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有人走了。有人笑了，有人哭了。有人生了，有人死了。

這人生，無非就是，來來走走，哭哭笑笑，生生死死。

李淡月在經過家族衰敗父母死亡的大波折後愈加顯得恬淡無爭，每日便是在葉無道給安排的住所複習資料備考，自己買菜做飯，打掃房間，剛剛買了兩盆蘭花，幾條最普通的金魚，加上那隻撿回來的小黑貓，房間裡也算熱鬧。

清晨，李淡月如今習慣了晨跑，圍著條大圍巾，穿著件暖和的棉外套，小跑了半個鐘頭後走回小區，哼著剛剛學會的小曲小調，腳步輕盈，像個靈。回到房間，做飯，白米粥，放了些蓮子和綠豆，菜是昨晚剩下的，都是炒的蔬菜。

一個早上都在安安靜靜地翻閱資料，答題做練習，時間流逝也快，到中午準備午飯的時候，門鈴響起，以爲是葉無道的興匆匆跑去開門，卻見到一張不願意看到的臉孔，曾經是那般悉到後來卻越來越陌生的臉孔。

撲通。

那人一見到李淡月就跪了下去，一個大男人就那樣泣起來。

李淡月眼眶一紅，哽咽道：“哥，這是幹什麼？”

男兒膝下無黃金，不管他如何不對，如何負，在心目中，哥總是那個一有麻煩就而出的男人，李淡月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個男人輕易跪下來，執著地要扶他起來。可的力氣怎麼比得上一個男人，那人就是不願意起，只是喊著對不住李淡月。

李天揚。

曾經在南方也算是一方梟雄，只可惜上強勢崛起地太子黨和葉無道，只能帶著家破人亡的憾和仇恨艱難北上，一路盡白眼，最後勉勉強強在父親生前的關係網庇護下功進北方黑道聯盟。終於能夠稍微揚眉吐氣，只是葵花會主看上了李淡月，而他因爲一心復仇，屈辱地妥協了，這讓李淡月心如死灰，逃了出來。

“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李天揚眼淚鼻涕流淌了一臉，再英俊的他此刻也讓人覺得跟風流倜儻無緣。

“原諒？”

李淡月嘆了口氣，無力地斜靠在門上，倔強地乾眼淚。輕聲道：“我早就原諒你了。”

最狠的狠是背叛，最痛的痛是原諒。

要原諒一個人，比仇恨一個人難太多了。

“妹妹，你真的原諒哥哥了？”李天揚猛地擡頭，心激，像是個被判死刑地囚犯在臨刑前聽到他要被釋放一般陷瘋狂。

“爲什麼不原諒呢？”李淡月喃喃道，苦笑著轉。

“妹妹，那跟哥哥走吧，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李天揚霍然起，拉住李淡月纖細的手腕。眼神充滿了異常的炙熱。

“哥，你還不明白嗎，我自己有自己的人生，不想被任何人控制。也不需要任何人憐憫，我自己一個人平平靜靜普普通通地生活，哥，我雖然原諒你了，可不代表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你走吧。”李淡月輕卻執著地拉開李天揚那隻握住手腕的手，轉，毫不猶豫。

李天揚再次跪下去。求李淡月跟他一起走。

“沒用的。”

李淡月搖搖頭，“我在你把我送給那個畜生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以後要靠自己。”

李天揚臉有悽慘悔恨迅速轉變癡癲瘋狂，搖晃著站起來。搶先衝進房子，攔在李淡月眼前。神竟然猙獰起來，吼道：“你都不是了，誰還會要你，除了我，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男人會要你？！”

李淡月似乎終於死心，見到李天揚這樣不可理喻的表現，沒有憤怒，甚至沒有太大的緒波，緩緩道：“我地子是乾淨的，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回南方去見他。”

李天揚愣了一下，眼睛裡涌出一種令李淡月到陌生和可怕的慾，赤，猥，慾，就像當初葵花會主那般骯髒。

李淡月退了一步。

李天揚便近兩步。

李淡月再退。

完全喪失理智的李天揚再跟進。

李淡月突然覺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轉頭，終於看到了那張讓有勇氣活下去面對這個世界的臉孔，溫暖的，和煦的，邪惡卻很乾淨的臉孔。

邊哭邊乾眼淚，葉無道笑著點了下的鼻子，輕輕將拉到後，再次面對曾經被他狠狠踩下地敗軍之將。

李天揚猶如一頭傷的野狼，那雙眼眸中織著對葉無道的仇恨、怯意和對李淡月的慾和熾熱。

“畜牲都不如啊。”

葉無道角揚起一個不屑地冰冷弧度，直接一腳踹過去，李天揚雖然不弱，可怎麼擋得住他暴怒下的一擊，被結實踢中腹部的他倒飛出去，生生砸到牆壁上，那牆壁竟然被砸出一個印痕來，李天揚捧著肚子跪在地上，擡起頭，眼中的憤怒更加劇烈。

“除了傷害你心的人，你這種廢還能做什麼？！”葉無道緩緩前行，笑容逐漸冰冷。

似乎被中心中要害的李天揚出一徹骨的哀傷，嗚咽不語。

曾幾何時，他也曾想過稱霸南方，也曾想過要將整個江山送給自己心的妹妹，曾幾何時，他也是溫暖地男人，偉岸的站直的從未下跪的男人。

可生活不會對誰都那般慷慨。

命運兩個字，有多沉重？重到你說不出口。

可命運的沉重，就是一個男人墮落迷失地藉口嗎？

顯然不是！

砰！

葉無道又是閃電一腳。李天揚再次斜飛撞向牆壁，可沒等他跌落下來，葉無道已經出手握住他地脖子，一個一米八地男人就那樣像是拎小一樣被葉無道握在空中。葉無道在堪稱慘烈的暗殺生涯中，每次怒極殺人，都是如此，生生斷對方的脖子！

“做兒子。爲了給父母報仇而低三下四做條狗，這沒有錯，可你錯在不應該忘了做狗也是有尊嚴的！”

葉無道將李天揚的提升一寸，臉部因爲大量充而通紅的李天揚死死抓住葉無道地手，雙晃。

“做哥哥，爲了保護自己的妹妹而芶延殘，這也沒有錯，可你錯在連自己心的人都可以雙手奉送給別人！”

葉無道又提高了一寸，窒息的李天揚絕地放棄了掙扎，他那瘋狂的眼神漸漸平和下來。

“做男人。爲了生存而卑鄙無恥，這更沒有錯，可你錯在把無恥用在了在乎你的人上！”

葉無道再次提升了一寸，神冷到了極點，雙手逐漸握。瀕臨死亡的李天揚視線有點飄渺，似乎穿過葉無道，看到了李淡月，溫的，乾淨的，就像小時候守候的時候那樣。

“放了他吧。”李淡月哽咽道。輕輕拉了拉葉無道地服。

“給我一個理由。”葉無道轉頭聲道。

“他是我哥。”

李淡月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似乎怕葉無道笑話，趕去。

簡簡單單四個字，很樸素的理由。

李天揚眼角流下一滴淚水。閉上眼睛。

葉無道嘆了口氣，手一鬆，李天揚如爛泥般癱在地上。

李淡月蹲在李天揚邊，咬著脣，滲出。

許久，從鬼門關晃悠回來的李天揚吃力地坐起來，再站起來，輕輕拍了拍李淡月的頭。努力牽扯出一個他覺得和善的笑容，然後搖搖晃晃不發一言地走出房子。

背影孤獨。

寒冷。

再壞再壞的人，也會傷，甚至，傷更多。

李天揚一隻手護著脖子。一隻手扶著欄桿走下樓，一個踉蹌便滾下樓梯。爬起來，再走，又是滾下去，從三樓到一樓，本來還算穿著得的他頓時很讓人覺得稽，一如他的人生。他蹣跚著走出小區，毫不顧周圍人的眼神，他就那樣漫無目的地行走著，如同一行走。

他自然是妹妹地，很很，甚至有他不該逾越的忌。

可了，就是了，不能回頭的。

出門前他本來想要讓葉無道好好照顧，可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資格了，就沒有說，他還想跟妹妹說聲對不起，可一樣覺得沒有資格，也說不出口。他一路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最後在一棵樹下坐下去，微微從口袋中掏出一包廉價的北京煙，從皺地煙盒中出一了一半又被放回去的煙，用那種一塊錢一個的打火機點著，深深吸了一口，也好，跟著他也是吃苦，還不如跟著那個男人，既然不能再給什麼，自己活著就再也沒有意義了。

閉上眼睛，好冷好冷。

他的漸漸失去了知覺，沉沉睡去，當那菸燃盡的時候，他的手頹然垂下。

下輩子，我還做你哥哥，好嗎？——

李淡月蹲在地上，也不哭，只是咬著脣，任由流下。

“哭吧，不丟人。”葉無道蹲在邊，出手指將邊的輕輕抹去。

“我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知道。”李淡月淚眼朦朧地怔怔出神。

“爲什麼要這麼善良，知不知道這樣很傻？”葉無道摟。

“因爲我相信善有善報。”李淡月終於放聲哭起來。

“真的善有善報嗎？”葉無道自言自語道，想起赫連神機，再低頭看著李淡月，一陣心酸。

李淡月死死抱住葉無道，只有這個時刻，纔有機會這麼放縱自己對他地眷念。

無道，沒有人像我一樣，在離你很近很近的地方，獨自，地老天荒。

我不要這輩子善有善報，我這輩子要做很多很多好事，然後把所有善報都留到下輩子。

下輩子，我做你妻子，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