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四年初,新帝北巡歷經兩月有餘返回都城,城從昨夜子時起工部員和五城兵備道打掃街道,直至丑時先行的衛軍趕回城中,封鎖街道,攆逐閒人,到了寅時百俱按品服聚東城門,出城於十裡亭迎侯。
這一日天氣晴好,道旁楊柳發了新芽,一派初春時節欣欣向榮的景象。
到了正午龐大的儀仗隊伍終於出現在道的盡頭,百俱整遠,人羣裡出現了短暫的。
直至龍攆到得跟前,皇帝著明黃蟠龍龍袍,頭戴金冠步下龍攆,一時百跪地參拜,場面壯觀而肅穆。
皇帝下車走至當先一人,手扶起:“弟弟免禮,朕出巡之時勞你監國,辛苦了。”
跪地之人材碩,爬起來平白比別人艱難幾分,沒說話之前先了兩聲:“不辛苦,恭賀皇兄北巡大敗羌人,揚我大燕朝之國威。”
皇帝微微一笑,沒有接話,著下面跪了一片黑的人羣,一展袍袖朗聲道:“衆卿家平。”
下面衆人又是齊聲恭賀,皇帝向一旁示意,小太監高尖利的嗓音傳出去很遠:“免禮,平。”下面的百才悉悉索索的從地上爬起來。
來迎接的人羣裡有公卿王候和文武百,皇帝看見了排在睿王後的大駙馬,目在人羣中掃了一眼,又看見了裕王世子,然後他扭頭對福康低聲的吩咐道:“去請霍將軍過來。”
福康轉去傳話,皇帝眼睛看著人羣中垂著頭的霍時嘉微微提高聲音道:“裕王世子?!”
霍時嘉一怔,擡起頭,對上皇帝的目,皇帝和煦的對他道:“你到跟前來說話。”
霍時嘉由長隨攙扶著,人羣自爲他讓出一條道,他自然的走到霍時浩旁和他並肩站在一,這時霍時英也被小六攙扶著走到駕跟前,皇帝半側開,讓出後面的霍時英,既是對著霍家兄弟也是對著文武百道:“此番羌人大舉進犯,踐踏我國土,我百姓,辱我之國威,半壁江山險喪於蠻族鐵蹄之下,幸的危難之際霍元帥多方籌措軍資糧餉,整合大軍,渡江雷霆一戰力挽狂瀾,終於潁昌府全殲敵軍,救江山百姓與水火之中,解朝廷危困之局,而霍家之霍小將軍以一己之犧牲,率一萬親兵,抵擋羌軍主力之黑甲軍,戰至最後一人不曾退卻,因之犧牲扭轉整個戰局,朕親臨戰場一應全皆目睹,實是巾幗英雄,如今將軍深重傷你們接回府去好生將養。來日朕還堪大用。”
皇帝長玉立站在當地,朗朗而談既是宣講也是下定論,霍時英站在一旁腦袋垂的極低,皇帝話音落後,霍家三兄妹皆跪地領旨,謝天恩。
等兄妹三個從地上站起來,兩兄弟都去看霍時英,霍時英自然先看向霍時嘉,兩人的目在空中一,霍時嘉的眼底閃過一疼痛,霍時英裂開角朝他笑笑,長玉立的姿腰背的筆直,一手支撐著小六,渾的重量在一條上,另一條無力的踏在地上,咧一笑渾散發著一種無所謂的堅強,霍時浩把頭扭到一邊,把心裡的心酸強忍了下去。
霍時英再去看霍時浩,霍時浩著一臉欣,霍時英彎腰給他行禮:“大哥。”霍時浩朝微微一點頭。
皇帝站在跟前看著他們兄妹見禮完畢,忽然扭頭看著霍時英指指邊的人道:“霍時英,這是睿王。”
皇帝此舉有些突兀,別人看不明白,霍時英卻是一怔,看了過去,皇帝旁站了一人,差不多高的個子,但是厚度卻有兩個皇帝那麼厚,那人站在那裡頭戴金冠,穿蟒袍,腰繫袍玉帶,一張圓臉如白胖的包子,看著有幾分憨厚氣,腰起碼有三四尺的樣子,大腹便便,通貴氣,和皇帝沒有一分相像的地方。
霍時英彎下腰,大禮參拜,眼看就要跪下,睿王似乎一驚,手就要來扶,裡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將軍不必行此大禮。”
睿王彎腰扶起霍時英,裡著,兩人本來站的極進,他口裡的熱氣就噴到了霍時英的臉上,霍時英見此人之狀就知道他有氣虛之癥,是不大好的,雖被扶起卻還是半彎著腰對睿王道:“霍時英有禮了。”
“嗯嗯,有禮,有禮。”睿王嗯那兩聲是從鼻孔裡發出的聲音,像是在哼哼一樣,聽起來糯糯的,毫無架子和威嚴。
兩人再站直了,扭頭看見皇帝在一邊角含著一個笑看著他們,霍時英看過來的時候他那笑容平白又多了幾分明快和意味,霍時英把頭低了下去。
皇帝似乎一下子心大好,一直含著笑,揮手請百退下,拉了睿王一起道:“含蘊你和朕一起走吧,我們也敘敘。”
睿王又“嗯嗯”兩聲,被人簇擁著登上龍攆,一羣人浩浩的起駕城去了。
駕先行,後面的公卿大臣跪地相送,等駕過去了,一行人才起,來迎的朝臣和同去潁昌府的焦閣老他們開始攀談,又是一番熱鬧。
霍時英三兄妹齊頭跪在一,等駕過去以後,霍時英和霍時嘉都是被人扶著才站起來,等到兩人面對的時候霍時英才輕輕的了霍時嘉一聲:“二哥。”霍時嘉看著似有千言,最終還是忍不發,嘆了一口氣,牽起的一隻手握住道:“回家。”
霍時英清淡的笑著應道:“好。”他們站在路邊,自有家中僕傭去趕車過來,霍時嘉一直攥著霍時英的手不鬆開。
等車的功夫旁邊有勢利的朝臣見霍家得勢上來攀談,文人端著架子不好直接和霍時英說話,霍時嘉臉難看,擺著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趨炎的人都熱的找上霍時浩,霍時浩謙虛的應酬著也是一番熱鬧。
兄妹兩拉手安靜的站在人羣之外,自一方世界,等車的功夫,霍時英扭頭往焦閣老的方向看去,就見老頭邊圍滿了人,恭維之聲一片,好不熱鬧,老頭拱手應酬著衆人,不時還大笑幾聲,一派和氣,霍時英看過去的時候看見老頭眼梢跟對了一眼然後若無其事的扭過頭去,霍時英笑笑轉過頭,低頭看著地面再不看。
裕王府和長公主府的馬車同時過來,霍時浩和一幫朝臣和氣的道別,霍時英和霍時嘉躬恭送霍時浩,霍時浩登車後又開簾子著站在地上的霍時英半晌後道:“回府好生將養,時嘉好好照顧,缺什麼到公主府來知會一聲。”
霍時英彎腰道:“是。”霍時嘉站在一邊不吭聲,霍時浩看了霍時嘉一眼,又跟霍時英道:“好些了就到公主府來坐坐。”
霍時英再次彎腰:“是,過兩日時英定去拜會大哥和公主。”
“嗯。”霍時浩點點頭,放下簾子。前面一聲吆喝,馬車一,大駙馬的儀仗也隨之啓,兄妹二人這才轉登車。
霍時嘉帶著霍時英坐一輛馬車,兄妹二人在車上相對坐著,隨著馬車啓,霍時嘉直看著霍時英的那條,上披著裘皮,窩靠在坐墊上臉不佳,霍時英倒是渾不在意,著窗簾朝外面看,一臉笑盈盈的,眉目舒展渾輕鬆的樣子。
將要城時,霍時英放下簾子對霍時浩道:“二哥,你讓人把車拐到東市去,我們從白定橋上過去回家。”
霍時嘉擡頭看一眼道:“都回來了,以後有的是你看的,你急這一時做什麼?五兵馬司和衛軍已經封道了,駕不回宮誰也別想走。”霍時浩語氣頗有一些沒好氣的意思,霍時英只是笑笑也不搭話,還是著簾子看了一路。
一路回去,從皇宮到東城門,十里長街果然人煙罕見,家家關門閉戶,一路衛軍把守。他們一路行來倒是暢通無阻,不到一個時辰到了王府大門口。
此時的雍王府,正門大開,與當日霍時英匆匆回來時只開一間偏門的景大是不同,門兩排僕傭列隊,周通站在門口的臺階上迎接。
霍時英隨著霍時嘉下了馬車,剛一站穩一陣轆轆的聲響,然後一輛帶著的座椅被推倒了的跟前,霍時英滿是詫異,霍時浩在一旁帶著命令的口氣道:“坐著,讓他們擡你進去?你這一被擡著進去,以後要省了多麻煩知道不?至晨昏定省這塊就有了個藉口。”
霍時英好笑的看向霍時嘉,最後妥協的坐了上去,自有人來把擡進府門,被人擡起來,霍時英索著四下看下的椅子,好奇的問霍時嘉:“哪裡來的這古怪椅子?”
“從留定侯家找來工匠做的。”霍時嘉似乎很不耐煩回答的問題,扶著小廝,匆匆走了出去。
霍時英也不多問,還是四下好奇的看著。霍時英卻不知道霍時嘉之所以不願意多說卻是因爲早前霍真快馬專門給他的一封家書。
那日霍時英在潁昌府重傷之際皇帝許下一句驚人的諾言,霍真當時沒說什麼,是不好當即就駁了皇帝的面子,可他作爲一個男人卻是不相信什麼一生一世的誓言的。
在他看來即便是皇帝也是男人,一生一世那是狗屁,霍時英在霍真心裡那是心頭,他的驕傲,這世間最好的子,在這世上,不是正妻,皇帝也休想讓他把兒嫁了,再有說什麼當年他家老爺子把霍時英託付給他的事,霍真就更是不信了,霍家老爺子一生沉穩,兒的親事,沒有三六聘,談什麼託付終,兩人曾經有過什麼暗語約定到有可能,可就算是當年老爺子含糊的有這種想法,但他霍真也不願意把霍時英往宮裡送做個妃子的。
聖駕剛一走,霍真這邊就快馬修書一封給霍時嘉讓他務必在皇帝城之前把霍時英給劫回家去,就怕皇帝腦袋一熱把霍時英直接給弄到宮裡去了。所以霍時嘉準備的充足,知道霍時英不良於行特意跑到留定侯家裡去找了工匠來做了一把椅子,就是要做足了架勢準備給皇帝看,你看我家有足夠的能力照顧人,就不勞您費心了,結果他倒是沒用上,皇帝腦袋還算清醒放人了,不過霍時嘉的心裡到底還是憋了一口氣就是了。
進到府裡周通率衆僕從迎接,霍時英這次進門再不如上次一般,所有外院的管事全部都讓看了看,霍時嘉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下面的人,霍時英是這個家裡最不同的郡主。你們要怠慢的人都掂量掂量再說。
鬧騰一番過後,霍時英被直接擡進了霍時嘉夫婦住的華榮堂的一個偏院,對別人就說是這回兩個都是病人了,放一塊正好有個照應,其實卻是霍時英這次回來是常駐,邊沒有一個從小跟著養大伺候的人,霍時嘉怕把一個人放在一個院子裡,下人沒調教好給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然後又是一番梳洗更過後,霍時英又被擡著和霍時浩一起去給老太太和王妃請安去了。
到了錦華堂,老太太還如上次一般周珠翠環繞,富態的倚靠在榻上,上次那個中年婦依然在旁伺候,霍時英被人攙扶著跪下行禮請安,艱難病弱的姿態做的十足,老太太這回倒是沒有爲難,賜了坐,不鹹不淡的問了幾句戰事,又專門問了問霍真的近況,到最後都沒人奉茶上來,對霍時英的傷勢也隻字不提就把他們打發了出來。連帶著霍時嘉這回都沒得到什麼好臉。
出了錦華堂又到了王妃,王妃這裡倒是有另外一番景象,僕婦早早就站在門口迎他們,進了門王妃一臉和善,也不要霍時英請安,讓人奉了茶給他們細細問了霍時英的傷,倒是一句都沒提霍真,然後又讓人擺上早就準備好的宴席,給霍時英接風洗塵。
霍時英一通應酬完,已經是傍晚了,回到偏院,二嫂又送來一堆服,用,都是霍時嘉的,霍時英和二嫂又是閒話幾句,等送走了龔氏,梳洗收拾完就已經天黑了,因爲午飯吃的晚,也就沒有傳晚膳,早早睡下安穩的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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