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再見到趙雋。他說改日登門也當然是空話,魏府每天都有客人來拜訪,但是沒有他。我希是我的那些話打消了他那些危險的念頭。
不久之後,雍都出了一件奇事。一名漁人在雍池裡鑿冰捕魚,網拉上來,卻發現底下兜著一塊玉璧。璧乃重,漁人不敢藏匿,報知了府。而後,經一干飽學之士由璧上的古字推斷,此璧竟是佚失千年的名壁“嘉和”。魏傕聞訊大喜,以爲祥瑞,奏請天子依古禮在雍池邊造一高臺。
天子豈有不準之禮,爲還在圖紙上的高臺賜名璧臺。
此事在雍都熱議之時,年節漸近,我也開始忙碌起來。
自從何逵生,混戰不斷,不分酷暑嚴冬。如今魏傕一統北方,這竟是頭一個不聞戰事的年節。雍都每日開市,街上到都是人。魏府中也忙著備年貨,我是冢婦,還要張羅些除舊添新之事。
李尚那邊也忙得很,離除夕還有五天的時候,他送來消息,將今年的盈餘告訴了我。今年先是做了食買賣,又做了絺布,後來又到藥材,除去各項花費疊加的本,共盈利一萬四千錢。
按照我先前說的盈利三七分,我該得九千八百錢,可是李尚說他要把當初我救他的那些金子都還上,把所有的錢都歸到了我的名下。
我沒有同意。不是假意推卻,是真的不好意思。延年堂的投很大,這不用想都知道,能有這個數,我已經很意外了。而且我雖財,將來的生意還要全靠李尚,斷不可在他面前失了信用。
我讓阿元告訴李尚,他若再說這話,生意就不必做了。傳信來往麻煩,李尚沒再提,卻問我是否過去看看賬目,也好吃個年飯。
此事我倒是很想的,不過府裡近來事多,朝中放假,魏傕父子們也常常閒在家裡,我更加不好出門。不過,我向郭夫人陳,給了阿元三日的假,讓帶些年貨回家探親。
魏府的庫中存了許多布帛,我給府裡的老都做了新。料子是我親自挑選的,每個人該穿什麼,都頗花費了一番心思。
待除夕家宴呈上新,魏傕看了看他的,又看看衆人手裡的,神滿意。
“吾兒婦甚賢惠。”他笑著說。
我謙道:“舅氏過獎。”
魏傕著鬍子,意味深長:“我見你給許姬備了虎枕,你何時也給自己做一個?”
衆人皆笑,我赧然。
“大伯父此言可爲難了長嫂,”周氏在下首笑道,“大堂兄每日忙得家都沾不住,大伯父想抱孫兒,總該讓大堂兄閒下來纔好。”
魏氏家風不羈,衆人笑得更厲害。我縱然看慣了他們言語無忌,此時也得臉熱。
“父親放心,此番厚,兒等必盡心。”魏郯過來,含笑行禮。
魏慈和魏朗幾個飲了酒,鼓譟好。郭夫人拿起瓷盞抿一口酒,敷著白的臉上,硃紅的脣角微微彎著。
魏傕亦笑,揮揮手,讓我們下去。
我回到座上,周氏仍隔著席向我笑嘻嘻地使眼。我正要嗔,魏郯的肩膀擋住了我的視線。
“還添酒麼?”他手裡握著酒壺,看看我。
我方纔跟著他在長輩叔伯中間轉了幾,已經有些上頭,搖搖頭。
魏郯將他自己的酒盞斟滿。
我飲一口清水,不知道是酒意還是方纔魏傕的話,覺得心裡有些堵。頃,又用箸夾起兩片,放進裡。
魏安過來敬酒的時候,魏慈朝他笑道:“阿安!你那酒盞太小,男子當用酒尊!”
魏綱的妻子氏聞言,笑斥道:“小叔又說話,阿安還小!”
魏郯看著魏安,笑笑,拿起手中的酒盞:“你明年就十三了。”
魏安點頭:“嗯。”
“該說什麼?”
“兄長、長嫂四康直。”魏安說。
“祝父母才說四康直。”魏郯失笑,亮了亮酒盞,祝道,“快高快大。”說罷,將酒一飲而盡。
魏安猶豫了一下,也把盞中的酒飲盡,被嗆得皺起眉頭。
“近來還在做那馬鞍?”魏郯遞給他一杯水,問道。
“早做好了,送去了博陵。”魏安道。
“哦?”魏郯微笑,“崔公子收到了?”
魏安搖頭:“不知。”
“阿安!”這時,魏傕在上首他。
“去吧。”魏郯說。
魏安頷首,向我們一禮,轉走開。
附近傳來些嘻笑之聲,我回頭,是下首幾名姬妾在說話。今日家中聚宴,魏傕讓有子的姬妾們也了席,許姬更是獲準坐在了魏昭的旁。
我往旁邊一席看去,此時,二人正在說話,許姬低眉給魏昭佈菜。魏昭金冠紫袍,更襯得面容雅緻。
似乎發現了我的目,他轉過頭來。
“多謝長嫂新。”魏昭舉起酒盞,笑意從容。說話間,許姬也看了過來。
我只得拿起面前的半盞酒,還以笑:“二叔新年祥瑞。”說罷,正要飲下,卻有一隻手來,將我的酒盞拿走。
“你長嫂不勝酒力,這盞我替飲了。”魏郯道,說罷,將酒盞滿上。
魏昭含笑,向他舉盞:“兄長祥瑞。”
“仲明如意。”魏郯亦舉盞,相視間,各自仰頭飲下。
除夕之後是新年。魏氏的親戚都住得近,拜年回訪很容易。倒是登門來賀年的各部將和朝臣都不,我忙裡忙外,天天都要應付宴席。
儘管如此,我還是記得舅母的事,挑了個日子與魏郯一道去了喬氏在雍都的新宅。
說是新宅,其實也不過是從別人手裡轉來的舊宅,重新拾了屋瓦刷了牆壁。地段不錯,周圍都是新遷來的大戶高門,但是屋子遠不如寬敞。
舅母見到我,自然欣喜。喬恪與喬緹兄妹皆著新,特別是喬緹,朱脣腮,看得出很費了一番心思打扮。
席間,主賓寒暄,魏郯與喬恪談論政事,我與舅母說些家常。喬緹坐在舅母邊,眼睛不時地瞥別。
“阿嫤,我聽聞京中有好些高門都想與二公子結親,可有此事?”瞅著間隙,舅母支開喬緹,小聲問我。
我看向對面,魏郯與喬恪正說得港。此事我當然知道。其實自從我來到雍都,給魏昭提親的人就從來沒有斷過。
舅母的意思我當然知道,答案也早已準備好。
我微笑道:“此事確有。只是有舅姑做主,甥不敢多問。”
舅母看著我,神間似有些失。不過片刻,即恢復笑意,頷首:“也是,二公子這般人,自然要好好挑揀。”
一場宴席,魏郯和喬恪比較盡興,人這邊卻是各懷心事。宴罷回府之時,舅母笑盈盈地遞給我一隻香囊。我低頭一看,上面繡著小戲虎,其意不言自明。
我訝然看向舅母。
莞爾,看看車馬前正與喬恪說話的魏郯,語重心長,“這是在鶴來觀求的,裡面是上等的椒香,放在枕旁求子,十分靈驗。阿嫤,此事可當抓。”
我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面上卻要激不甚,謝過舅母,又行禮,滿腹心事地回到車上。
牛車走起,我手裡著那香囊,未幾,長長嘆了口氣。
自從許姬來到,生育之事在我面前就越來越迫切。舅母這樣的話,周氏們也跟我說過,連一向不太管家事的魏傕都有所暗示。
我不是不急,但並非我想,它就能。我甚至有些妒忌許姬,守在許多年,與魏昭形如參商,可魏昭去了一會,就得孕。反觀我自己,魏郯這些日子日日宿在家中,我的腹中卻仍然沒有消息。上次來月事的時候,我甚至能從張氏等一干老婢的臉上撲捉到“又沒有”的微妙表。
我盯著香囊上小的笑臉,越來越覺得討厭,索丟開,再也不看。
一路上,阿元瞧著我,一直沒有說話。待回到府中,趁魏郯去堂上,關起門,把我拉到屋子裡面。
“夫人,”有些吞吐,道,“前幾日我回家,公羊公子曾去做客,若嬋君也去了。嗯……給了我一樣事,讓我給你。”
我看滿臉,有些疑。待從服裡面掏出一塊黃絹,再展開,我也登時窘滿面。那上面畫著許多圖,都是男,一//不/掛,纏……我連忙把它收起來,心虛地回頭看看房門,攥在手裡扔也不是藏也不是。
“怎給我此?”我臉上發燙。
“說這是拜年之禮,夫人用得到。”阿元嘟噥,瞅著我的臉,“我回來見夫人太忙,便一直不敢拿出來。”
我幾乎能想到若嬋揶揄帶笑的眼睛,深吸口氣,平復窘態。
“夫人,這圖你還要麼?”阿元小心地問。
我看看,把圖塞到袖子裡,若無其事:“要,怎麼不要。”
今日收穫禮兩件,我的心也從一頭跳到另一頭,用晚膳的時候,還覺得心裡跳。
魏郯回來得太快,那黃絹被我塞在了牀褥底下。從這以後,我就像被什麼勾引著,的,總想著那匆忙一瞥時留下的各種景。
又不是未經事的人,好奇什麼?心裡唾棄道。可我還是忍不住去想,就像一隻念念不忘主任餐桌的貓……
魏郯察覺到我的心不在焉,用膳的時候,問我是否不適,我敷衍地搪塞過去。等回到房中,他我的額頭,皺眉道:“也不曾發熱,怎麼一副恍惚之態?”
我忙道:“妾無恙。”
魏郯不置可否,回頭,瞥到我枕邊上的香囊。
“舅夫人贈的?”他拿起來看了看。
“正是。”我說。
魏郯看向我,似乎有所言語。我卻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靈機一,道:“夫君今日不是要沐浴?方纔家人說,湯水備好了。”
“嗯?”魏郯笑笑,出流氓相,“夫人如此著急,是想與我一起?”
我不理他,一臉正經:“夫君再不去,湯水就涼了。”說罷,一邊去取乾淨的一邊喚來家人,連人帶,將魏郯送出門外。
直到四周終於無人之後,我關上房門,快步走到榻前,猶豫了一下,從褥下取出那塊黃絹。
塞進去的時候很匆忙,有點皺。
纔將它拿在手上,我已有幾分赧,還心虛得回頭瞥了瞥。心裡有個聲音理直氣壯道,魏郯現在對我是不錯,可無論要生子還是要固寵,沒點閨房的手段,是留不住夫君的。
就是這個道理。我附和著,毅然將黃絹展開。
燈下,黃絹上泛著淡淡澤。若說先前的匆匆一瞥讓我臉紅,現在細看,我心肝跳之外,卻覺得另有一番趣味。
上面有十八幅小畫,十八對合男,也不知道出自何人手筆,襯以各景,活靈活現……當然,我看的是門道。
我一幅一幅地看,越看越覺得驚訝。自從與魏郯第一次行房,距現在有三四個月了。從最初的難到現在漸漸習慣,我自認對這事已是心知肚明,無非一上一下出一汗了事。
可到了今時今日,我才知道,原來那事可以有許多花樣。
比如一個趴著一個站著,一個蜷著一個跪著,一個立著一個抱著……不知爲何,看了一會,我漸漸把那上面的人換了自己和魏郯。
我們在花園裡,在案臺上,又在闌干上,我的纏著他的腰……嚨裡有點乾乾的,我看到一個上面的子坐在男子的上,就像我們剛開始時有一次做的那樣……我的心一蹦,驚奇之間,又有些憾,心道,原來真的可以如此……
突然,黃絹從我的手中走。
我一驚回頭,登時僵住。
魏郯竟不知什麼時候進了來,外半披在上,站在我後看著那張黃絹。片刻,他看看我,似笑非笑,嗓音低沉:“怪不得夫人如此心急,舅夫人甚是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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