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琰是在杜氏面前見到兩對兄嫂的,三年不見,彼此都覺得有了不小的變化,尤其是鄭琰,從個蘿莉長,視覺衝擊還是很強烈的。雙方都沒顧得上答話,兄嫂們要先拜母親。
兩對夫妻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見了杜氏還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兒子不孝,不能承歡膝下。”杜氏也在一旁眼睛:“好好,回來就好。”兒子們都帶了點兒滄桑,兒媳們更加沉穩了,這樣也好,是經過磨練的了,不再那麼單純,杜氏心疼之餘也放心不。
鄭琰左看右看,鄭琇鄭琦兄弟二人各攜妻室離家三載,一隻拖油瓶沒帶去,一隻拖油瓶沒帶來。鄭琰這個生育知識半瓶水就知道他們的日子不好過,張得連牀單都滾得沒質量。嘖嘖,估計爹千挑萬選了兩塊地方,沒放磨刀石去砥礪兒子。
杜氏見了兒子兒媳忍不住唸叨:“大郎(鄭琇差點答到)在宮中當值還沒回來,今天國子監查課業,四郎五郎幾個在那裡掛了個名兒,總要去應個卯。你們的屋子還照原來的樣子都收拾好了,敘話不在此一時,去換了裳,等你們父親回來,我們一起吃頓團圓飯纔好!”
聽說鄭德興還在上班,鄭琇也是滿心欣,鄭德興同學從皇帝花瓶退役轉林,憑著三代的份,已經混了個小頭目,此時年方十七,起點高,沒辦法。鄭靖業是不會讓兒孫吃虧的。
此時天尚早,鄭琛鄭琬鄭瑞也還沒下班,就鄭琰跟趙氏、郭氏在眼前,這又互相見過,方氏、關氏又謝過兩位弟妹外加一位小姑子幫忙照顧孩子。杜氏又趕一回人:“別傻坐著了,去梳洗了來。”
回來最早的是去國子監簽到的人,各人聽說父母來了,趕組團磕頭,又是一番眼淚汪汪。鄭琇是努力營造一個嚴父的形象的,此時也板不起臉來,問他小兒子德安:“你有沒有聽祖父、祖母的話?有沒有跟著先生認真讀書?”
那邊鄭琦也是一般詢問,還要額外問一聲:“你哥哥沒再犯懶吧?”鄭德平同學上也掛了個職,天天跑衙門裡魚睡覺。這樣的哥哥讓他弟鄭德儉告狀也不是不告狀也不是,只好吱唔著:“兒還沒有職銜兒,並不在衙門裡,是以不知道。”
人們在一說些外面的風土人,關氏的還是一如既往的伶俐:“就是飯食吃不慣,這才離京多裡啊,豆腐腦兒居然就是甜的了!哎喲,多虧了家裡給了不吃食。”
方氏順著關氏的話往下說:“七娘真是長大了,釀的酒也好、做的菜也好。”
妯娌倆把小姑子一套誇,引得婆婆笑瞇了眼:“你們年節送回來的土儀也很不錯,在外頭除了吃食,旁的可還都習慣?”
這兩位就有點兒停頓了,出門在外,吃住還真都是次要的,比如他們這回,吃不慣當地的東西,帶廚子自己做,嫌房間昏暗,可以把窗子開得大一點、換上新窗紙。這些全都是細枝末節,然而場上的事就不太好講了。新上任,你想燒火,人家也想掂掂你的斤兩。什麼弄幾個疑難案子啦、搬出歷年賬目啦、吏目耍個小頭啦……
鄭靖業是從地方上混上來的,對這些算是有準備的,給兒子弄了不幫手。當然,這個幫手只會在鄭琇鄭琦快撐不下去的時候幫個忙,其餘的時候就袖手旁觀監督這兩位努力上進。這就是有個好爹的好了。
有好也就有壞,鄭靖業當年至不用應付“他爹的政敵”,兄弟倆也各種躺槍。
方氏還有點保留,關氏就跟婆母告起了小狀:“等著看咱們笑話的人可真是不,輕來輕去的,咱們也就擋了,再過份,我打他臉上去!居然還編出個風俗來騙我們丟醜,我先把他們推出去現一回眼再說!”阿米豆腐,有個彪悍的老婆很重要啊!
方氏跟著微笑:“我們那裡也差不多,總算最後沒出什麼紕,就是頭一年郎君可瘦了不,這兩年補也補不回來。”
杜氏恨恨地:“外面就是這個樣子!當年相公對付他們也頗費了些周折的。不說這個了,我已使人給四娘送信了,估著明天必是要回來的。”
又開始家長裡短了,方氏小姑子的腦袋:“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眼阿琰都大姑娘了,也快要出門子了。”倒是想謝謝鄭琰送的首飾,轉念一想,郭氏這後過門兒的興許是沒有,不如私下裡尋個機會再謝,免得郭氏有什麼想法。關氏也是一般的心思,只說些閒話:“我們倒回來得巧,六郎也要娶新婦了,”對方氏道,“我們家小大郎也該開始說親了吧?”
杜氏道:“這個是忘不了的。”
嘰嘰喳喳,直到鄭靖業回家。
這一天的晚飯就不是分開來吃的,全家齊聚大廳,吃了一頓團圓飯。席間你敬我、我敬你,其樂融融。吃過飯,鄭靖業把兒孫們到書房,細細詢問長子次子這幾年的經歷。
鄭琇一抹汗:“虧得當初經過些事兒,不然真哄了去了,”正道,“阿爹,兒尋思著,大郎他們略大些也好外放一郡縣歷練歷練,否則難以。”
鄭靖業頷首道:“你出去這一回倒是有些長進了,他們的事我已有主意,並不會令他們不知世事。至於你們,此番還要回去再連一任,好好幹!”
鄭琇鄭琦起肅手應道:“是。”
鄭琛小弟兄三個也跟著一道起,鄭靖業手,五人俱坐了,鄭琛就問他哥哥:“外面果真這樣艱難?”
鄭琇苦笑道:“豈止?一地一風俗,每一地總有些地頭蛇,我險些吃了大虧。只記得一些當初阿爹對付他們的法子,才勉強扳了一城,不然早就人趕了回來了。慢慢浸潤,才知道這其中的難。不好了這些豪強,你想爲國爲民都幹不下去。我算是知道了,縱是再好的人,想幹些實事,就得有辣手。若是無人肯聽你的,想法再好,也是沒用的。有些人能化,有些人就只好罰,恩威並施。”
鄭琦心說,有毒舌也是一樣的。
兄弟兩個都吃了些悶虧,還幾回差點掉陷阱裡,神馬婢狡的,虧得鄭家習氣好兩人又是初次外放不大抹得開臉,不然就得往家裡添些人口,估計還要攪得家宅不寧。實推不過去的,就給老婆理,老婆實在是居家旅行可可現殺人越貨必備的大兇。
說完這些,鄭琇話風一轉:“阿爹,還有一件……今年天氣有些旱——”
鄭靖業截口道:“我已知道了。”又說了鄭瑞要結婚,大家要幫忙,還有吏部考覈本該是鄭靖業主持的,因爲有倆兒子在,所以鄭靖業要避嫌:“放到別人那裡我還不放心,不定是誰,也許是蔣進賢、也許是韋知勉可能要爲難你們。你們只管如實回答。”
鄭靖業第二天就找了皇帝,悄悄尋一人:“臣二子今歲俱回京待考,恐人以宰相子不肯公正,或袒護賣臣人,或故意抑以搏令名。便是臣,因是自己兒子,未免也有苛責之意使其上進而有失偏頗。若能得陛下親察,方能絕幽幽衆口,也能得個公平。”
皇帝一想也是:“朕便見一見他們。”郡守都能得召見的,只是皇帝不一定能記得住他們,現在這個“見一見”就是開小竈。鄭靖業一捋須,了。誰敢欺負他兒子,就等皇帝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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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靖業開心了,參加廣平郡王的婚禮的時候就笑盈盈的,與顧益純一道,兩個帥老頭兒不顧位置次序,並肩一坐了,談笑風生,映得半間屋子都明璀璨的。
郡王婚禮,一切都有規定。皇帝也親臨了,還帶了苗妃過來,男一一,各說各的。皇帝指著顧益純與鄭靖業道:“你們兩個倒般配!”又令池修之,“你也過去,這樣才賞心悅目。”後來漸漸傳爲談。
人這裡又是另一種形。大家打過招呼,苗妃還坐在太子妃的上手,大家先給太子妃道賀,又要鬧新婦。廣平王妃趙氏是實打實的大家閨秀,行止有禮,衆人倒不好意思很鬧。見面泛紅,都識趣出來,邊走還邊說:“是個標緻的人兒,郡王有福。”
開席時,大家排了次序,上手當然是皇室。勳貴宰相家各依品級坐了,所以每回有這樣的場合鄭家眷總是很容易跟皇室混在一塊兒,本來鄭琰的位置還要再往下一點。大家想爹媽,又把給拎到前面來了。
一挪不打,遇著個橫的——蕭令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皇二十安儀公主蕭令媛就瞧鄭琰不順眼,時常背後下點兒小絆子,鄭琰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天然呆的質,就沒覺察出來,更可恨的是雖然沒覺察出來,卻總是能平安度過。蕭令媛氣只河豚,鄭琰還啥都不知道。
因苗妃說:“阿琰又不肯出來玩了。”
蕭令媛就接口道:“果然是說了人家的人,都不肯出來了。七娘先前可是爽利得很。”
鄭琰最近埋頭鑽研醫,終於學了點兒皮,當然,後來這個皮也是頂了用了的。此時醫學已形了初步的系,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都會一些,調香、藥酒、藥膳等等都用得著它,差別只在是不是足夠專業。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都會一點醫,誰也沒拿它當主業。技好的如顧益純,比宮中醫也不多讓。池修之的醫,半是家傳、半是老師教的。
郭氏是蕭令媛的親表姐,兩人年紀差得卻大了一點兒一向並不親近,鄭琰卻是郭氏的親小姑子,從哪方面條件來看都比蕭令媛可。更兼生向外,郭氏嫁了鄭琰哥,自然要偏幫鄭琰。聽蕭令媛這般說,笑指蕭令媛對宜和長公主、慶林長公主道:“看看看看,咱們二十娘張口閉口‘說了人家’,可是也想要個小婿了?”
蕭令媛是個竇初開的丫頭,剛剛通曉一點事,再潑辣,被郭氏這樣一說也漲紅了臉,偏生在這樣的場合又不能發作,心裡恨恨地又給鄭琰記上了一筆。
天地良心!鄭琰這回可是一個字也沒說!又被拉仇恨了。這回鄭琰是覺察出一點兒來了,看看郭氏已經爲自己出頭了,就沒再說什麼。上頭太子妃的臉可不太好看吶!
太子妃的臉跟鄭琰、蕭令媛都沒啥關係,純是爲丈夫發愁。兒子娶媳婦值得欣,丈夫越來越腦殘就讓人無語了。東宮之媵妾越來越多,蕭令行的酒越喝越多。因爲被撓花過臉,太子現在邊不留宮婢了,只留些小宦侍候,小宦也捱打,不是陳氏咒自己丈夫,宦力氣可比宮婢大。
陳氏沒想到的是,蕭令行自己殘也就罷了,他妹妹蕭令媛居然還來火上澆油。經過了廣平郡王的婚宴,蕭令媛對鄭琰的仇恨值達到新高,出來回宮的時候不合讓又看到了池修之。宴上被打趣,已經對男之事有些敏,池修之生得又實在是好看,蕭令媛登車的時候,踩在車上,正要彎腰進車廂,遠遠就看到了池修之站在燈火下面,出一隻手,扶著顧益純上馬。蕭令媛順口就問了一句:“那個是誰?”
宮婢倒是識得顧益純:“是慶林長公主的駙馬,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