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

孟扶搖腳踩下人的膛，支肘於膝，微微傾，就著林中碧綠枝葉間出的，饒有興致的端詳著掌中的件。

那是一方黑六棱形的符狀，花紋古樸，質地非金非玉，右下方那個棱角，比其餘幾個棱角略微大些，打磨得尤其尖利，似一枚烏青的獠牙，森森閃耀在日裡。

孟扶搖的手指，輕輕過那突出的棱角，出一意味難明的笑意，將黑符在掌心拋了拋，吹了聲口哨。

仰起的下頷，在碎金般的日裡劃出流麗的弧度，延出整張臉緻得恰到好的線條，潔白的額上，兩道十分秀逸的眉，舒舒展展的展開去，越發顯得眉下那雙黑瞋瞋的眼，亮得肆無忌憚收斂不住，如同名劍待出的鋒刃。

“嘿，天煞皇朝的通行符！好運氣！”

孟扶搖拍拍手，隨隨便便將黑符往懷裡一塞，塞進去的時候，約發出金玉之擊出的細微脆響，那裡，已經有了兩塊類似的符牌，只是形制略有不同，分別代表著不同的國家而已。

孟扶搖仔細聽著那擊聲響，揚眉一笑。

等集齊了天下七國通行符，便可以……

“扶搖！”

後傳來有人穿花拂葉走過來的腳步聲，孟扶搖瞇了瞇眼，手指一拂將下那人點了道，一腳踢前方灌木叢。

隨即站直，回首，看見來人，的笑意在脣角漾開，眼神晶瑩明亮，帶著幾分不自流的欣喜與關切。

“驚塵。”

走過來的青年，俊秀拔，明潤，著氣質都看得出家世優越，尤其角一抹微笑，溫醇親和，令人如沐春風。

玄天劍派最優秀的弟子，出燕京門閥世家的貴介公子，劍派裡最弟子們慕的燕驚塵。

“你又在後山貪玩，”燕驚塵在孟扶搖側三尺遠站定，角噙一抹溫文而又責怪的笑意，“不好好練功，明日比武又是倒數第一，捱罵了滋味好？”

孟扶搖滿不在乎的笑笑，隨意的掠掠鬢髮，“沒事，輸啊輸啊的，也就習慣了。”

漫不經心重複著兩人常有的對答，沒有注意到今日燕驚塵眼神中的矛盾和猶豫，更沒有發現，燕驚塵在聽見這般回答後，面又微沉了幾分。

“扶搖，”燕驚塵盯著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低聲道，“你便不能多下點功夫好好學武麼？我們五洲大陸，實力爲尊，一個學武永無進境的人，將來行走天下會舉步維艱，到人冷眼，你……就不曾想過，改善現在的境？”

頓了頓，他又接了一句，“哪怕，只是爲了我？”

哪怕只是，爲了我。

孟扶搖心中一，擡眼看進燕驚塵眼眸，他眼底深的猶豫、不安、以及的疼痛令心底也生出微痛，想起，最近，驚塵這種失的眼神，好像越來越常見了。

孟扶搖張了張口，幾乎一瞬間，便想將自己深藏於心的給說出來。

想告訴他，自己本不是學不好武功；想告訴他，之所以不肯修煉玄元功，是因爲和本門“破九霄”功法衝突，還想告訴他，只要再給點時間，總有一天會讓你驕傲的爲我微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爲我被譏嘲辱，也害你尊嚴損，尷尬爲難。

只是……不能。

臨別時師傅的叮囑言猶在耳，“永遠不能在任何門派中顯你的本來武功。”

立了重誓，不能違背。

驚塵忠於師門，癡迷武學，如果告訴了他真相，那麼玄元門主遲早都會知道。

孟扶搖深吸口氣，掀起長睫，的眼神清亮乾淨，照進燕驚塵因爲長時間等待，已經微微帶上失之意的眼眸。

“驚塵，我，已經盡力了……”

燕驚塵定定的看著，良久，緩緩籲出一口長氣，聽見這個回答，他眼神裡的張和失都突然淡去，生出一種塵埃落定的淺淺無奈。

他突然換了話題。

“一年後在天煞都城磐都舉行的‘真武’大會，集齊七國貴族武者，考校武技、兵法、策略，爭奪天下前七，勝出者可掌各國軍武大權，師父說了，玄元劍派，由我和裴瑗師妹代表參加，明天我就要先期趕回家族備戰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淡淡，後遠山外的夕，自樹葉之尖遠遠投淺黃斑，落於背而立的燕驚塵全，令他看起來斑駁而遙遠，神模糊。

孟扶搖心震了震，勉強笑道，“你們是劍派中最傑出的一對弟子，太淵國主都給你們賜了‘珠璧雙劍’的名號，玄元劍派不派你們，還能派誰。”

燕驚塵深深看著，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怪異，“扶搖，我其實更希珠璧雙劍這個稱號，指的是我和你。”

孟扶搖笑得更勉強。

何嘗不希？一個人再大度，也不會願意自己喜歡的人和別的子並稱，並被所有人認爲郎才貌珠聯璧合。

夕落的很快，漫天裡剛纔還深紫嫣紅一片爛漫晚霞，轉眼間便只剩一層薄薄的紅，穿過那深翠的樹葉，映得三尺之外一直沒有走近的燕驚塵，影有些虛化。

孟扶搖心底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慌，脈搏陣鬆陣的跳起來，那種強烈的不安令忽然覺得，有些話必須現在說，不說……也許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驚塵，我要告訴你……”

“扶搖，我要告訴你。”燕驚塵突然截斷了的話，他說得很快，好像怕自己慢了一點便再也說不出來一樣，“家族給我來了信，已經幫我向裴家求了親，裴家收了聘禮，真武大會後，我……便要和裴瑗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