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
朱厚照眉頭深鎖,顯然他對劉瑾所言的好事並不太認同。
這已是劉瑾最後一次的機會,所以此時他也只能把心一橫,咬了咬牙,道:“其實遊擊將軍劉先擅自帶兵出關,是奴婢的授意,奴婢確是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朱厚照聽罷先是愕然,隨即大怒,那脣下生出的細細須微微,眼眸大張,怒道:“你說什麼?”
他顯然有些不可置信,劉瑾居然敢做出這種事,若只是劉先擅自做主,劉瑾至多是一個任用私人,舉薦劉先的罪名,可是現在劉瑾直接說這劉先乃是自己授意,這不是自己往火坑裡跳?
劉瑾卻是拜在地上哭告道:“其實奴婢這麼做,都是爲了陛下而已,奴婢是什麼人,陛下會不知道嗎?奴婢這些年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奴婢是個廢人,心中並無其他雜念,只求能一輩子侍奉陛下也就心滿意足了。”
“奴婢這麼做,也是萬不得已,陛下,朝廷出了臣哪,陛下可知道,這朝政盡皆被閣把持,這些人口裡道貌岸然,實則是居心叵測,自陛下登基以來,陛下想想看,可有一道政令是陛下發出的嗎?所謂的旨意,甚至連陛下都不經過,便都任由他們主張。這倒也罷了,陛下要修築宮殿,無非是因爲許多宮殿年久失修,甚至乾坤殿那邊幾殿宇一到雨天便滴滴答答的水。這事兒奴婢知道,外人難道就不知道?可是他們卻是萬般阻撓。說什麼天子坐擁四海,說什麼皇上的用度已經夠大。不能再追加,又是搬出什麼隋煬帝和夏桀的典故,一個個冠冕堂皇,可是陛下不知,這些人自己卻是窮兇極,大學士劉健。在京師的府邸奢華無比,猶如仙境。大學士李東,在老家置地萬畝,僕從如雲。還有馬文升。陛下幾次要選秀,他都極力反對,可是自己的妾就有數十人之多,他的那個兒子,在京師也是出了名的出手闊綽,一擲千金。”
“他們一面極盡奢華,四招搖,一面對皇上指手畫腳,更有甚者,甚至是拿著宮闈之事四胡說八道。陛下有沒有子嗣,也了他們拿來教訓陛下的藉口。”
說到這裡的時候,朱厚照的雙肩已經微微抖,劉瑾對朱厚照實在太瞭解了,若只是單說大臣們道貌岸然,實則是男盜娼,自己不乾淨便來指摘皇帝倒也罷了,這小皇帝屬於那種衝的子,今日怒火攻心。明天說不定就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可是有一件事,卻是朱厚照無論如何都不能釋懷的,那便是他的子嗣問題,現在朱厚照已經大婚了兩年,后妃也有不,可是偏偏到現在仍沒有皇子誕生的靜。
對一個男人來說,這是無法忍的,平時朱厚照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劉瑾現在拿這個來說事,朱厚照頓時然大怒,他的雙眉朝下一,臉漲得通紅,顯然已經有發作的跡象了。
劉瑾繼續道:“奴婢讓西廠關注大臣們的言行,都曾多次聽那些大臣笑談陛下的私事,說……說什麼這是因爲陛下荒過度,縱慾過多,還有人說陛下其實……其實不能人道……”、
啪……
朱厚照狠狠地拍案,臉瞬間蒼白如紙,眼眸掠過一紅,惡狠狠地道:“他們……胡說八道。”
劉瑾嚥了口吐沫,道:“以奴婢來看,現在我大明朝是君非君,臣非臣,這倒也不說了,這些人就算私德不濟,若是能爲陛下好還治理天下,能爲陛下分憂,奴婢也不敢說他們的是非,可是他們卻是尸位素餐,且說蒙古的事,我大明原本一直周旋於瓦刺和韃靼之間,令他們保持均勢,防止一家獨大,如此,大明在能從中斡旋,可是自從漠南蒙古諸部滅了瓦刺,隨即又大有一統韃靼的趨勢,陛下,遲早有一日,那漠南蒙古便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而閣呢?閣無於衷,竟是不聞不問。奴婢授意遊擊將軍劉先協助韃靼,所爲的並非是奴婢自己,其實又何嘗不是爲了阻撓蒙古諸部一統?陛下,奴婢知道,您雖然未親政,可是心大著呢,蒙古那邊漠南諸部風頭正健,陛下也早有與他們爭雄之心,若是蒙古人當真和我大明爲敵,這對陛下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喜事,陛下文武德,滿腹的韜略就有了用武之地。不只是如此,陛下還可趁機攬住軍務,剝奪掉閣的輔政權柄,奴婢這麼做,說到底還是爲了陛下啊。”
朱厚照臉更是緩和,不道:“不錯,你說的不錯。”
劉瑾對朱厚照的秉可謂瞭解的一清二楚,朱厚照是個好武的皇帝,說的難聽些就是唯恐天下不,只有天下了,纔有他的用武之地,自己投其所好,直接把劉先擅自兵的事攬在自己上,反而做出一副全朱厚照的姿態,立即便能得到朱厚照的原諒。
劉瑾又道:“可正因爲如此,閣纔看出了奴婢的居心,他們仗著有先帝的命,隻手遮天,他們既不讓陛下手去做任何事,可是在外頭,卻又取笑陛下無能荒唐,前些時日,更有個使上書說什麼陛下耽於遊樂,是家國不幸。陛下,他們這是什麼居心?正是因爲如此,奴婢才冒死授意了這件事,奴婢家命不要,可是陛下是天子……”
“你不必再說了!”朱厚照的怒火已經到了極限,劉瑾的一番話,幾乎都打了他的心,首先,劉瑾先拿出一份關於行軍戰的奏書出來,爲的就是喚醒朱厚照的記憶,朱佑樘好武,且早就想一試手,與蒙古人決一雌雄,這份奏書一出,立即將朱厚照早已有之的慾提了起來,朱厚照何嘗不想如那疏論中所模擬的戰法一樣,去打敗蒙古人,重現太祖和文皇帝的偉業?
而接下來第二個步驟,就是對閣進行抨擊,提起了慾,還必須提起朱厚照的怒火,朱厚照對閣的怒火早已有之,劉瑾所做的便是火上添油,他知道朱厚照最大的肋就是子嗣,所以專門挑了皇上無嗣的事拿出來說,朱厚照自然是怒不可遏。
第三步,便是講一個道理,道理很簡單,皇上現在手裡無權,閣隻手遮天,對蒙古人也一直採取姑息的政策,這既是因爲閣尸位素餐,同時也是閣私心在作祟,因爲一旦起了戰事,朝廷的格局將會大變,而對兵備爛於心的皇上就有了足夠的話語權,平時大家可以在政務上糊弄皇上,可是一旦涉及到了軍事,恐怕只有皇上忽悠他們的份。
這個道理講清楚之後,朱厚照深以爲然,這傢伙對啥都不太興趣,偏偏對這戰爭卻有著濃厚的興趣,上年柳乘風平定寧王叛的時候,朱厚照就有去江西隨柳乘風一同平叛的心思,若不是先帝尚在,且又在病中,一時不能奈何,否則還不知會鬧出什麼。
劉瑾說到這裡的時候,朱厚照滿肚子都是對閣的怨恨,和對即將到來的戰事生出來的期待,在這種慾和怨恨的夾雜之下,劉瑾拋出了最後一個殺手鐗——無能。
劉瑾直接告訴朱厚照,大臣們都認爲他無能頂,在暗中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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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這火藥桶終於被點燃起來,他是個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同樣也有理想,雖然這個理想和大臣們所期盼的不一樣,可是在朱厚照心裡,卻一直引以爲傲,這世上從來沒有人承認自己是窩囊廢,每個人都會認爲自己與衆不同,尤其是朱厚照這樣的年紀,他雖然對自己的父皇自嘆不如,雖然崇拜遠在廉州的楚王柳乘風,可是他同樣在心深有自己的驕傲。
當他聽到自己的臣子這般誹謗自己時,這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劉瑾已經猜了朱厚照現在在想些什麼,朱厚照現在很憤怒,憤怒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功了,功的引燃了朱厚照的怒火,與此同時,劉瑾還知道朱厚照還有一個心思,一種十分迫切,迫切得到別人認可的心思。
如何才能得到別人認可呢。
劉瑾心裡冷笑,隨即揭開了自己的底牌:“陛下,或許在政務上,陛下不如他們,可要是一旦兩軍戰,陛下定能天下人刮目相看。現在蒙古人已經遞來了興師問罪的國書……”
朱厚照的眼睛瞇了起來,雖然劉瑾說到這裡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朱厚照卻全然不覺,而是毫不猶豫的道:“你繼續說下去。”
劉瑾心中大定,道:“何不如趁此機會,與蒙古人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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