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時候,江東江陵一帶發生了一次地震,因當時恰白日時分,百姓覺察後,紛紛逃出屋舍避震。過後經府檢點,死傷人數不重,但房屋損毀卻不輕。當時天氣嚴寒,大批災民很快陷無屋可居、無飯可食的境地。災上報後,朝廷迅速令戶部下撥賑災款項,又從附近各地急徵調府糧倉的存糧發放。按照慣例,逢這樣的天災大禍,朝廷必定要派一大員親赴災區,一是監督指揮賑災事宜,二也是爲了安民心。江陵正是魏王母家的故地,當地百姓無不以閔氏一門爲榮。這欽差,本是魏王最合適。只是閣里歐善等人考慮到他的狀況,意另派他人時,被魏王阻攔,自己領了命親自趕赴而去。方昨日趕回來,因路途疲乏,暫時小休後,今日上早朝,第一件事,便由他向小皇帝彙報此次南下賑災的況。因事牽扯甚廣,千頭萬緒,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才完。魏王之事奏完畢後,又有別的大臣繼續上折議論旁事,如此一直持續到了中午時分,朝議這才告一段落。
每日早朝,從五更多開始,一般耗一兩個時辰,通常到辰時末便會完畢。像今天這樣持續到正午的,比較見。大臣裡,除了因年邁被特殊照顧,由小皇帝賜座給傅友德和歐善外,兩位親王也與剩下的臣子一樣,分立於大殿之中。這樣直站了這麼久,羣臣裡莫說年老弱的,便是年富力強者,難免也開始晃了。見終於可以散朝,無不放鬆了下來,紛紛瞧向高高寶座上的小皇帝,只等著他起,恭送離去後,大家便也可散了。只是等了片刻,見小皇帝蕭桓只是那樣坐著不,有些奇怪。再等片刻,他還是不。大臣們面面相覷,大殿裡便起了一片低聲議論的嗡嗡聲。
“陛下,退朝了。”
立在寶座下方的執事太監靠近一步,彎下腰去,低聲提醒。
小皇帝仍是一不。
執事太監無奈,回頭看向下首的兩位親王。
蕭瑯早注意到了小皇帝的異樣。見他此刻形僵,一雙眼睛求救般地瞟向自己,眼神裡彷彿帶了懇求的意味,看了眼唐王,見他也正看過去,神裡帶了疑慮,略一沉,轉頭便對大臣們道:“今日朝議既畢,就此便散了吧。陛下另有事,本王留下恭聽。”
羣臣聞言,朝座上的小皇帝齊齊恭聲告退,魚貫離去,唐王再次看了眼小皇帝,見他並無反應,轉便也退了下去。很快,寶座之下,便只剩蕭瑯一人。
“你們也退下。”
蕭瑯對執事太監們下令。等人都散了,小皇帝仍那樣僵坐著不。他便靠近了幾步,低聲問道:“陛下,你怎麼了?”
他問完,仍未從蕭桓那裡得到答覆,反而見他臉龐漸漸漲紅,現出愧之,屁也稍稍扭了下,雙了起來,隨之,似乎聞到了一淡淡的臊味。一怔,再靠近了些,探手過去時,蕭桓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懇求道:“三皇叔,我……我憋不住……”
蕭瑯立刻明白了過來。想是今早朝會時間持續過久,小皇帝中途尿急,這才……
他略微蹙了下眉,“既憋不住,怎的不打斷朝會?先去解手,再回來繼續,也不妨事。”
蕭桓看他一眼,咬了下脣,低聲道:“我不敢……怕兩位太傅不高興……再要被我母后知道我惹他們不高興的話,也會怪我沒用……”
傅友德是蕭桓的外祖,平日在小皇帝面前,不但時時以長輩自居,教導也十分嚴苛。歐善是蕭桓的老師,雖不像傅友德那樣在小皇帝面前指手畫腳,但向來也是不茍言笑。蕭桓自小與文宗好,格也隨了他,偏於向弱,對傅友德歐善很是敬畏,與自己的生母傅太后也不是很親近。
自己的這個侄兒,自從被推上了皇帝的寶座,日日早起,先趕五更的朝會,再接皇家禮樂書數的功課訓導。太傅嚴厲,作爲生母的太后對他也十分嚴恪。雖然,自己小時候也接與他差不多的集教育,但看得出來,蕭桓與自己不同,來自於外界的過多力,已經讓這個不過才j□j歲大的孩子顯得十分吃力了。
“走吧,三叔帶你先去把裳換了。我會人不許半個字出去。陛下放心。”
蕭桓愧地嗯了一聲,低著頭,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夾著慢慢出去。蕭瑯瞟了眼還留著尿漬的龍椅椅面,喚了個宮人進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宮人見他神嚴厲,急忙道:“殿下放心,奴婢絕不敢說出去。”
蕭瑯微微點頭,隨蕭桓離去。到了紫閣後,命蕭桓邊的親近宮人悄悄去寢宮取了套裳來,到屏風後伺候他換了。片刻後,見他從屏風後出來,神瞧著終於輕鬆了些。
“三皇叔,我是不是很沒用?”
過了午,蕭瑯送他去文太殿上學的途中,蕭桓忽然這樣問了一句,沒等蕭瑯回答,自顧又道,“上朝時,你們說的事,大多我都聽不大懂,看見兩位太傅吵架,我就很害怕,不知道該聽誰的。我的功課也不好。二弟比我還小幾個月,他卻比我聰明許多。我一直很努力,太后卻對我很不滿意……”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眼睛盯著前頭的道路面,神憂鬱。
蕭瑯停下了腳步,著他道:“怎麼會?你是一個好孩子,也很聰明。只要你一直這麼努力下去,總有一天會爲一個像先帝那樣的好皇帝的。三叔會一直站在你的一邊。”
蕭桓仰頭看向自己的叔父。見他正低頭凝視著自己,對著自己在微笑。他覺到了他眼神中的鼓勵和肯定。咬了下脣,終於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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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瑯目送小皇帝在宮人的陪伴下進文太殿後,回到紫閣。一個午休過後,再片刻,幾個輔政閣老就會如常那樣過來一道商議置今早朝會裡沒解決掉的政務。
他到了時,裡頭還沒旁人。剛坐下沒片刻,李邈來求見。
自從上次麒麟殿刺殺事件後,宮中守備愈發森嚴。李邈作爲羽林衛的統領,總攬相關一切事務,也包括前次刺殺事件的後續調查。自己剛回來,他便求見,想來是和前次事有關的消息。
李邈,見過禮後,上前低聲道:“殿下,經我仔細盤查,得到確切消息,當日事發之前,有人恰被另外的人看到從那道側出來,匆匆離去。當時並未多想。過後事發,再仔細回想,覺得那人當時應該已經發現了那被剝去麪皮的宮伶。只是不知何故未曾上報,這纔有了之後的刺殺一事。”
蕭瑯驀地擡眼,“是誰?”
李邈躊躇了下,終於道:“是景的手下。”
景是李邈的下級屬,羽林親衛隊的隊長,也是唐王一脈的人,這誰都知道。
蕭瑯略微蹙眉,神凝重。
“殿下,這事……會不會與唐……”
李邈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有數了。”
他話還沒說完,便已經魏王打斷。見他擡眼向自己,淡淡道,“此事停止調查,也不要再對第二個人提及。明白嗎?”
他聲音不大,但話聲裡包含的那不容人質疑的命令語氣,李邈還是立刻便覺到了。微微一凜,立刻恭敬地應道:“是,卑職明白。”
蕭瑯出一淺淺笑意,微微頷首。李邈知道自己可以告退了,正待離去,見他忽然像是想了起來,開口又住自己,問道:“我外甥長纓,這些時日如何?”
李長纓了翊衛隊,李邈自然也知道。翊衛隊不似親勳衛隊那樣負重責,平日大多於校場練。這李長纓壯力大,在衆人裡,門第地位也最高,過去後頗拉風,收攏了一幫歸服的手下,頗有做老大的快,暫時倒也沒生出什麼事,便據實告知。
蕭瑯點頭道:“他若有**,及時我知道。”
李邈應了聲是,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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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春冥思了一夜,最後終於列出了所需的藥味。遞到前堂後,其餘都有,唯獨其中的一味洋金花,也就是曼陀羅,因此時還未從原產地天竺被引中原廣泛種植,且因了植株果實含生鹼毒,尋常醫生行醫開方,一般不大用得到,所以金藥堂本堂藥庫裡並沒有庫存。陳振著人四打聽。兩日後,從一個識的跑南方線的的藥材販子那裡得知,他可以弄到純正的曼陀羅,只是手頭沒現貨,須得至半個月纔到貨。繡春雖嫌慢了些,但目前也沒別的貨源,只得應了下來,叮囑他儘快。那人拍著脯笑道:“大小姐放心。半個月是最長時限。我儘量提早貨就是。”
繡春道了謝,人剛送走藥材販子,卻又得知,蔣太醫登門了。不知道所爲何事,忙與祖父一道去迎。坐定還沒說兩句話,見蔣太醫愁眉不展的樣子,忽然便想到了這兩天因了忙碌被自己差不多忘掉了的魏王,心裡略微一跳,便問道:“莫非是和魏王殿下有關?”
蔣太醫看一眼,面慚,終於道:“實不相瞞,確實是爲了殿下之事而來的。前些時日,經老夫心醫治,殿下疾已經大好,又正逢春暖,更是有利生。兩日前,殿下外出狩獵一趟,回來時手腳皮破了些,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我給瞧了,覺得本當無大礙。不想當晚,殿下便說舊疾作痛。我不敢怠慢,用心治療,使了渾解數,這兩日非但沒見效,殿下反倒更是疼得厲害。聽方姑姑講,他白日忍著去上朝,夜間以致痛不能寐。殿下寬仁,並未責怪老夫,反而時時寬,老夫心裡卻委實不安。想來想起,只能厚著老臉來與你商議下。殿下疾,你先前也是醫治過的,不定另有心得。可否代老夫去一趟?”
繡春有些意外。第一個反應便是那天蕭瑯抱著自己撲地時,落地角度不對,雙人疊加起來的重衝撞到了他的膝蓋,導致傷發炎。他當時又沒對蔣太醫和方姑姑等人說實話,貽誤了治療時機,這才導致病痛加劇?
繡春越想,越覺得可能。心裡頓時十分過意不去。一擡頭,見蔣太醫正一臉無奈地著自己,立刻道:“沒問題。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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