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極默然不語,半晌道:“扶風詭異,多有控心之,雅公主和你又關係複雜,難保不爲人鑽空子。”
“那麼,是否被人控心了呢?”孟扶搖問得直接,“你雖然不會巫,但是你的武功似乎也有神異玄一系,有沒有問題,你應該能看得出吧?”
長孫無極默然半晌,答:“沒有。”
“很好,很好。”孟扶搖的火蹭蹭上來,一把推開他便走,“太子殿下,我知道我該激你對我的關切,但是我絕不希你將對我的關切視爲人生唯一,從而忘記做人還應該擁有的對他人的諒、同、理解、以及其他所有的普通卻不可或缺的緒——我但你做普通的人,而不是雲端的神。”
擡,撥開試圖攔路的元寶大人,蹬蹬蹬二話不說的走了,留下長孫無極面對荷池默然不語,半晌,將那釣線一圈一圈的慢慢纏繞在手上。
那些糾纏的心思,一圈圈……
很久很久以後,他才低低嘆息,道:
“也許我以前在雲端做神……”
“但自從遇見你,我便了沒了歸宿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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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羌天正十八年七月十四,雅蘭珠發兵對鄰境燒當進行襲,試圖戰敗燒當奪回人質,然而燒當竟似對此有所準備,以尋常時日不能有的速度迅速反應,和發羌王軍在燒當邊境烈日城大戰三日,形僵持,扶風多年來的安寧和平衡被迅速打破,襲戰變平原攻城戰,被劈裂的萬里疆域無聲燃起爭霸戰火,雪亮的刀照亮蒼茫的江山壑。
戰局陷僵持後,雅蘭珠心急如焚,整日在書房和大臣商量軍,角都起了大泡,最忙的時候數日不睡,眼晴全部熬了紅,卻絕口不向孟扶搖幾人求助,最後戰北野看不過去,直闖王宮書房,將幕僚們擬定的戰略統統撕毀,重新擬定戰策,並把跟隨自己過來的小七改裝,派了發羌王軍做副將。
孟扶搖順手把鐵也派了去,好讓這個從沒打過仗的護衛跟著小七學學,小七好久沒打仗早就手,管他幫誰打跟誰打,有得打就。
八月初七,小七在烈日城下詐敗,引得燒當王軍出城追擊,一直引到城外境湖,秋夜湖中起霧,燒當王軍不辨方向,被早已埋伏在那裡的鐵率兵殺,一把兜個。
自此後有戰北野坐鎮中樞,小七前方應敵,戰局急轉直下,燒當節節敗退,士氣大減,雅蘭珠終於從巨大的力中稍稍解放了些,臉上也多了些笑容,孟扶搖看著,心下欣,兩人有次談起戰局,雅蘭珠十分慶幸的道:“說起來多虧扶搖你,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我認識你,你又影響了周邊諸國,現在這個仗我一定不敢打,不說別的,隔鄰的璇璣,邊界的無極,扶風三族一,肯定會乘虛而,現在可好了,沒這個擔心。”
孟扶搖哈哈一笑道:“我怎麼捨得打你?”話說完心中卻突然一,相比於只和發羌接壤的大宛,無極國和扶風纔是真正的全面接壤的國家,而對於政治利益至上的長孫無極來說,此時的扶風,正是最好的趁火打劫的機會,他會不會……出手?
這樣一想心中便砰砰跳起來,男兒在世,醒掌天下權醉臥人膝,對於頂尖政客長孫無極來說,有什麼理由不心懷天下?他又是那麼的冷靜,珠珠遭遇如此令人心痛,他們都糾纏其中爲其牽,唯有他依舊超淡然對提出那般建議,從立場心志來說,出手似乎是必然選擇。
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長孫無極如果真這麼現實冷酷,戰北野和宗越便沒有可能不阻擾的繼位,他連敵戰北野和宗越都沒有手,何況對更有一番不同意義的珠珠?
這樣想著心便放了下來,忍不住笑自己怎麼會想到這裡去的?八是那傢伙前幾日那提議,讓自己有點心寒,最近看他又有點心神不屬的樣子,所以懷疑上了,真是瞎聯想,無論如何,就憑自己對他的瞭解,哪怕便是爲了,無極也絕不至於如此。
隔了幾日,便是八月十五,雖說是團圓佳節,但幾個人都怕雅蘭珠愁腸,不曾提起,到得晚間,卻有宮前來邀請,說雅公主請諸位前去流觴亭賞月。
到了流觴亭,曲水流觴,碧波生漪!亭中掛了水晶燈,倒映水中月月中雲,流溢彩,雅蘭珠微笑在亭中一桌緻席面前相侯,見他們過來便迎出來。
孟扶搖大步過去,笑嘻嘻的著天上月道:“今兒的月亮可真圓,不僅圓,還圓得漂亮。”
衆人都擡頭看,果然月淡紅,像一枚晶瑩的珊瑚珠,雅蘭珠看著那月亮,卻出驚訝的神,道:“我倒沒在意今年的月,這好像是我們扶風傳說中的羅剎之月啊。”
“羅剎之月?”孟扶搖快手快腳搶了個位置坐下來,又拉了雲痕長孫無極趕坐,正好便將戰北野和雅蘭珠坐在一起,然而那兩人,互相看了看,戰北野斜側著子坐著,雅蘭珠垂下眼,一瞬間沒有人能看見表,轉眼又擡眼,開始殷勤的給衆人執壺。
孟扶搖這下有些不著頭腦了,原以爲最近戰北野都在替雅蘭珠籌劃軍事,兩人之間也許有所鬆,然而現在這樣子,竟然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雅蘭珠有意岔開注意力般回答問題:“我們扶風有個傳說,這種淡紅若珊瑚的月,是扶風巫大盛之日,當此之日,頂級巫師施展法,神鬼避讓威力無窮。”
“啊哈,怎麼個威力無窮法?”孟扶搖笑,“搬山倒海?”
“你以爲是道啊?”雅蘭珠白一眼,“我聽說過的最神奇的一次,是三十年前一次羅剎滿月之夜,扶風大巫神和一個異族首領的鬥法,一夜之間令對方滅族,不過大巫神從此也沒回來,有人說他在鬥法之前便已修不死之,這是昇仙了,也不知道真假。”
“巫神……”孟扶搖笑,“好大的口氣。”
長孫無極卻突然問:“這位大巫神什麼名字,和他相鬥的異族是哪族?”
“我忘記了。”雅蘭珠歉意的笑笑,“等會回宮去查查,扶風異志上應該有。”
“喝酒喝酒。”孟扶搖大杯敬酒,“不過是不相干的事,找什麼。”拉著雅蘭珠斗酒,“來來,深一口悶,今晚誰不醉誰就是烏。”
有意想讓雅蘭珠高興些,捋起袖子四勸酒。
“來,雲痕,喝個三生有幸……”
“珠珠,四季發財!”
“戰北野,五福臨門!”
“長孫無極,六六大順……”
“呃,元寶,八方來寶……”
“九尾……來,九九歸一……”
夜闌人靜時,孟扶搖打個酒呃站起來,嘩啦啦推倒殘席,把一杯不落還要自斟自飲早就喝醉的戰北野推給雲痕,把要來拉的長孫無極推到一邊,攬住雅蘭珠跌跌撞撞向外走。
長孫無極追上來,在耳邊悄悄道:“扶搖,今夜既然是那個羅剎之月,你多要小心些,住我隔壁來吧。”
“去去,不過是個傳說,姑娘我還怕一月亮?”孟扶搖推開他,拖了雅蘭珠便走,一邊在耳邊低低道:“哎,珠珠,今晚既然是什麼羅剎之月,我和你睡好不好?好歹你也保護下我,萬一有強人起歹心了呢?”
“得了吧,你不起歹心做強人就不錯了。”雅蘭珠也有幾分醉意,紅暈上臉的也沒推開。
“我去抱我的枕頭。”孟扶搖大著舌頭往回走,路上遇上長孫無極,他守在門外,見回來鬆了口氣,道:“別在那邊睡。”
“想什麼你呢。”孟扶搖推開他,想說自己是回來拿枕頭的,不想一個酒嗝上來把話下去了,跌趺撞撞衝進去,往牀上一趴便覺得爬不起來了。
覺到後長孫無極跟進來,坐在邊輕輕的發,似乎凝視了很久,約低低嘆息在屋中綿邈迴盪,隨即他起,給了靴,蓋上被,吹熄燈,輕輕走了出去。
孟扶搖醉得一時起不了,臉埋在枕頭裡便盹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霍然一驚睜眼,正看見天邊一淡紅的詭異的月亮。
覺得口,抓起桌邊茶盞咕咕的喝了一陣,頭腦清醒了些,想起自己先前是說回來拿枕頭的,怎麼便睡著了?珠珠不會還在等吧?看了看時辰,也沒睡多久,便抱了枕頭,再度出門去。
一路上很安靜,發羌王宮守衛不多,各類陣法異本也是一層方位,頭頂上一紅月照著,地面泛著淡淡的銀紅澤,像是一層不潔的矇昧的,孟扶搖沒來由的心中煩躁,在月下站定。
這一站定,五識俱開,突然就捕捉到風中傳來的語聲。
屬於長孫無極的聲音。
“……不要讓知道……”
“……邊軍調……”
“……給我維持住,等我這邊……”
什麼意思?這幾句話什麼意思?什麼事要瞞著自己?邊軍好好的爲什麼要調?他要做什麼?
還有他今晚,一直有些心神不屬的模樣,平日裡喝醉他定然要佔便宜,今晚卻什麼都沒做便離開,回來抱枕頭他守在門口,原以爲他又要香,但是他那樣子,卻像只是想見證一下回來了。
孟扶搖皺眉站在那裡,聯想到他今晚再三阻止住在雅蘭珠寢宮,再聯想到更早一些日子的想法,只覺得渾一炸,在這中秋圓滿的涼浸浸的月裡,突然便從指尖冷到腳尖。
只是這麼一愣神,前方忽然飄出了一條影子,看那形,似乎便是長孫無極。
孟扶搖立即跟了過去。
那影子淺紫長飄飄,在風中輕若無的飄搖,剎那間便越過層層屋檐,那輕功的高妙程度,目前整個發羌,除了長孫無極再無人能夠達到。
他直奔雅蘭珠寢宮而去。
孟扶搖追著,心卻砰砰跳起來,每近雅蘭珠寢宮一步,的心便上一分,如鐵鏈墜上一塊大石,每拖出一寸,那鏈便深,直勒到底。
長孫無極……你要做什麼?
跟著,看著長孫無極飄進雅蘭珠寢宮,看著他無聲掠進寢宮室,看著他進殿中,淡紅的月無垠的灑下來,照在窗前,映出倒映在窗紙上的長長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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