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可真是以不變應萬變哪。葉明軒心裡嘆，忽然想起葉世傑對說過的“姜梨是個出人意料的人”，這句話不假。的確出人意料，好似平常人的窘、狼狽和不知所措在上從沒出現過，總能以一種特別從容的姿態應付各種況。

包括眼下。

葉明軒突然有些想笑，想必自己的大哥，一向沉穩端方的葉明軒，面對此種況也有些措手不及。幸而他還知道自己葉家人的份，便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道：“這是你二舅母。”他向姜梨介紹自己的妻子。

姜梨含笑對卓氏點了點頭：“二舅母。”

卓氏下意識的回了個笑容，反應過來後有些發呆，這位小姑娘的笑容太過誠摯。當年進燕京城接姜梨，葉明輝兄弟，葉世傑和老夫人都在，卻沒有親眼所見。但姜梨的傳言葉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的。葉明輝和葉明軒都不可能說謊，況且在這件事上說謊也沒有必要，所以大家從不懷疑姜梨是一個虛僞無，刻薄寡恩的大小姐。但當親眼所見後，卓氏還是忍不住覺得，或許當年的事是個誤會，這麼可溫和的孩子，怎麼會是他們裡說的那種人呢？

“這是你表姐嘉兒和表哥如風。”葉明軒繼續說道。

葉嘉兒比姜梨還要年長一歲，生的婉約大方，說實話，不像是出商戶，倒像是知書達理的家小姐。的眼裡對姜梨有好奇，卻仍舊帶著笑對姜梨點頭。

葉如風就沒有葉嘉兒那麼和氣了，哼了一聲就把頭扭向一邊，看也不看姜梨。

“你明煜舅舅過幾日才得回來，現在還不在。”葉明軒道。

姜梨點了點頭：“外祖母……”

“老夫人近來子不大好，”葉明輝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若是知道你來，難免心激，等過一陣子再告訴，阿梨看如何？”

姜梨還沒來得及回答，葉如風就冷道：“別見了，外祖母見了，萬一又氣病了怎麼辦？”

“如風！”卓氏警告他。

葉如風這纔不說話了，姜梨道：“我聽明輝舅舅的。”

葉明輝點了點頭，又對關氏道：“你先去院子裡找間空房收拾出來，讓阿梨暫且住下。”又對姜梨道：“你和老二趕了這麼些天路，一定很疲累了。今日就先什麼都不想，住下好好休息一陣子，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姜梨一怔，葉明輝這話，說的客氣卻又疏離，全然像是對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還是不那麼親近的客人。心中深深嘆了口氣，姜二小姐和葉家的隔閡實在太深了，一時半會兒本都解決不了。便是葉明軒與相了這麼久，如今對的懷疑還沒完全打消，還在懷疑回襄是不是姜家的主意。

真是任重而道遠。

面上浮起真切的笑容，道：“多謝明輝舅舅。”

比起兩個舅舅來，舅母們表現的有些不知所措，既不能如葉家兩兄弟一般疏離，又不能太過親近，看起來十分矛盾。姜梨有些想笑，還好不必一直相下去，等關氏給騰出乾淨的屋子住下後，姜梨邊除了兩個丫鬟外，就沒有別的人了。

總算是安靜下來。

桐兒掩上門，葉家給姜梨騰出的屋子不錯，找不出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姜梨坐下來，白雪去煮茶，桐兒低聲道：“姑娘，葉家的人分明是故意不讓您去見葉老夫人的……”

誰都看的出來，的二表哥葉如風話是說的難聽了點，卻是毋庸置疑的事實。葉老夫人子不好，對這個外孫，乍然間見到還真不知是何滋味。要知道今日葉家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姑娘，實在不行，見過葉老夫人後咱們就回燕京城吧。”白雪也道：“日後要是葉家人都是這樣，住在這裡也怪彆扭的。”

葉家人是好涵養，所以非但沒把趕出去，還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尚且也禮節周到。但就是這份禮節周到，纔會更加讓人到不自在，彷彿在陌生人家做客似的。

“無事，初來乍到，我們彼此都有一個悉的過程。”姜梨笑笑，“況且當初的事是我有錯在先，葉家如此態度，已經比我想象裡的好多了。再過幾日吧，先等我見過老夫人再說。”

此番來襄，探親是假，見葉老夫人是假，打聽薛懷遠的事纔是真。只是眼下不能貿然出去打聽，反而惹人懷疑。便是打聽了，要給薛昭翻案，也得費一番周折。葉家是背後一棵大樹，但現在，如何和葉家人打好關係，冰釋前嫌，纔是當務之急。

須得細細琢磨。

……

另一頭，葉明軒的屋子裡，卓氏正盤問他。

“好端端的，姜梨怎麼會過來？你是怎麼做的，也不知提前說道一聲，連大哥都沒想到。”卓氏來回踱步，“眼下又該如何？住在咱們府上，外頭人看見，難免多。這……你真是的！”

葉明軒哭笑不得：“這怎麼能怨我？自個兒提出要回襄看娘，連姜老夫人和姜元柏都發話了，我能怎麼著？我還能攔著自個兒侄不讓回來？外人要是看見了，多難看呀。”

“哼，無非就是看大表哥如今了戶部員外郎，”葉如風冷嘲道：“還說咱們商人重利，我看他們姜家，當朝首輔也是一樣勢利眼，從前葉家無人仕的時候就忙不迭的撇清關係，現在看葉家有門路了，就上來。”

“你別胡說，”葉嘉兒制止了葉如風的話，“就算大表哥了戶部員外郎，姜家也犯不著來討好咱們葉家。燕京城有權有勢的人多了去，那些人尚且還要著姑父，姑父哪裡會因爲大表哥的關係讓姜梨過來襄？”

“一口一個姑父，姐，你是忘了吧，”葉如風道：“咱們姑父現在早就另娶人，人家可看不上咱們葉家。你的這麼親熱，莫不是也想趕著他們首輔府的東風，做燕京城的大小姐？”

“你！”葉嘉兒氣的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別吵了，”卓氏頭疼，“眼下已經夠了，你倆要吵，出去吵。”

正在這時，外頭有人敲門，卻是葉明輝帶著關氏走了進來。這下可好，除了還未回府的葉明煜外，葉家兩房人都在這屋子裡湊齊了。

“老二，你這是什麼意思？”剛一進門，葉明輝兜頭就問。

葉明軒還是鮮看見自家大哥這般沉不住氣的模樣，怔了一下，才道：“什麼什麼意思？”

“你怎麼把帶回來了？”葉明輝皺眉，“也不提前說一聲，你搞什麼鬼？”

“大哥，你別跟訓老三似的訓我。”葉明軒委屈，“把姜梨帶回來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姜梨自己提出來的。”

“自己提出來的？”關氏疑。

“是啊。”葉明軒乾脆坐下來，細細與其他人說了一遍事的經過。在燕京城如何與葉世傑重逢，葉世傑如何提起姜梨，他如何到了姜家見到姜梨，姜梨如何提出要與一同回襄。罷了，葉明軒將兩手一攤，“事就是這樣，你們聽聽，你們能明白咱們這位侄是什麼心思？”

衆人都沒料到葉明軒去了一趟燕京城，會發生這麼多事。更沒料到姜梨回燕京城不過半年，竟也屢次爲人們議論的話頭。

“真的了明義堂六藝榜首，還得了皇上授禮？”葉嘉兒驚訝的問，“表妹不是去庵堂裡呆了八年，庵堂裡無人教導，是怎麼得了第一的？”

“是啊。”葉明輝沉，“莫非是天才不？”

“世上哪有這麼多天才。”葉明軒搖頭笑道，“我看姜梨上揣著不。那一日我去姜府拜訪，本以爲姜梨剛回燕京，有季淑然在，日子到底會過的小心一些。誰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在姜家的地位，倒比我想的高一些。你們想想，半年時間，能到如此地步，那可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事。”

屋子裡的衆人皆是沉默，咀嚼著葉明軒的話。

“在宮宴上好歹也幫了世傑，之前又提醒過世傑李濂的事，不管是利用葉家也好，還是有其他打算也罷，暫時都不會傷害世傑。我去姜府，本想著親眼見見姜梨，畢竟世傑這孩子我清楚，他說姜梨變得很不一樣，那就是很不一樣，誰知道去了後才發現，不只是不一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提出回襄，起初我猜測是姜家的意思，但我看姜元柏和姜老夫人的樣子，並不知曉此事。我想弄清楚究竟想幹什麼，乾脆就同意了的想法。至於回來路上沒告訴你們麼？走的太匆忙，也就沒注意。”

安靜了一會兒，葉明輝道：“你這麼做也沒錯，既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那就先走著看看吧。”

話裡的語氣，卻沒有將姜梨當做是親人，更像是不知來意的陌生人。

“可是二弟，”關氏憂心忡忡道：“你把帶回來，說想要回來看看娘。但娘如今的子經不起折騰，要是知道姜梨回來了，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這……你們說，還讓不讓見娘啊？”

葉明軒被問住了，下意識看向葉明輝。

葉明輝沉聲道：“讓見，但在這之前，得先跟娘通個氣，免得嚇著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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