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風三歲,平時很用大名,江臨月都是喚他名阿壽,府中下人則稱他小爺。
唐歡醒過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阿壽。當時小傢伙躺在旁,剛胳膊,阿壽就坐起來了,腫著一雙水泡眼張地盯著。見相依爲命的姐姐真的醒了,阿壽哇的一聲撲到唐歡上,抱著不放,求姐姐別死,不要丟下他。
當時唐歡還沒來得及整理原記憶,看到阿壽,嚇得以爲自己生了兒子。
可是從來沒想過會爲誰生兒育的,哪怕夢裡也難以接。
幸好只是弟弟。
如今再次醒來,看看穿著鯉魚肚兜仰面睡的男娃娃,唐歡心中竟也生出了喜歡,拄著下側躺著,輕輕阿壽蓮藕似的小胳膊。阿壽生的白淨,眼睫又長又翹,小兒紅紅的,親在臉上讓人到心裡。若論年紀,原比阿壽大了十五歲,出門說阿壽是兒子相信都沒人懷疑。而且唐歡覺得,除了沒有餵,原的確是把這個弟弟當兒子養的。
濃於水,阿壽這麼小,兒子跟弟弟又有什麼區別,反正都會疼到骨子裡。
如果阿壽長得不像,唐歡或許沒什麼覺,可他那麼像,又那麼招人稀罕,唐歡對他也是真心親近了。想想也是,誰能對自己狠心?對阿壽,便是屋及烏。
低頭,在阿壽白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阿壽眼睫了,慢慢睜開了,烏溜溜的大眼睛像是剛剛洗過的葡萄。還沒睡醒,他迷迷糊糊地拱到唐歡懷裡,小胳膊搭到唐歡腰上:“姐姐,抱……”
外面傳來丫鬟們端水的聲音,唐歡坐起,抱著阿壽哄他:“阿壽,天亮了要起來啦,今天咱們家要選護院,你不是說要跟姐姐一起選嗎?”昨天看宋陌的著,家境應該不好,他又到了茶樓,想來是確定江小姐的份去了。現在他知道江小姐就是,肯定會來選拔護院的,就像當初努力當宋家丫鬟般,這也是宋陌接近的最好辦法。
“我也去!”阿壽徹底醒了,作勢就要往牀下爬:“我要選最能打的,把壞人都打跑,不讓他們再欺負姐姐!”
唐歡笑著抱住人,一邊給他穿服一邊聲道:“好,咱們今天就選最能打的!”那傢伙真功夫好,不知道夢裡跟人打架摔跤的功夫如何。
用過早飯後,唐歡陪阿壽在花園逛了一會兒,賞賞花看看魚,然後管家過來了,道前面來了四五十個青壯男丁,都想當江家護院。
唐歡這次要招十個,一個護院頭目領四人,兩隊人日夜值。
原決定招護院時,就在江宅選了一片空地做練場。唐歡讓管家先把衆人帶到那裡,牽著阿壽慢慢悠悠往那邊走。走近了,就見五十多人已經排好,見過來,都轉頭張,被管家訓斥後又不約而同轉了回去。
唐歡一眼就看見了宋陌。不是刻意尋找,實在是他太過出衆。
唐歡領著阿壽坐到擺在柳樹下的椅子上,揚聲問管家:“王叔,這些人都問過來歷嗎?咱們要招的是看家護院的,可千萬別選錯人,將來欺我們弱姐弟,監守自盜。”端坐在主座上,目輕飄飄掃過衆人,不怒而威。
“大小姐放心,我親自盯著的,這些人均是正經出,份不明言辭閃躲的已經遣散了。”
“那就好。”
唐歡囑咐阿壽乖乖坐好,自己走到管家旁,正視面前的男人們:“這次江家要選十名護院,其中兩人領隊,每人月例五兩,餘下八人聽從領隊管教,每人月例二兩。若無人前來滋事,你們這些月例拿的再輕鬆不過。若有人來犯,我希你們盡職盡責,捉到賊人者另有重賞,無能者馬上拎包袱走人,江家不養廢。”
說到最後,聲音陡然嚴厲起來,明明很輕的聲,卻聽得那些男人們心頭一震,原本因大小姐貌而起的一些花花心思都消了。這樣的大小姐,絕不是好糊弄的。
宋陌目深沉的看著距離他只有十步之遙的人,第一次,他發現這世的可能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收服。也是,前世是丫鬟,他對有天然的份優勢。這次,是小姐他是下人,如果他沒有意外表現,基本不會正眼看他。好比昨日見到他還詫異了一下,現在已經待他跟旁人沒有不同了。
“大小姐,請問你要怎麼選人?”他冷聲開口。
唐歡沒有立即理他,目在衆人上繞了一圈才落到他上:“很簡單,你們打羣架,最後還能站著的十人便是我要選的人,等他們走了,你們十人休息片刻再比試,最後勝利那二人便是領隊。期間你們單槍匹馬也好,跟人聯手也好,我都不管,畢竟,我要選的是有腦子的護院,不是隻會使用蠻力的莽夫。”
說完,轉回到阿壽旁邊。管家收到眼神,示意衆人開打。
短暫的靜默後,院子裡突然發起來。
唐歡對這種笨拙的打架沒有興趣,將阿壽喚到自己邊,給他剝瓜子吃。阿壽是男孩子,別看生的文文靜靜像小姑娘,膽子可大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衆人瞧,張地都忘了吃瓜子。唐歡無奈,把五香味的瓜子仁送到自己裡,再去抓瓜子時,側目看了一眼。
看見宋陌擡腳將一人踢飛,作簡單利落。
唐歡心中讚了一聲,正要收回視線,宋陌若有所地了過來。
唐歡迅速垂眸,讚歎變氣惱,這男人未免也厲害過頭了吧,這時候還有心思留意?
院子裡塵土漸起,唐歡領著阿壽去旁邊屋子裡躲了會兒,讓管家結束了再去。
管家來請人時,悄悄在耳邊道:“大小姐,之前開口問話那人很是厲害,五十多人,只有他沒有掛彩。”
唐歡點點頭,旁邊阿壽聽到話音,興地仰頭問管家:“他什麼?他是不是最能打的?”
管家笑著回道:“回小爺,那人姓宋名陌,依我看,確是此人最能打。”
阿壽馬上晃唐歡的胳膊:“姐姐,咱們請他當護院吧?”
唐歡他腦袋,但笑不語。難得宋陌喜歡,難得他主往邊湊又有機會捉弄他,這一次,一定要好好逗逗這個男人,正好也向他證明“每一世”都是新的一個人,他不能把以前犯的錯怪在現在的頭上。
接下來的十人比試,宋陌依然輕鬆獲勝,而且還很包地把另一個領隊也打倒了,滿院子除了江家人,只有他面容沉穩地立在那兒,定定地看著。
唐歡沒啥覺,阿壽簡直要把他當神仙敬佩了,不顧唐歡阻攔跑到宋陌前,眼睛亮亮地著他:“你宋陌是吧?我要你當我們家的護院!”
宋陌這才注意到這個孩子。看清阿壽他模樣時,他心口驀地一。如果,如果能爲他生一個孩子,應該跟這個男差不多吧?
他擡頭,火熱目投向坐在那邊喝茶的人。這一世,他無論如何都要忍著,不等個兩三年堅決不要!
“你們九個先下去吧,明天早早過來報道,正式擔任江家護院。”唐歡揮揮手,讓管家領他們下去。
管家頷首,疑地看宋陌一眼,然後領著興高采烈的九人走了,其中並沒有宋陌的那個同村。他太老實,一開始想跟宋陌聯手,宋陌嫌他礙事,自己打的興起。張武只好另找了一個,起初合作地很好,快要結束時被對方使了個暗招,倒地不起……
人走了,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丫鬟們遠遠站著,唐歡走過去將阿壽拉到自己邊,好奇地問宋陌:“昨日之前,你在哪裡見過我嗎?”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宋陌一手就能把抱到懷裡。
他看著,那雙悉的眼裡沒有半點意。
宋陌在心中苦笑。他何止見過?上次分離時,他還將在下,一遍一遍要,要他的人。
可此時此刻,他只能說沒有。
唐歡點點頭,惋惜地嘆了聲:“可惜了。不過你手好,離了江家,肯定還能找到好差事的。”
宋陌神微變,皺眉看:“爲什麼不要我?”
唐歡安地阿壽腦袋,退後幾步,滿臉疏離地回道:“因爲你看我的目太侵略,我要找的護院必須敬我畏我,把我當主人,而不是把我當獵。你很好,可是太危險,我一個弱子,不敢用你。好了,你走吧,今日也算是害你白跑一趟,你去管家那裡領十兩銀子,算是辛苦錢了。”
宋陌呼吸重了起來,一雙鐵拳握。
唐歡彷彿並未察覺,笑著對阿壽道:“走,咱們繼續看魚去。”
“姐姐,我想要……”阿壽不捨地著宋陌,“姐姐,你別趕他……”
“阿壽聽話。”唐歡彎腰抱起他,在男孩臉上親了一口:“乖,姐姐要照顧好你,就必須確保自己萬無一失。”
阿壽怔了怔,似懂非懂地看著,慢慢點頭,可大眼睛裡盛滿了委屈。
唐歡見了,忍不住回頭看宋陌。
男人也在看,眼中除了快要抑不住的怒火,竟然也有一分……委屈。
跟阿壽,好像。
73
宋陌走出江家大門時,張武還在外面等他。
“我聽說後來你把那九人都打趴下了,怎麼樣,剛剛大小姐是不是特意賞了你?”張武興地跑過來,拍拍發小肩膀道。他天坦率豁達,到江家選拔護院本來就是運氣的,失敗了,也沒責怪宋陌不幫他,更不會對宋陌冷嘲熱諷。兩人從小鄰里住著,宋陌有了好差事,張武真心替他高興。
宋陌臉沉地快要下雨:“沒有,江家沒有收我。”這是張武,換個人他都不想說話。
“怎麼可能?你明明……”
張武震驚到不敢相信,可宋陌臉冰冷不似開玩笑的樣子,他也不是會開玩笑的人,張武頓時氣得大罵起來:“呸,我還以爲那個江家小姐有多好呢,沒想到跟其他有錢人一樣,只會拿下人尋開心,既然不要你,爲何……”
宋陌冷眼看他。
張武訕訕閉,跟著走了一段路,問他:“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要不去我現在做事的那邊找活幹吧,好歹比你打鐵賺得多。”
宋陌頓足,對他道:“我自有打算,你回去吧,不用管我。”言罷大步離去。
回到客棧,宋陌和躺在牀上,著牀頂發呆。
打了那麼多場,他很累。
可再累,都比不上的無更讓他苦。
苦,不是怒。
剛開始他的確憤怒,他等了那麼久,他辛辛苦苦找到努力在面前表現自己,卻換來簡單單一句不要他。但回來的路上,他仔細回想的話,設地考慮的境,才發現的確不敢要他。什麼都不記得,如今他在眼裡只是個對心懷不軌的男人,當然要慎重行事。
他該怎麼辦?
繼續等機會嗎?
他做不到。知道就在江家,他無法再等下去,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他只想靠近,知道每一刻都在做什麼。說得對,就是他的獵,而他爲了這隻獵已經了二十五年,再不抓到,他會瘋的。
有了決定,宋陌閉上眼睛。
他要好好休息,爲了晚上養蓄銳。
宋陌睡的時候,唐歡剛吃完午飯,要哄阿壽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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