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莊的人,孤雲峰周圍基本沒有出現過外人,所以剛見到唐歡時,薛湛只覺得新奇,沒想起來這人是誰。等唐歡說了個蹩腳的採藥藉口後,他看著跌坐在那裡楚楚可憐的人,馬上想起來了。
這是莊主夫人。
終於來了!
去年莊主應人之邀下山去比武,結果他們沒有收到兩大高手比武的消息,反而收到了莊主的一封信,信上畫了一隻灰耳朵灰尾的白貓,命他們儘快找到一隻養在山莊裡。他跟周逸等人下山跑了大江南北,總算抓到這一隻,抱回來跟祖宗似的伺候著。因爲莊主還沒給貓賜名,負責養貓的他私底下喊它小祖宗,當然,整個山莊只有他這樣喊,其他人都太無趣了。
然後,兩個月前,莊主又來了一封信,這回信上畫的不是貓,是個國天香的人。莊主說這是莊主夫人,其他份背景沒提半句,只說莊主夫人喜歡演戲,不久便會裝作陌生人千方百計混山莊。屆時山莊衆人要全力配合陪演,既要演的真實符合各人份,又要能將合理帶回山莊,還不能被看出端倪。最後,雖然莊主沒有直說,他們也領悟了另一層意思,是莊主夫人,他們不能跟靠的太近!
於是這兩個月,除了養貓,他們沒幹別的,就一門心思琢磨如何迎接莊主夫人了。
不能被看出端倪嗎?
薛湛鼻子,“這位姑娘,咳咳,我這人不喜歡手殺人,但如果你不說清楚你冒充採藥接近孤雲峰的真相,就算我不忍,我也得殺了你。”莊主夫人的演技,不怎麼樣啊!
唐歡汗。
當然知道那個藉口很爛了,不過說了一個假的,第二次說假的就比較容易讓人相信了吧?
笑著站了起來,大大方方朝薛湛拱手賠罪:“失禮失禮,其實我是聽聞莊大名特意前來拜師學藝的,不知這位俠可是莊的人?”
薛湛鬆了口氣,莊主夫人果然厲害!
“在下薛湛,是莊十六護衛之一。”薛湛笑著自報姓名,“想來莊拜師的人不,能找到孤雲峰的人就不多了,不知姑娘芳名?看你年紀輕輕,莫非是得了什麼高人指點?姑娘放心,莊並沒有傳說中那麼神自傲,但凡品行端正又誠心求見的人,莊主還是會接見的,只是能否拜莊主爲師,還要看各人造化。”
這個薛湛跟夢裡一樣平易近人啊。
唐歡放鬆下來,隨口道:“我唐歡,其實只是個會三腳貓功夫的無名小輩,一年前在山林行走,無意撞見天下第一魔頭被人圍攻,從口中得知莊位置,所以尋了過來。薛護衛,你看,我這樣的可以上山拜師嗎?”反正師父已經死了,不怕他們查證師父是否知道莊所在。
“原來如此!”
薛湛朗聲笑了出來,一手抱貓,一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在前面領路:“唐姑娘雖然武藝不,福運卻深厚,既得了高人指點,又巧趕上我們莊主前幾日剛剛出關。請吧,稍後薛某親自爲你引見,不過事先提醒你一句,我們莊主格很孤冷,若是看不上你,他大概會送你一本武功籍然後連茶都不招待便趕人離開,即便肯收你爲徒,也不會給什麼好臉的。”
唐歡出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放心,我知道,高人都是這樣的。對了,薛護衛,你們莊主高壽啊?”真的不知道宋陌有多大,看起來二十多,不過年齡這種事,有時看不太準的。
高壽?
薛湛差點噴笑,“唐姑娘誤會了,我們莊主今年才二十又五。”莊主夫人可真會裝。
“這麼年輕啊,我還以爲……薛護衛,這貓能給我抱抱嗎?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好看的貓,太可了!”
“當然可以,給,只要你作輕點,它不摳人的……”
二人影漸漸消失在山林裡,只有輕快的談話聲在山中輕輕迴盪。
~
兩刻鐘後,唐歡終於爬上了峰頂,拄著膝蓋大口氣。
旁邊薛湛氣定神閒地笑:“唐姑娘的輕功……咳咳,如果薛某自己上來,一盞茶的功夫都用不上。若是我們莊主,只需幾個眨眼的功夫。”
唐歡在心裡罵了整個山莊一百遍,面上笑的十分狗:“薛護衛好本事,不愧是莊,真希我能留下來啊,他日也練這種飛檐走壁的神技!”師父啊,徒弟丟你的人了,其實咱們門派的輕功本不比他們差,是徒弟沒有聽你話潛心修煉啊!您等著,早晚有一天我會打敗宋陌……的這些護衛,所以師父一定要保佑我活著下山啊!
薛湛一點都不謙虛地接了的誇讚,等唐歡氣息平穩了,他領朝山莊走去,語氣裡有不加掩飾的興:“唐姑娘不要擔心,你是莊這十年來的第一位客人,莊祖傳規矩,凡是能找到這裡的,莊主都必須親自接見,無論客人要求拜師還是比武,不得輕待。”
唐歡邊走邊好奇地打量周圍:“哦,如此說來,十年前有人來過?那時莊主才十五歲吧?”孤雲峰很高,山頂卻是溫暖如春碧樹蔥鬱,轉過幾幽景,視線陡然開朗,一座青瓦白牆的山莊映眼簾,有百年古樹亭亭如蓋,亦有參差院落井然分佈,儼然一片世外桃源。
唐歡仰頭看彷彿近在咫尺的藍天,突然覺得能住在這裡也不錯。
“十年前啊,神蘇摘星帶著他孫子上來過,蘇摘星輸給了老莊主,他孫子蘇探月就揚言要跟莊主比武,被老莊主趕走了,說十年後他們長大了再比。去年蘇探月來信約莊主,莊主第一次下山,只是沒有找到對方,想來蘇探月怕了莊主不敢赴約吧。”薛湛按照大家約定的謊言娓娓道來,其實是莊主爽約了,那個蘇探月來山莊找了好幾次不見人,又去別的地方找了。
唐歡大吃一驚:“老莊主現在也在山莊?”宋陌他老爹嗎?
薛湛笑著搖頭,推門而:“沒有,五年前老莊主下山雲遊四海去了。”不知聽說莊主要娶夫人了,那老頭子會不會回來。
唐歡鬆了口氣,一個宋陌就難對付了,再來一個冰塊兒,怕自己被凍死。
跟在薛湛後面往裡走,院子裡乾乾淨淨卻並不見人,唐歡懂事地什麼都沒問。薛湛把領到一間明亮的廳堂,讓在這裡等候,“唐姑娘稍等,薛某這就去稟報莊主。”
唐歡笑著目送他出去,等屋裡只剩一人,剛剛纔平復的心突然就加快了跳。
宋陌啊,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的,沒想到彷彿轉眼就又要跟他對上了。
真正的宋陌是什麼樣子?
唐歡努力回想。跟以前一樣,最開始出現的是冷漠的宋陌,可不等細看,冷漠的宋陌就笑了,各種溫。沒有心之前,只把他的溫當,結束一場就忘一場,最後那一場心後,夢醒了,他不記得了不會再給溫了,唐歡才發現那些夢境不知何時被刻在了記憶深,就算不想,它們也會出其不意地冒出來。
外面傳來兩道腳步聲。
唐歡分辨出來了。
那個聽起來很普通的,是他。都說輕功高手行走時能落地無聲,當初在客棧第一次遇見,就是因爲他沒出半點高手特徵,纔沒有半點防備就進去了……
“莊主,唐姑娘就在裡面。”
薛湛話音剛落,門口忽的一暗。
那一瞬,唐歡心跳快到停止,怔怔地看著宋陌披著明的了進來,連白貓從上跳下去都沒有察覺。進來了,沒有正午的籠罩,他整個人漸漸清晰起來,悉又陌生的臉龐,悉又陌生的清冷目。
唐歡突然有點想笑。
時間真是奇怪的東西。跟他在夢裡相的時間不足一年,所以用將近一年的時間忘記他,可是一見面,竟然有種恍如昨日,只是,恍惚的是兩人初遇的那個昨日,而不是夢裡分別時的昨日。
到底不是同一個人。
就努力再騙他一次吧。這個男人肯採時,必定是上時,屆時直接告訴他捕頭想暗殺他,用此事補償對他的欺騙,相信他會放過的。等他抓住捕頭把捕頭殺了,再跟他分道揚鑣。萬一他像夢中一樣肯原諒的欺騙繼續,那……那應該是不可能的,現在兩人之間可沒有好幾輩子的牽絆,至,在他的記憶裡,沒有。
唐歡笑著起,朝宋陌拱手:“唐歡拜宋莊主爲師,還請宋莊主收留。”路上已經跟薛湛打聽過莊主姓名了,不怕餡兒。
“你之前師從何?”宋陌並未落座,只在十步遠外看著,彷彿隨時都要離開的樣子。
唐歡目落在他口:“是我父親教的,家父名唐振,江湖無名之輩,相信宋莊主不曾聽聞。”
“你的輕功也是他教的?”
唐歡心中一凜。日後相見,他肯定能看出的輕功路數,這種神高人,雖不出世,對外界瞭解肯定不,忙道:“不是,家父辭世後,我一人出門闖,於一年前撞見魔頭跟人打鬥,他們離開後,我撿到一本武功籍,就自學了幾招,只是學藝不……”
“是何籍?”
“是,是《月影》。”唐歡著頭皮答,師父的武功,什麼都帶個月字。
宋陌面現詫異,第一次正眼看:“《月影》是月下人獨創輕功,僅次於我莊絕學之下。唐姑娘,傳聞月下人不曾收徒,而且已經歸,你撿到的籍,可見是有大造化之人。武功一事,貪多嚼不爛,姑娘若能將《月影》練至大乘,不說天下無敵手,至也沒人能傷到你,你還是下山,找個地方心潛修罷。”言罷要走。
“可那只是輕功啊!”唐歡趕攔到他面前,“宋莊主,我想學能制敵的功夫,求你收我爲徒吧!我好不容易纔找到這裡的,不是說莊有誠心待客的規矩嗎?宋莊主怎麼能因我有了好籍就不收我?”現在是正大明拜師來的,不是半夜行鬼祟之事的小人,相信宋陌不會隨便殺了。
“莊沒有規矩說必須收任何一個前來拜師的人。”宋陌垂眸看,眼裡平靜無波,“你最想學什麼武功?我送你一本籍,然後你便下山,莊一事,勿對人言。”
“你……”剛說了一個字,男人目就變冷了,唐歡怕惹怒他,扭頭瞪薛湛:“薛護衛,你不是保證你們莊主一定會收我爲徒嗎?怎麼不是那樣?你要是早告訴我他這麼不近人,我就不上來了!”
薛湛本來在一旁裝不存在然後悄悄看熱鬧呢,沒想到莊主夫人一下子把戰火引到了他上。或許是見莊主演得那麼真,他也被染了,也可能是莊主投過來的目太危險,薛湛都沒想好怎麼應對呢,已經自配合起來:“你怎麼能口噴人?我何曾說過那種話?我……”
“喵……”他聲音太大,之前乖乖窩在他懷裡的白貓輕一聲跳了下去。屋裡詭異地靜了下來,三人目不約而同都落在白貓上,看著它繞著三人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唐歡前,用圓圓的腦頂蹭的,還試圖往襬底下鑽。
唐歡臉上一熱,地往宋陌後躲,因爲低著頭,沒發現宋陌眼裡浮上淺淺笑意,轉瞬即逝。
白貓依然追著,唐歡只好把它抱了起來,假裝忘了方纔的事,一邊給貓.手心一邊小聲跟宋陌商量:“宋莊主,你連一隻貓都能收留,就不能接納我嗎?你放心,我飯量不大的,而且我也可以付錢,只求你收我爲徒……啊,好……”一本正經的話突然轉了.骨的輕,帶著一點點求饒又邀人讓更的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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