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風又多問了一遍,生怕了什麼,張世滿是疑慮,似乎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柳乘風是老刑名出,一眼便看穿了張世這言又止的樣子,便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要說就說清楚,不要支支吾吾,這干係著三百多條人命,你想想和你在一起在船上的那些夥伴,他們是怎麼死的?”
張世咬咬牙道:“殿下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小人如是不說就真的畜生不如了,說出來,至還能爲弟兄們沉冤得雪,殿下,其實永利商行運的這批貨是搶來的。”
“搶來的?”柳乘風大驚。
永利商行在楚國境也算規模不小的商行,他們有什麼本事能搶來一船火藥?要知道,幾乎每個火的作坊裡都會有錦衛和五軍營的人坐班,每日生產庫的火藥和火都會進行登記,便是發售也需錦衛過問,以防止火作坊犯了規矩,若是楚國境的火作坊裡有火被盜搶,爲何沒有錦衛通報?就算錦衛不報,那作坊不會報嗎?
張世見柳乘風的臉上掠過一驚愕,連忙解釋道:“殿下,小人的話或許引起了誤解,小人並非是說這批貨是搶來的,而是那託運的作坊原本一直都是別家的商行在負責託運,我家東家爲了生意,悄悄地背後運作,四詆譭這家商行的聲譽,又採取種種手段,最後這火作坊便將那家商行一腳踢開。讓永利商行來負責託運這批貨。”
柳乘風這才鬆了口氣,這就解釋得通了,原來這只是商業競爭,還不至於有人明目張膽盜搶火作坊的地步,不過在張世的言辭之中,柳乘風多也明白了一些,永利商行的東家爲了搶生意。肯定是用了許多下三濫的手段,現在出了事,這東家自然不希自己的管事將這件事傳出去。否則船隊出了事就已經損失巨大,若是聲譽再有損傷,只怕永利商行非要自此歇業不可。所以東家肯定在背地裡再三囑咐張世。若是有府詢問,斷不可和盤托出,更不能提及那個商行的事。
若只是其他的事,張世作爲人家的僱工,自然多得爲東家遮掩一些,可是方纔如柳乘風所說,事涉到了三百多條人命,張世怎麼能無於衷?於是一轉頭就把他的東家賣了。
張世苦笑道:“不瞞殿下,小人把這些話說出來,只怕我家東家非要解僱了小人不可。哎……”他嘆了口氣顯出幾分無奈,遇到這等事,他亦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柳乘風沉眉,道:“到底搶的是哪個商行的生意?”
張世道:“盛昌商行,本來這批貨很是矚目。畢竟天下有資格運輸火和火藥的商行只有兩家,一家是聚寶商行,這自不必說。而這盛昌商行專門做的就是運送火的生意,並不運輸其他的貨,所以在各家火作坊那邊也是出了名的,許多作坊的貨都請他們運送。可是這一次,我家東家搶了這單大生意,便等於證明永利商行也有運輸火藥和火的資格,只要能夠安全地送達,到時永利商行必定會爲盛昌商行最大的競爭者。所以……”
柳乘風忍不住道:“所以這世上若是有最不願意你們將貨安全送達的就是盛昌商行?一旦你們安全送達,以你們東家的各種手段,這盛昌商行只怕將來至要讓出半數的利潤,甚至可能因此而一蹶不振。而這一次永利商行的船隻遭劫,最大的得益者便是盛昌商行?”
張世小啄米似的點頭,道:“殿下,正是如此,而且小人還聽說了一些流言,那盛昌商行的東家對於小人的東家懷恨在心,甚至對外說,永利商行絕不可能會將貨安全送達,甚至……”
柳乘風眼睛瞇起來,眼眸中掠過了一厲,語氣平淡地道:“甚至還會對你家東家人做出威脅?”
“是……是……不過我家東家從不理會這些,一向不以爲意。”張世說著這話的時候不由打了個冷戰。
柳乘風不沉默起來,事似乎有了些眉目,柳乘風當然深知商場中的競爭並不比其他競爭溫和,盛昌商行一向依靠運輸火維持生意,若是永利商行也憑著這一次而進競爭的行列,那麼對盛昌商行來說絕對是極大的打擊,誰又能保證盛昌商行的東家不會鋌而走險呢?爲了利潤,殺頭買賣都敢去做的商賈可不是一個兩個。
柳乘風溫和地對張世道:“好了,你方纔的那些話對本王很有裨益,想必你也乏了,了驚嚇就好好養著吧,你暫且下去,下次孤王若是還想問你的話自然會人傳你。”
張世膽戰心驚地站起來,長揖作禮道:“事涉暴徒和三百多口的命,學生定當效犬馬之勞,殿下若是想問什麼,小人隨時恭候。”隨即才轉離開。
柳乘風坐在椅上想了想,才意識到溫正還在,他瞥眼看了溫正一眼,道:“這案子似乎越查下去,嫌疑之人倒是越多了,本來我認爲十之八九是明教餘孽所爲,又或者關係到了佛朗機人,可是現在看來,似乎這什麼昌盛商行也有嫌疑,泰山大人……”
溫正連忙打斷,正道:“殿下,君是君,臣是臣,卑下是臣,殿下是君,豈可再用泰山來做稱呼,殿下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是。”
柳乘風呼了口氣,自從自己封了王,似乎邊的所有人都變得謹慎了許多,這讓柳乘風覺有些不太舒服,可是又無可奈何,只得苦笑道:“我只是想請你去把昌盛商行的底細清楚,錦衛那邊會不會記檔?你命一個人去把檔案取來,我先看看再做定奪。”
…………………………
檔案是錦衛千戶楊庭親自送來的,楊庭不知王爺爲何要昌盛商行的檔案,不過既然鄭重其事地人來問,肯定是有用,楊庭生怕耽誤,親自送了來,柳乘風接過了檔案,撕開了封泥,將幾張記錄了商行信息的文卷拿出來,隨即便認真一字字地看過去。
昌盛商行的東家趙秋,此人曾經的份很蹊蹺,有流言說他曾做過山賊,不過畢竟查無實據,但他做生意的錢財確實是個謎,從記錄上看,他是個窮苦人家出,從前給人做佃戶,此後憑空消失了兩年,兩年之後恰好趕上了廉州開海,他便出現在了廉州,竟是生生拿出了七百多兩銀子訂購貨船。
那時候的七百多兩銀子可值錢得很,尋常人家一年有個四五兩銀子的收都算是不錯的了,這趙秋的銀子從何而來?
可趙秋非但拿出了銀子訂購船隻,居然還有閒錢去僱傭夥計,在幾個月之後,他的一艘船便開始跑貨了,七百多兩銀子可買不到福船,只是尋常的海船,裝載的貨有限,趙秋帶著幾個水手親自跑呂宋到廉州的水路。而那時候,出海的利潤極高,幾年功夫下來,他這昌盛商行就漸漸發家了,現如今擁有福船十三艘,其餘大小船隻二十餘艘,夥計水手近三千人,此外在廉州還有兩貨棧,一個宅邸。
因爲此人的脾氣暴躁卻頗有義氣,據說又有一功夫,他的船隊主要是運輸火和火藥,深得各家火作坊的信任,畢竟這火和火藥不是尋常的貨,若不是信得過的人是絕不敢託付他去做的,因此這一行當裡利潤也高得出奇,跑一船這樣的貨,往往比其他的貨要多掙一倍的利潤,趙秋就此財運亨通,甚至有傳言,他已經在船塢又訂購了幾艘大船,打算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
撲簌迷離的世,暴躁的格,再加上手底下數千的水手,還有規模在廉州也算是上等的船隊,柳乘風心中琢磨,這個人若是當真要劫掠永利商行的貨,似乎也不是太大的難事。
是了,若是尋常的海盜定然只會搬取貨而絕不會去搶掠船隻,因爲船隻必須回港補給,搶了也是無用。而假若是趙秋做的,他把船隻一併搶去,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地帶回來,可是將這四艘貨船停泊在某個無人煙的海灣上焚燬卻也可以,焚燬了永利商行的四艘福船,對永利商行的打擊很大,雖然會有些麻煩,可是趙秋不正是要將這永利商行徹底置之死地嗎?把貨搶了,使得永利商行的信譽一落千丈,把船毀了,永利商行損失慘重,在這雙重打擊之下,永利商行便是不關門歇業,至也絕不可能再撼昌盛商行的地位了。
柳乘風頓時神一振,將文案丟在書案上,冷冷道:“傳令,立即把永利商行和昌盛商行的東家一併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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