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跟著走進去, 隻當徐駿要教規矩一類,結進去之後,對方卻給他講了一謝家先祖。
幾日謝泗泉帶他來祭拜也只是隨意上香,沒像徐駿這般正式, 講的也不全, 謝還是第一次聽到謝家之事。謝家個大族起起伏伏上百年, 祖上輝煌過,也落魄過, 到了謝泗泉一代的時候只剩下一些錢財,姐弟二人守著筆財富謹慎小心,頭十三年全憑謝沅心細, 養大並教育了弟弟, 後面則是憑借謝泗泉膽大義勇,才收回祖上家業,發展到今日這般地步。
徐駿道︰“你舅舅不讀書,最討厭中原人那些規矩,不過也不怪他, 謝家人一貫如此。”他帶謝看了一泥塑供奉, 對他道︰“你謝家祖上只出了一個當的, 就供奉在這裡。”
謝︰“是讀書人?”
徐駿︰“不,捐錢買的縣令。”
謝︰“……”
倒也是謝家一貫風格。
徐駿又道︰“此人還寫過一些詩文章,極力贊譽西川天火——”
“什麼是天火?”
“你舅舅之帶你去過鹽場吧?回去了可以仔細瞧瞧,鍋底用的是可以點燃的氣, 不用柴薪,此天火。”徐駿解釋道︰“你家先祖為此專門寫了一個冊子,詳細描寫了如何在地上鑽一個窟窿,然後放口鐵鍋做飯, 還曾發下宏願,原將此法傳天下。若非蜀地山陡路難行,書冊早已傳遍華國。”
謝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眼花了,他怎麼好像瞧見二當家笑了一。
徐駿上了香,帶謝拜過,開口道︰“你謝家先祖終其一生想普及天火,殊不知出了西川外頭極有東西,但既是發下的宏願,若以後有機會,你謝家後人盡量替他完吧。”
說完謝家留來的一點歷史問題,徐駿也沒什麼其他好講。謝家以前的祠堂被火燒毀過,東西這麼多年丟的丟、散的散,只找到這麼一位憨厚仁義一心頌揚“天火”的先祖,其他家規更是沒見過——就算有,恐怕也早就被現任謝家主撕碎揚了,謝泗泉脾氣,半點也框不住。
帶著謝大致看了一,徐駿又狀似無意問他道︰“白家那些人是你自願帶來的,還是白九爺讓他們跟來的?你回了家中,可按自己意願行事,在上城無人敢阻攔你。”最後一句,已是在為謝撐腰。
謝道︰“是我自願的,我跟九爺借了人手。”
徐駿道︰“你邊若是缺人用,可以跟我說,要多幫你找就是。”
謝淡聲道︰“我沒打算在西川久留,過段時間還要回九爺邊去。”
徐駿擰眉,但沒說什麼。
他上午帶著謝在謝家轉了一圈,中午又帶著謝去外頭飯館吃了一頓飯,沒點雅魚,特意要了一份兒麻婆豆腐,比起謝泗泉之趕路時候在小飯館要的那份要致的多,加了腦花進去,味道更為香醇,也是一半清口一半加了辣椒,清淡那一邊湯味道濃鬱,吃不出半點豆腐的腥,只有細爽,比還好吃些。
謝吃得很香。
徐駿也很滿意,親手給他盛飯道︰“你舅舅說你喜歡吃個,讓我特意帶你來這裡嘗嘗,若是喜歡,就把廚子帶回家去,常做給你吃。”
謝道︰“家裡的廚子做飯也好吃,我早上吃的面就很好。”
徐駿問︰“可還有什麼需要置辦的?一我陪你去街上瞧瞧,缺什麼就買。”
謝搖頭︰“不缺什麼,夠用。”
徐駿吃了兩碗飯,夾菜的速度放慢了些,有意同謝攀談,聊了一些在北地的事,又問他道︰“我聽你舅舅說,念過幾年書?”
“嗯。”
“可想再去學堂?西川也有幾家不錯的學校,年初的時候還有一所新建的大學,就是離家稍微遠了點,你要是不習慣我們可以請老師來家中上課,可有什麼想學的沒有?”
謝還未回答,就聽到有人蹬蹬蹬跑上樓來,人還未到,笑聲先至。
謝泗泉從樓梯那探出頭來看了看,三兩步就跑過來,笑道︰“我回去聽他們說你帶兒出來吃飯,一猜就是這家。”他挨著謝坐,親熱道︰“如何,家味道吃著還行?”
謝點頭應了,給他倒茶,謝泗泉心裡更加舒坦了,一杯茶喝去暑氣都去了大半。
一旁的徐駿已招呼小二多拿一副碗筷過來,盛了一碗飯遞過去。
謝泗泉忙了一上午早就了,一邊吃一邊問道︰“你們剛才聊什麼呢,麼熱鬧。”
徐駿︰“聊小謝上學的事,我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學堂或者新式大學。”
不等謝開口,謝泗泉立刻否了︰“不去念大學,要跑老遠,回家都不方便。”
謝也順著道︰“嗯,我不想上學。”
徐駿微微擰眉,“我聽說你讀書很好,過目不忘,而且還講洋文,不讀書可惜了。”
謝一本正經撒謊︰“他們吹牛的,我不讀書。”他只打算在西川待個大半年,把寇姥姥安頓在這裡,並未打算久留,而且對讀書上學也沒有太大執念,比起這些更想快點回到九爺邊。
謝泗泉對這個可太有了,立刻護著道︰“不讀,不讀,整日念那些勞什子有什麼用,兒不是學過算帳嗎,回頭你親自教他就是了。”
徐駿愣了︰“我……”
“兒來,吃菜!”謝泗泉見謝一直吃麵前的一盤豆腐,給他夾了。“怎麼隻吃豆腐,也嘗嘗別的,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謹。”
其他菜都還行,只是夾了青菜的時候,謝避開兩回。
謝舅舅還是給他放進了碗裡,盯著他吃完。
徐駿瞧著,搖頭輕笑。人自己都不好好吃飯,帶小孩倒是還算細心。
謝泗泉讓徐駿親自帶謝,徐駿就把事提上日程,並且詳細做了教案,一板一眼地教導。
不過也有意外之喜,徐駿親自帶了謝幾天之後,就發現謝學習速度極快,加上九爺帶出來的底子打得扎實,學什麼什麼。徐駿還從未教得麼有就過,之隻當那句“過目不忘”是誇大,沒想到當真遇到一個。謝帳冊算起來也快,心算、珠算樣樣通,若不是徐駿知道他之在白家東院護衛隊做事,還以為是被當做哪家的繼承人專門教過一般。
徐駿現在看小外甥的目都許多,簡直哪哪兒都滿意。
徐駿翻書,略喝了一口茶,等謝算出帳冊上的數目,不過片刻就見謝整理出來,點頭道︰“對。”
謝坐在桌,翻開一頁白紙,抬頭看他。
徐駿越發滿意,問道︰“兒,你以前學過些?”
謝想了想,道︰“我做過白二爺的陪讀。”
徐駿點點頭︰“難怪。”
大家族裡的爺不正兒八經學的大有人在,一旁的陪讀若是天資聰穎,倒是能學不真本事,就是也有一點不好的地方——
徐駿看了他手一眼,聲音冷了幾分問道︰“你在白家,可曾挨過打?”
謝輕笑,搖搖頭。
徐駿面『』這才稍緩。
又教了一個時辰,徐駿讓他稍微休息一,謝起活一,打算回自己小院。
徐駿住他道︰“兒慢些走,我有話要跟你說。”
謝站在那等著。
徐駿沉『』片刻,對他道︰“外頭庭院裡站著等你的那個護衛,王肅是吧?”
謝點頭︰“是他,怎麼了?”
徐駿道︰“今日一早有人瞧見他從後門出去,送了一封信,信上所寫都與你有關。”
謝眨眼功夫就想過來是怎麼回事,耳尖微微泛紅,站在那努力著聲音道︰“哦,送去哪裡的?”
“滬市,白家。”徐駿擰眉,“我不知道你平日和那些護衛關系如何,但如此這般明目張膽監控行蹤、傳遞消息,在有些過了,那信我已讓人攔截下來。”
謝忙道︰“倒也不必,是我讓他去送的信。”
徐駿疑『』︰“你讓的?可上頭記錄了你些天的全部行蹤。”
謝沒住心裡的好奇︰“有多全?”
徐駿冷哼︰“一整天全都記錄在冊,連一日三餐吃什麼都記錄了。
謝笑了一聲。
徐駿更加不解,等他解釋。
謝想了片刻,對他道︰“我心裡有人了,就在白家東院,我們之間所有事都不需瞞,我願意讓他知道……就你舅舅一般。”
徐駿眼皮跳了一︰“哦?你何時知道的。”
謝『』了鼻尖,含糊道︰“你舅舅嗎?那次從轉鬥回來的路上,那天晚上我去巡視一圈,上樓之後遇到你,我就一直在想,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一時沒往那想……這幾日又觀察一,越看越像,就知道沒猜錯。”
徐駿也沒否認,隻站在那雙手攏在袖子裡,看不見的地方握了手指,有些張。
他乾道︰“你可還有什麼想問的?”
謝站在那小心試探道︰“我上午是不是學完了,可以回去了?姥姥說中午做燉菜,讓我早點回去吃飯。”他說完又怕徐駿生氣,補充道︰“二當家,一起去吃點?”
徐駿跟著謝去了別院,寇姥姥真做了拿手好菜,蜀地菜太辣,護衛們有些吃不慣,都眼拿碗等著寇姥姥開小灶。
今天上午王肅等人出去打了野兔,寇姥姥洗淨切好,給燉了一大鍋,用的是北地的做法,香氣濃鬱。
燉的兔很多,徐駿也得了一大碗,他坐在那裡看謝吃,大約是對方吃得太香,不自覺也跟著吃了一尖碗。
期間謝待他如常,並沒有任何異樣。
如說有一點什麼不的話,那就是謝給他夾了一條兔,好像沒有之那麼客客氣氣的,關系更近了點。
徐駿默默把那條兔吃了,啃得乾乾淨淨,吃得十分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