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營
第一章 伊木
男廁所和廁所間的牆是不可逾越的。儘管它骯髒,濺有不堪目的屎和尿,有人還寫上關於生的謎語,但那是道德的牆,法律的牆。
朗朗乾坤,蝴蝶和蒼蠅卻從牆上飛過了。伊木不是蝴蝶,更不是蒼蠅,可他每天都得出廁所。這是一種悲哀,伊木是個男人。
伊木淘糞。彎著腰,髒頭髮溼得打縷,他氣如牛,臭汗熏天。沒有一個人肯嫁給他,原因很簡單——他是個啞。
伊木是啞,所以他淘糞,這合合理。廁所是伊木工作的地方,每天午夜,他準時出發,像幽靈一樣拉著糞車走街串巷,山東省嘉祥縣縣城公共廁所裡的大小便在等著他。
伊木很醜,能嚇死最的人。
白天他不敢出來,因爲肯定有人會唾他,假如他惱怒他便得捱揍。
伊木低著頭,拉著糞車一步一步地走。他的眼球凸出,時時閃過一慌,他皺著的眉從生下來就未舒展過,這使整個臉都帶著苦笑,牙齒是兩排稀疏扭曲的“黃豆瓣”,蓬的頭髮遮蓋住的耳朵像是,裡面住著野。自卑使伊木習慣了低頭,於是他又駝背了。
有時他也看看蒼天,空中沒有鳥的影子。
伊木做環衛工人已經20多年了,他將生命系與這奇醜的無比骯髒的糞池,足下翻滾著蛆的羣。伊木上穿的工作服是屎的,他的腔呼吸著濁臭,當雙手向堵塞住下水口的大便紙和衛生巾時,沉默賦予這個作以莊重的彩,並且有很多蒼蠅圍著他起舞。
這個縣城要在清晨恢復喧囂,伊木要在天亮之前裝滿糞車。
有一次,在一個公廁,已是黎明,伊木看到一個人在拉稀,人看到伊木便發出尖。伊木把屎裝進糞桶倒在門外的糞車裡。他進進出出,毫不理會那屁的人。
假如這時有火把照亮他的死衚衕,便會看到盡頭是一顆被生鏽的鎖鏈捆綁著的心,它囚在膛裡,日日夜夜不自由地跳,跳得越厲害被勒得就越。
伊木因爲耍流氓被送進了派出所,被拘留15天后他失去了淘糞的工作,在拘留所,有個好心的犯人對他說——你去柳營吧!
第二章 瞎妮
瞎妮出生在沂蒙山的一片高粱地裡,瞎妮的娘扯斷臍帶疼得昏了過去,再也沒有醒來。第二天有路人聽到瞎妮微弱的哭聲,瞎妮和孃的被一頭驢拉著的平板車運回了家。
瞎妮的爹是個脾氣暴躁的酒鬼。瞎妮的哥哥餵了一頭母山羊。羊使瞎妮沒有夭折。在生命裡最早認識的一個就是房,從此瞎妮對圓有了模糊的概念。後來,哥哥對說月亮是圓的,太也是圓的,這個從生下來就失明的人開始對這個世界到茫然。
瞎妮的世界很小,就是一個院子,從小就習慣了劈柴、餵羊、洗、燒炕的生活。睡在炕前的熱土灰裡,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知道。
紅花和綠草在瞎妮眼中都是黑的。
一切在冥冥之中就註定了,一切在瞎妮出生時卻改變了。五彩絢爛,只剩下黑,無邊無際。瞎妮向黑暗出雙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這裡有把椅子,那裡有張桌子,需要避開並且記住它們的位置,希它們永遠不不要改變。
瞎妮碎過許多碗和暖壺,爹總在這時暴跳如雷把打罵一頓,不給飯吃。
有時,瞎妮詛咒爹快點死。
果然,哥哥結婚那天,父親醉死在門外的一棵白樺樹下。嫂子很兇,過門後,就給了瞎妮一把稻草讓住進了羊圈。瞎妮很快習慣了羊羶味,習慣了寒冷與悶熱。嫂子卻越來越討厭,常常無緣無故地打,哥哥也不管。瞎妮想到了死,不止一次喝過農藥。知道敵敵畏、樂果、除草劑的味道。
有一次,哥哥把洗灌進肚裡讓嘔吐。鄰家香姑問瞎妮,小瞎妮爲啥想不開啊?瞎妮捂著肚子打著滾說,沒吃的沒住的,也沒穿的。
香姑對嫂子說,給這小人兒好歹找個男人過日子吧!
嫂子便託婆給瞎妮張羅對像。婆的腳步聲讓瞎妮張而又到幸福。蹲在窗外聽到婆說,十里八村都跑遍了,就有個老說明天來相親。這天晚上,瞎妮失眠了,躺在羊圈裡的草墊子上輾轉反側。
第二天,老來了,瞎妮站在院裡的一棵臭椿樹下,低著頭,用手絞著角。部乾癟,部平平,的辮子焦黃,脖子很髒。那一刻是的,也是世間最麗的。然而老一見到瞎妮就嚷嚷起來,明明說好的是個小寡婦,咋是個瞎子。婆趕勸道,既然來了就過去說說話,人家才18歲,好歹也是個黃花閨。老連連擺手說,不中不中,扭頭走了。嫂子追出門下一隻鞋惡狠狠地砸向老,罵道,老孫,也不看看你的熊樣。瞎妮咯咯笑了,笑著笑著捂著臉又哭了。
三祭竈四掃屋五蒸饃饃六殺豬七趕集八過油九包餃子十磕頭,流星劃過天際,轉眼快過年了。
臘月二十九包餃子那天,婆又領來了一個人。瞎妮後來知道他是人販子。人販子圍著瞎妮轉了兩圈,瞎妮的肩,又拍拍背。他對嫂子說,腚忒小,生娃娃難,能不能生還說不準。嫂子說能生,絕對能生。人販子便問瞎妮,來過月經不?瞎妮茫然。人販子無奈地攤了攤雙手。嫂子使勁擰了瞎妮一下,掏出50塊錢對人販子說,這廢能賣就賣,賣不出去你幫著給扔得遠遠的。哥哥正在鍘乾草,他嘆口氣說,我妹,可憐,麻煩給找個好買主吧!
坐火車瞎妮到很新鮮,的腳不,可已離開了家。
問去哪兒?
人販子說,山西,那地方窮,買媳婦的多。
路過山東嘉祥,停車5分鐘,人販子說下車買幾個包子。
瞎妮說俺跟著你。
下了車,人販子一邊走一邊嘟囔,我要是想玩哩個兒楞,我現在撒丫子就跑,你追得上嗎?買主其實早聯繫好了,有好幾個呢,有個神經病,有個歪脖,有個勞改犯——你挑哪個?
瞎妮咬著脣不說話,拽著人販子的角。
30個包子。
人販子掏出瞎妮嫂子給的那50塊錢,遞給站臺上的一個小販。
小販瞪了瞪那錢說,你給俺換一張,這張不行。
人販子說咋啦?
小販說假的。
人販子和小販爭執不下而發生口角,最後大打出手。小販抄起個火鏟子把人販子的頭打破了,人販子罵一聲個熊,順手將一鍋沸水潑在了小販臉上,小販殺豬般號,倒在了地上。
人販子被扭送去了派出所。
瞎妮在圍觀的人羣裡,就好像此事與無關。一個娘們說,這傢伙得判刑,沒三年五年出不來,故意傷害罪,大過年的,看把人燙得。
人羣散盡,火車早已開走,瞎妮扶著電線桿到驚慌失措,過了一會兒,蹲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冷風吹著的辮子。
哭,並不是因爲脆弱,而是不知道應該去哪裡。
下雪了,瞎妮一屁坐在了幾片雪花上。瞎妮睜大了眼睛,看不見這白茫茫的世界,抱著膝蓋渾哆嗦,不知道應該站在原地等候,還是應該去哪兒,心裡只是到無比絕。那是個大年夜,只有雪能讓吃,只有西北風能讓喝。當午夜的鐘聲和一陣陣鞭炮聲傳來,瞎妮擡起臉,牙齒打戰,自言自語:“呀……過年了!”
第二天,有個掃雪的老頭髮現了快要凍僵的瞎妮。他踢踢瞎妮的腳說,閨,去柳營吧!
第三章 土地
很久以前,山東省嘉祥縣的農民就有一個願,想在土地上種出小麥來。他們一次次播種,又一次次失。麥子就像野草。長不到穗就枯黃了。荒地還是荒地,種下的東西顆粒無收。土質嚴重鹼化使這個縣城的農民幾百年來都生活在貧困中。
新中國立後,縣委班子先後採取了“深耕地,淺種農”“貢獻一斗糞”等措施改良土質,然而旱澇無,加上四害猖獗,太出來了,地上依舊白花花一片。
人們絕了,甚至連縣長也絕了。
1972年,周舉治任嘉祥縣長,他上任後大力種植果樹。蘋果、梨、桃、山楂、杏、核桃,主要種的是蘋果。到1978年,嘉祥縣已有果園千畝。
蘋果花開花謝,到1980年,嘉祥縣爲全國23個水果基地之一。
百貨大樓前人流穿梭,一條寂靜的林蔭路邊有家羊湯館,寫著“倒垃圾沒爹”的牆下堆滿垃圾,蒼蠅飛舞,小巷的路燈裝點著縣城的夜。清晨,機三車突突突地開向水果批發市場。迅速發展的商業帶各種副業,一些運輸車隊、罐頭廠、柳編廠隨之出現。縣城最大的兩個柳編廠是南關柳編廠和柳營的殘疾人柳編廠。
第四章 柳營
柳營距縣城八里,是個小村子。靠近公路有個大院子,這院子很孤獨,彷彿與世隔絕。然而對某些生活在暗角落裡的殘疾人來說——這裡是一個天堂!
如果不下雨,院裡會有八個瞎子坐在馬紮上編筐,編得最快的那個是瞎妮。作練,像在玩弄自己的手指。伊木和三個啞在村前河堤的樹上,手裡都拿著砍刀,他們把柳枝砍下,然後像騾子一樣揹回來。另外三個啞留在院裡修枝剪葉幹一些雜活。有四個瘸子和兩個癱子的工作是把修剪好的柳枝浸水然後煙燻,還有一個侏儒不停地添水加柴,他同時也負責做飯。
院裡有兩排房子。一排是平房,一排是瓦房。
如果下雨,院裡會空無一人。靠近鐵柵門的那間平房,門朝北,窗向南。門是由破木板拼湊的,一把鐵鉤子就是鎖。房間裡有把搖椅,靠牀的牆上還糊著“文革”時期的報紙,兩個破沙發著棉絮,沙發前放著一張油膩膩的茶幾。
窗外,荒蕪的地被雨淋著,田鼠躲在公英葉下避雨,公路上有拖拉機駛過。
另外幾間平房堆滿了雜。瞎妮單獨住在其中的一間,那時,是柳編廠唯一的人。蜘蛛從房頂上垂下來,一直垂到的紡車上。瞎妮什麼都會,別人給點棉花,就紡線。工作之外,閒暇的時候便納鞋底。除了那兩個沒有腳的癱子,柳編廠的工人包括老闆柳青都穿著瞎妮做的布鞋。
平房和院牆形的一個夾角,就是廁所。幾塊磚堆起幾個支點,香菸盒扔得到都是。平房對面是四間大瓦房,三間是倉庫,摞滿了筐,老鼠在裡面吱吱地,生了一窩又一窩。剩下的一間是宿舍,門窗朽壞,雨聲嘩嘩,房間裡的空氣溼抑,地面痰跡斑斑,十幾張有上下鋪的鐵牀靠牆放著,布被子像腐爛的一樣發出一陣陣悶臭。一個穿補丁子的啞站在房子中間唱歌,他用鼻子哼哼,直到唱完,有個戴氈帽的瞎子拉著二胡給他伴奏。一個侏儒,坐在三條的小板凳上捧著大腦袋沉思,他的頭像個冬瓜,別人便他冬瓜,瞎妮則他大頭。幾個瞎子坐在桌前聽收音機,兩個啞打著手勢談,一個說這雨可能要下到明天中午,另一個說最好下到晚上。牆角,一個瘸子和一個癱子盤坐在下鋪喝酒吃。瘸子小拉,是個回民。那個癱子家起,他找了塊木板,安上四個子,他坐在上面,用手劃著,好像周圍是海。他來到柳營時得都劃不了,柳青給他兩個饅頭,他吃完後噎得直瞪眼,好久,打了一個很響的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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