺苦笑，你上回送他一顆黑乎乎的炸彈，不也說是北方特產嗎？有了上次那一出，滿朝文武誰還敢收你的特產？

茹瑺笑著把原因細說了一遍，蕭凡呆楞了一會兒，長長嘆息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哎，茹大人，我這回帶的真是北方特產，老尚書若有意……”

茹瑺嚇了一跳，胖的軀非常敏捷的往後一跳，聲道：“謝了！下也對特產不興趣……”

蕭凡到很憾，一個個都啥眼神，把他當了恐怖分子似的……

盯著紀綱遠去的背影，茹瑺臉上的笑容漸漸化了冷笑。

“大人，瞧見了嗎？當面笑背後刀，紀綱這傢伙虛僞到家了，這種人居然也堂而皇之高居廟堂，與他同殿爲臣簡直是老夫的恥辱啊……”

蕭凡乜斜著眼瞧著他：“老尚書是在說紀綱，還是說你自己？”

茹瑺凜然道：“當然是說他！老夫怎麼可能跟他一樣虛僞？……大人，您現在回來就好，下一步大人打算怎麼做？”

蕭凡（）著下，慢吞吞道：“下一步，下一步嘛……當然是回家跟老婆團聚。”

“啊？這……這個是當然，大人離家日久，當然要回家與妻小團聚，下的意思是說，以後對那紀綱……”

蕭凡笑了，笑容有些冷冽：“以後的事只能以後再說，如今我既已回京，總歸不能讓別人騎到咱們頭上，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班師還京，大軍各自歸營，蕭凡帶著曹毅和張三，太虛兩位百歲老壽星，還有數十名侍衛，一行人打馬朝城裡飛馳而去，至於被活擒回京的朱棣及其家小，則早被押回了城，從此（）在京師別院，半步不準出門。

蕭凡進了城，看著悉的京師街道，和來往穿梭的百姓行人，彷彿連空氣都著那麼一子稔，忍下心頭那強烈的歸家（），蕭凡一行人先去了兵部衙門，向衙門吏卸了總兵的職司和帥印。

平燕之戰已結束，這個總兵也算是當到功德圓滿了，自然不能再把帥印掛在上，在這個對兵權非常敏的時代，有些事必須時刻注意，免得落人口實，——仗都打完了，你還死抓著兵權不放手，啥意思？

卸了帥印後，蕭凡終於鬆了口氣，在兵部吏極盡諂的恭送下，蕭凡出了兵部衙門，衙門不遠是錦衛鎮司，蕭凡上馬後猶豫了一下，想到如今的錦衛恐怕已被紀綱掌握了不，裡面人事傾軋爭鬥程度並不比朝堂金殿稍遜，蕭凡嘆氣搖頭，終於還是沒去鎮司，撥馬便往家中馳去。

馬兒不急不徐到了悉的家門外，蕭凡遠遠的瞧見一羣蕭府的下人站在門外踮足翹首而，見蕭凡到來，衆喜，急忙迎上前去，磕頭的磕頭，牽馬的牽馬，忙得不亦樂乎。

蕭凡放開心懷，哈哈一笑，順勢下了馬，大步朝門口走去。

大門上方“誠毅侯府”的牌匾已被摘下，想來是天子晉封蕭凡爲國公的旨意已傳到了家中，下人們於是摘下牌匾，打算換上新的。

蕭凡快步從側門而，剛一進門檻，一道小小的弱影如離弦的快箭一般投進了他的懷中，小腦袋像錐子似的，在他懷裡使勁鑽，彷彿恨不得把自己融進蕭凡的裡去似的。

蕭凡心底涌起一溫，環臂一繞，將懷裡的畫眉抱住。

離家近一年，畫眉這小丫頭長高了不，原本乾乾瘦瘦的軀變得滿多了，的規模也比以前大了不。

嗯，白菜了，可以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