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轉過。
就看到那輛眼的椅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停在了琴房門口。
“秦,那個……您今天怎麼起這麼早?”男人額角下冷汗,一改之前的囂張,唯唯諾諾地說,“是好些了嗎?”
秦抑坐在椅上,蒼白的面容格外冷,他明明什麼都沒說,上卻出難以形容的迫力,讓面前的男人卑躬屈膝,不敢和他對視。
沈辭後退一步,微微地屏住了呼吸。
秦抑並沒有看他,隻沉默地注視著面前的人,似乎在等待他為這場爭執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男人額角的冷汗越來越多,幾乎到了渾發抖的地步,終於他抬起頭,咬牙道:“秦,您說不喜歡別人您的東西,這位沈……沈小爺剛剛『』了您的鋼琴,我怕您生氣,就出言製止他,我……”
沈辭皺眉:“我沒鋼琴。”
秦抑像是沒聽到他的辯解,視線依然停在那男人上,他神『』更加沉,毫無『』的微微張開,嗓音低沉而嘶啞,夾雜著近乎冷冽的怒意:“我的東西,什麼時候到你來指手畫腳?”
“秦!”男人一下子跪倒在地,“我是擔心您的鋼琴被壞了!”
被反覆提及的“鋼琴”二字,似乎讓秦抑愈發不悅,他眉心一擰,搭在椅扶手上的手指收,怒道:“滾!”
男人一僵,知道自己這是又惹秦生氣了,再不敢多說一句話,起就要“滾”。
“我說滾,”秦抑冷冷地斜他一眼,“指滾出秦家,永遠在我面前消失。”
“……秦!”男人錯愕地回過頭來,“我真的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
男人臉『』一陣青白,額角蹦起青筋,他惡狠狠地瞪了沈辭一眼,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房間。
沈辭覺得自己冤枉極了,這人明明是自找的,居然還好意思瞪他,這種在背地裡耀武揚威,在秦面前唯唯諾諾的家夥,還是早點開了的好。
他正想著,就看到秦抑的椅從面前經過,連忙想住他,說一句謝謝,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那椅忽然一停,椅上的男人背對著他,聲音依然低啞:“你喜歡鋼琴?”
沈辭一愣,拚命點頭,又想起對方背對自己看不到,隻好開口:“喜歡。”
年的聲音很乖,著這個年紀獨有的清朗乾淨。
秦抑沒再說什麼,蒼白修長的手指在椅『』作手柄上一推,離開了琴房。
沈辭:“……”
又走了?
他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一抬頭,就看到正往他這邊來的管家,後者好像剛起來不久,衝他抱歉一笑:“實在對不起,秦剛剛……嚇到您了嗎?”
沈辭“啊”一聲:“沒事。”
嚇到倒是沒有,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他知道秦抑喜怒無常,可剛才他的態度……自始至終沒看他一眼,卻在離開前問他是不是喜歡鋼琴?
而且,剛才他呵斥那個男人的時候,似乎在刻意製語氣,沒像昨天那麼暴躁。
嗓音也比之前聽到的更啞了。
沈辭心裡有很多疑問,可現在秦抑走了,他也沒辦法問清楚,隻好道:“我先回房間了。”
“小爺請便。”
管家目送他離開,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轉去了秦抑的臥室。
秦抑的椅停在窗邊,窗玻璃已經被爬山虎糊滿了,偶爾風吹樹葉,才會從隙裡進些微。
他慢慢地轉過椅,視線停在了管家臉上:“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東西都能來秦家分一杯羹了?”
他語氣中還著未消的怒意:“讓他滾。”
管家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連續兩天惹秦生氣的,全家上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他連忙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說:“可他是您的……”
“遠房表弟?”秦抑忽然冷笑,指尖輕輕敲擊著椅扶手,“又是秦潛乾的好事是吧?替我轉告他,別來干涉我的生活,如果以後再敢往我邊『』釘子,我不介意跟他斷絕父子關系。”
管家垂眼:“是。”
“一個連自己私生子都不肯認的垃圾,倒是在乎遠房親戚的兒子,真是可笑。”
管家沒敢接他的話——秦潛是秦抑的父親,也是秦家公司的董事長,威在外的“秦總”,可在秦抑眼中,這人不過“垃圾”二字就能概括,甚至不屑稱呼他一聲父親,素來直呼其名。
秦家父子關系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人們早已見怪不怪。
管家跟了秦抑很多年,對他的脾氣早已了如指掌,這種時候什麼都不需要說,只要聽著就好。
忽然,秦抑提前結束了發火,將視線重新投向他:“‘他’趕回來。”
“他?”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管家點頭:“是。”
秦抑語氣稍有緩和:“還有……鋼琴,多久沒用了?”
“除了日常維護,已經五個月了。”
五個月……
距離他車禍,居然過去了那麼久。
秦抑繃的脊背微微松懈下來,向後倚在了椅靠背上,他眉宇間浮起倦『』:“找人試琴,調音,然後……”
管家猜出了他的意圖:“要給沈小爺用嗎?”
秦抑沉默。
秦沉默就代表默認,管家立刻說:“明白了,我這就去。”
臥室門輕輕關上,秦抑疲憊地在椅裡坐了一會兒,緩緩出手,從床頭拿起一本書。
書裡夾著一張紙。
一張被仔細洗淨、展平,泛著微微澤的明塑料糖紙。
似乎是那種市面上最常見的水果糖吃完後剩下的,普通到不該出現在這裡。
他的指尖在糖紙邊緣輕輕劃過,像在什麼珍貴的東西一般,又將書重新合好,放回原位。
沈辭……
*
沈辭回到自己房間,整個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秦抑的態度讓他有點在意,本想在午飯時候借機試探一下,結果秦抑本沒來餐廳,飯是送到他房間裡吃的。
沈辭隻好尋找其他機會,直到下午,管家敲開了他的房門。
“沈小爺,”管家彬彬有禮地說,“琴房的鋼琴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您可以隨時去彈。”
沈辭微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鋼琴?為我?”
“是的,秦吩咐過了,從今往後,別墅裡的鋼琴您都可以隨時使用。”
沈辭驚訝地睜大眼,簡直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擊昏了。
能夠隨時使用鋼琴?
所以,是因為早上秦抑問他喜不喜歡鋼琴,他回答了是,對方就給了他鋼琴的使用權嗎?
這這這……秦對他也太好了吧!
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反派,怎麼可能把主角囚折磨至死?一定是原著騙他!
他連忙衝管家道了聲謝謝,因為太過激,他迫不及待地下了樓,等走到琴房門口,看到旁邊秦抑臥室閉的房門,才終於冷靜下來。
秦還沒出來。
管家說他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很出屋,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現在過去打擾,在管家的陪同下走進琴房,就看到那兩架早上還罩著防塵布的鋼琴已經支起琴蓋,琴得一塵不染,是準備完畢等待使用的狀態。
沈辭屏住呼吸,走到鋼琴前,在琴凳上坐了下來——這架鋼琴實在是太大了,應該是那種專門用於演奏會的大型鋼琴,這樣的鋼琴能夠演奏出更加富的音『』,但同樣的,價格也更加麗。
是他努力一輩子也不可能買得起的東西。
秦抑居然就把這樣昂貴的樂給他使用……
沈辭張極了,手指搭在琴鍵上,遲遲不敢按下去,好像從沒有心跳得像現在這麼快過。許久,他抬起頭來,小心詢問道:“我在這裡彈琴,不會吵到他嗎?”
“您大可放心,”管家耐心地解釋道,“琴房做了特殊隔音,不會有太大的聲音傳出去,即便有也沒關系,秦喜歡鋼琴的聲音。”
喜歡鋼琴的聲音?
管家卻不再多說,他退出琴房,並帶上門:“如果有需要,請隨時我。”
沈辭呼出一口氣,慢慢地放松下來,終於按下琴鍵試了試音,隨後抬起頭,看向譜架上放著的琴譜。
他本來以為這張琴譜是隨手放的,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不是任何他所悉的樂譜,而是——秦抑拍出過天價的那張琴譜的原譜!
沈辭頭皮一炸,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真的有幸見到這張琴譜,幾乎要以為自己在做夢。
所以,這琴譜是秦抑特意為他準備的?
因為昨天看到了他那張百出的手抄版?
那麼,當時秦抑說“沒有一節是對的”,也並不是想嘲諷他,只是想向他表達“你的譜子錯誤太多,我這裡有正確的版本”嗎?
這個男人還真是……
沈辭心複雜,他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視線在琴譜上掃過,很快就將譜子記了個大概。
速記琴譜,這是被“沒錢”『』出來的特長。
因為窮,他總是要從自己的飯錢裡克扣很多天,才能湊出去琴行練琴一小時的錢。
因此,他接琴譜的時間遠遠大於接鋼琴,畢竟譜可以隨時看,琴卻不能隨時彈。久而久之,他對琴譜的練程度遠超出常人,甚至達到了“一眼速記”的水平,他會將譜子在腦海中預演無數次,以便真正坐在鋼琴前時,能夠節省寶貴的一個小時。
這架沉寂已久的鋼琴終於在年手中重新演奏出優的音樂,但因為張,第一次彈還是彈錯了不音節。
他劇烈鼓噪的心跳在音樂聲裡漸漸平複下來,也差不多悉了這架鋼琴的手,在彈奏第二遍時,已經十分流暢了。
說也奇怪,他以前明明隻彈過琴行的立式鋼琴,卻在短短一支曲子的時間裡適應了面前這架三角鋼琴,並且有種莫名的悉,好像在哪裡彈過。
又是這的記憶嗎?
原主曾經學琴時使用的鋼琴和秦抑這架差不多,就是型號更小,當時也是花大價錢購買的,但後來他不學了,再加上家境變故,鋼琴最終被父親賣掉……沒經過他的同意。
沈辭把這首曲子彈完第二遍,因為繃得太,覺有些僵,準備休息一下再繼續,誰料一抬頭,卻看到琴房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
秦抑正坐著椅停在門口。
沈辭瞬間僵住,像是抄作業被老師當場抓住的學生,一也不敢了。
他聽到秦抑說:“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