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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三十五章 紫竹院遇險

三十五章、紫竹院遇險

在紫竹院養劍,時間不是午夜,而是從丑時到寅時,黎明前地氣由悄然轉的時分。又是三天過去了,“秦漁”終於見到了出土之後的第一縷朝霞,此刻再看這柄古劍,劍上那一層淚般的水霧已完全退去,澤似潭水倒映的月,還約散發出如周圍秋竹般淡青的毫。

養劍終於告一段落,這柄劍重見天日並保持靈不失,遊方以靈覺輕輕的mo鋒利的劍刃,覺就像藝大師完了一件心的傑作,很滿意的長出一口氣,收劍歸鞘藏於腰間。

遊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紫竹院旁邊的中國國家圖書館,舊稱北京圖書館,它是亞洲規模最大的圖書館,藏書數千萬冊,館藏包括善本古籍、甲骨金石拓片、中國古舊輿圖、敦煌書、數民族圖籍文獻、歷代名人手稿、各地家譜、地方誌等等,僅古籍善本就有兩百多萬冊。

遊方到國家圖書館是爲了查兩個字,這兩個字刻在一面玉牌上。玉牌與古劍秦漁是一個來歷,都是狂狐等人盜墓時偶爾發現的一殘骸上所佩。那人死在墓外的卵石層下,據狂狐推測是失手的盜墓賊,時間至也在民國了。

這面玉牌大約五公分長、三公分寬,白的質地十分瑩潤,在下表面約泛著一層黃的浮。四周邊緣鏤刻的花紋異常流暢,正反兩面都是雕,背面是一幅刀法緻山水畫,看上去很像“來龍踞水”的風水格局。而正面是兩個符籙文書寫的字,上下廓各呈半圓形合在一起,就似玉牌中央一個裝飾團紋。遊方認識符籙文所以能看出這是兩個字,但卻認不出究竟是什麼字,畢竟他對符籙文也不是很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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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世界上最大的漢學圖書館,遊方在一部專講古代道教符籙的文獻裡查到了,就是一個簡單的“巒”字,他原先還看錯了,把一個字當了兩個字。符籙文在書寫時有各種變化,文獻記錄的字形與玉牌上所刻也並非一模一樣,只有掌握它的書寫規律才能確認。

遊方在心中暗罵了一句:“誰啊,寫個字這麼多花樣?”然後把玉牌從兜裡掏了出來仔細觀瞧,最後再對照一遍,確實是巒字無誤。

這塊玉牌以靈覺掃過也有奇異的應,卻不是單純的氣生氣煞氣之類,總之它的很特別,似乎包含著很複雜的信息,然而遊方卻會不真切。怎麼形容呢,可以勉強打個比方,就像一本書,你明知道它裡面寫的全是字在說什麼事,卻都是你看不懂的外文。

以靈覺如此,也會擾玉牌的,遊方突然有了奇異的警覺,不是來自玉牌,而是來自閱覽室側後方座位上的某個人。那人坐在他後排旁邊的桌子後面,離的並不遠,應該也看清了遊方手中的玉牌。遊方沒有回頭自然看不見那人是誰,此應與他的家功夫有關,別忘了他已經達到了“有必應、隨而發”的境界。

傳說中功夫到了此種境界,就算是睡著了,有人帶著惡意隔著窗戶瞪他,他也會有所應立刻醒來,說法雖稍微誇張一點但也不是完全沒譜。這種應並不是毫無條件無所不能,也不是走在大街上不論誰看你都會有覺,必須是在你的靈覺應範圍之,對方氣神在一瞬間專注於你,並且心念中帶著明顯的侵略

遊方在這一瞬間心中莫名忽生警覺,拿著玉牌的那隻手汗孔都微微張開了,就意識到有人注意到了這面玉牌,且可能不懷好意。遊方並沒有展開靈覺去試探那個人,反而很謹慎的收斂靈覺做出一副毫無反應與察覺的樣子,繼續若無其事的拿著玉牌觀看,沒有立刻把它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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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含而不發的靈覺又有應,這面玉牌的靈被莫名的擾了,後方那人仗著懷奇有點肆無忌憚,直接釋放靈覺來應遊方手中的玉牌。自從遊方習練靈覺門之後,還是第一次遇見“同道”,此人也能掌握與運用靈覺,而且他的靈覺比遊方更強大,應該是功力更深習練時間也更長,但覺上卻不如遊方掌握的那麼微與靈敏。

那人以靈覺掃了片刻便悄然收回,自以爲做的很蔽,殊不知遊方已有警惕之心,正等著看此人究竟還能玩出什麼花樣?這裡可是北京圖書館不是荒郊野外,明搶不太可能,打算還是騙呢?

那人有了作,悄悄站起來走出了閱覽室,在外面轉了一個圈又裝作剛剛走進來的樣子,“無意間”經過遊方的邊,彷彿是偶爾一低頭看見了他手中的玉,輕輕的咦了一聲,小聲道:“老弟,你這塊牌子不錯呀,應該是個老件,有講究!”

他果然有鬼,不然的話直接走過來就是,何必裝剛剛進來偶然看見的樣子?事有反常必有妖,自己的應沒錯。遊方暗自冷笑,表面上卻“傻乎乎”一邊看著玉牌,一邊翻著文獻做皺眉思考狀,聽見那人的話才略有些吃驚的擡頭答道:“是的,是塊老玉,我從潘家園淘來的,想看看上面究竟刻的是什麼字?”

那人微微一笑:“這是符籙文,巒頭的巒字,不信你查查看。”由於是在圖書館的閱覽室,兩人說話的聲音都不大,低嗓門搞的神神的樣子。

他是一位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帶著樹脂無框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說話也輕聲細語,看上去就像一個人畜無害的文弱書生。但在遊方這個“江湖老海”面前,一開口就了底細,口語用一個詞來解釋一個字,一般都要用人人都能聽懂的常用詞彙。“巒頭”是個風水語但絕對不是日常用語,通常況下應該說“山巒的巒”才容易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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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這人懂風水,應該還是個行,說話的習慣不自覺就帶出了語!既然對方懂,遊方乾脆就裝作不懂,讓對方減弱戒心不必掩飾太多,他眨了眨眼睛問道:“饅頭的饅?”

那人果然又笑了,看錶似乎鬆了一口氣,手在桌面上邊寫邊說道:“是山巒的巒字,你這面玉牌可是很有講究,不是一般的件,它是一面風水牌。”

“風水牌,很值錢嗎?”遊方的反問,幾乎是每一個民間古玩收藏者都關心的問題。

那人搖了搖頭道:“與值不值錢沒關係,它的用不一樣,古代的玉牌有辟邪的、祈福的、饋贈傳的、銘刻留念的,而這塊玉牌的用與風水有關。這樣一塊老玉,在潘家園能值幾千塊錢,運氣好的話,出手一、兩萬也有可能。”

遊方出很高興的樣子:“我花五千塊淘來的,不過沒想出手,戴在上避避邪也不錯。”

那人連忙勸阻道:“老弟,你不懂風水的講究,這種東西可不能掛在脖子上。這樣吧,我出兩萬,你賣給我得了,我就是研究這個的,很興趣。”

遊方一把攥玉牌揣回兜裡,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不不不,我不賣,您請自便吧。”

五千塊錢掏來的東西,轉手就是兩萬,遊方爲何是這個態度?這其實反應了很多搞古玩的普通人一種典型心態,別人手裡的東西總想揀佔個大便宜,自己手裡的東西總擔心被別人揀佔了便宜。這塊來歷不明沒有落款的玉牌如果放在古玩市場中,懂行的人給兩萬已經很高了。但外行收藏者聽見別人願意出高價,都有一種不自覺的猜疑——這東西是不是更值錢,甚至是價值連城,他發現了而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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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方就見過不這樣的人,比如某機關小職員祖上傳下來一個裝豬油的罐子,拿去鑑定是乾隆彩瓷,真品倒是真品,但也頂多值十萬。拿到潘家園去運氣,願意收的鋪子倒不,但頂多出價五、六萬,他一時猶豫不決。後來遇到一位真正彩瓷的收藏家,出價很實在就是十萬,結果小職員反而起了疑心了,當即表態低於一百萬堅決不賣。

回家之後這個小職員就開始翻書查資料,了一個“無師自通”的“專家”。據說乾隆彩瓷在國際上的拍賣價高達幾千萬,那他這個豬油罐肯定也是價值連城,那些出“低價”的人當然都是想佔便宜。殊不知同一個年代同一類,其品相與收藏價值有天壤之別,不能這麼簡單類比的,但那小職員不這麼想,自己不懂卻只與價值最高的去類比,手裡的東西當然越捂越

遊方的表,將這種心態模仿的惟妙惟肖,拒絕了高價收購。那人苦笑道:“老弟,看來你真是不懂這東西的講究,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出去談好不好?”

遊方很堅決的拒絕道:“不必了,我也懂行,這塊牌子我真的不賣。”

那人也看出遊方的“心態”了,明白當場再出高價也沒有用,反而會讓對方的期值更高。按照常理,遊方拒絕了他的要價,接下來肯定是要去查資料或者找專家鑑定,搞清楚這面玉牌到底有什麼講究,能證明它有特別之心裡才能踏實。於是他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對風水興趣,而這東西與風水有關,你如果有研究的興趣不妨給我打個電話,一起聊聊,賣不賣沒關係。”

他一邊說話一邊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遊方的拿起名片看了一眼,有些疑的問道:“胡旭元,國際風水研究理事會——這是什麼單位?”

“這是國際上一個風水與環境學研究機構,我的辦公地點在北京八大,名片上寫著呢,你如果想來,最好事先打個電話問我在不在。”那位自稱胡旭元的男子留下一句話,很瀟灑的轉離開了閱覽室,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胡旭元這一手江湖安門檻的把戲,在遊方眼中算不得很高明,但也中規中矩,是在利用大多數民間收藏者的好奇心、偏執心與貪心。假如遊方期、或者說心的期驅使,堅持認爲自己手中的玉牌有什麼特別之,必然會想辦法搞清楚,如果沒有頭緒,最後還是會去找胡旭元的,起碼會試探著問出究竟來。

遊方看著這張名片心裡直想笑,但還是儘量忍住了。記得表舅莫言曾找過另一位表舅劉寅,想搞一張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發的“國際人居環境高級評估師”證書,人家至還僞造了聯合國印章與像模像樣的外文證書,而這位胡旭元倒好,花幾十塊錢在名片上印上“國際風水研究理事會”這行字就齊活了。

遊方會不會去找他?當然不會!明知道對方掌握靈覺有來頭,設下一個套,他當然不會主往裡鑽,連打道的興趣都沒有,更不會自作聰明的去暗中試探此人的究竟。這是真正有閱歷的“老江湖”與初學乍練的新手之間最大的區別,他的第一反應是不甩開這個人的糾纏,儘量別沾上。

八大是市郊的風景區,那裡可比不得國家圖書館,設什麼樣的埋伏、各種手段都行。遊方如果真的找去了,那可不是“藝高人膽大”,而是“人蠢白學藝”了。看來這塊玉牌真有門道,但不論它有什麼講究,至遊方留在自己手中不會有什麼損失,以後能慢慢研究,何必冒險去咬鉤上的魚餌呢?

遊方倒不擔心八大有埋伏,反正他也不會去,他在考慮另一件事。假如胡旭元已經盯上自己,圖謀不軌真想下手的話,就不會真的離開,而應該就守在圖書館外面,反正有機會在哪裡下手都一樣,不定要等到了八大

至於實是否如此,出門就能印證,而且遊方應該趕走,否則對方趁這個時間來更多、更厲害的同夥,那就不好對付了。他幾乎沒有猶豫,站起來將文獻歸架,接著就離開了國家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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