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湛盧應了,跟著自家主子一起往外走。
這後院一直是風平浪靜的,因爲先前沈在野沒有多餘的力應付人,所以就制定了一套規矩,一切按規矩來,任憑誰有多心思,也翻不起什麼浪。
但是如今的況不同了,朝中衆臣已經大多忠於他府下,該掌握的東西已經都在他手心,那就是時候攪這一池的水,以便趁機得到更好的東西。
本來姜桃花是應該死在景王那裡的,那樣一來,他就可以逐步挑起帝王與景王之間的矛盾,設法讓景王依賴他、信任他,最後爲他所用。
但是可惜,他看走了眼,姜桃花這人出乎他的意料,不僅沒死,竟然還能反過來利用南王保命!他的計劃被打,那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活著也該有活著的用。
眼神深邃,沈在野瞧見前頭大開的爭春閣院門,擡腳就了進去。
院子裡一片祥和,桃花在主屋裡昏睡,旁邊的丫鬟神平常,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沈在野覺得有點奇怪,顧氏既然來撒了野,那按照常理來說,姜桃花邊丫鬟見著他怎麼也該上來告個狀吧?這站著不吭聲是什麼意思?
“怎麼不在牀上睡?”掃了一眼榻上的人,他一袍子在牀邊坐下,手了桃花的手腕:“那麼重的傷,還折騰著挪位置?”
青苔低頭道:“主子覺得牀上睡著不舒坦。”
“不舒坦?”沈在野擡頭,目深暗地看著青苔:“你覺得這理由說得過去?”
青苔沉默,垂著眼簾充當柱子。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有點古怪。
湛盧站在一旁很納悶。姜娘子奇怪,邊的丫鬟也奇怪,這個時候不逮著機會在相爺面前告顧氏一狀,還在等什麼?這一不說話,自家主子又該找什麼由頭定顧氏的罪啊?
眼下正是姜娘子出風頭的時候,做什麼相爺都會好生護著,給無上的恩寵。換做別的人,定然是高興得不得了,然後稍微恃寵而驕,著些小事踩別人兩腳。可是如今顧氏都鬧上門來了,姜娘子卻沒個靜,難不堂堂公主,還是個包子?
“剛纔怕是有人來過了吧。”沈在野突然開口,淡淡地說了一句。
青苔擡眸看他,微微挑眉:“爺如何得知?”
“的裳換過了。”他手,著桃花的髮梢捻了捻:“頭髮還有些溼,想必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把水潑到了主子上,牀上許是還沒幹,所以讓挪了個地方。”
心裡微驚,青苔有些底氣不足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這人有點厲害,還以爲不說話就沒事了呢,沒想到他竟然能猜出來。現下主子昏迷,沒人告訴接下來該怎麼做啊。
“你這做丫鬟的,膽子竟然這麼大?”湛盧皺眉:“把水潑到了主子上,按照規矩可是要打十個板子的!”
青苔一愣,下意識地就搖頭:“不是奴婢潑的。”
“不是你,那是
誰?”沈在野道:“你要是指出來,就罰潑水的人便是。但若是指不出來,那你就去後庭領十個板子吧。”
“這……”
青苔有點慌,心思單純,只會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做事,哪裡玩得過沈在野這老謀深算的?反正主子只說過不說多餘的話,卻沒說連實都不能說啊……那就,還是說一說吧?
在保住自己的屁和別人的屁之間選擇,青苔還是果斷選擇了自己的屁。
“方纔顧娘子來過了。”深吸一口氣,老老實實地道:“顧娘子是想幫忙照顧主子的,沒想到手上失力,就將水潑在了主子上。主子醒來也沒計較,所以奴婢不曾向相爺稟告。”
躲在室櫃裡的丫鬟聽著這話,微微點了點頭,心想姜娘子主僕還算厚道,當真沒告顧娘子的狀,還幫著大事化小了。
但是誰知,青苔話音剛落,沈在野猛地一掌就拍在了榻上,震得桃花在夢裡都皺了皺眉。
“荒唐!姜氏有重傷在,還上門來鬧事?”
青苔震了震,饒是有主子的話在前頭做鋪墊,還是被沈在野這誇張的反應嚇了一跳。
一直覺得相爺是溫文爾雅的斯文人,長玉立,風度翩翩,沒想到生起氣來這樣嚇人。劍眉冷對,眸子裡像是結了冰霜,整張臉瞬間吹過冬天最冷的雪風,任誰看了都得打個寒戰。
不過,這樣一看,這張臉還真是好看,廓跟冰雕似的,一刀一刀鬼斧神工……
手掐了自己一下,青苔打了個激靈,連忙回神,跪下來道:“相爺息怒,主子都說不計較了,顧娘子也是好心。”
“顧氏是什麼子,你能比我清楚?”沈在野冷笑:“也不知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懂事,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對桃花竟然也如此,看來也是時候給立個規矩了。”
青苔抿脣,跪著不說話,心想自家主子算得還真是準,顧氏這回定是免不了被當做儆猴的,殺給院子裡的人看了。
手掖了掖桃花的被角,沈在野起,沉聲對青苔道:“你好生照顧你家主子,若再有人來打擾休息,你就說是我的吩咐,一律在外頭遞了禮就走,不準進主屋。”
“是。”
“湛盧,走。”
躬點頭,湛盧跟著自家主子就踏出了爭春閣,問也不用問,直接朝溫清閣而去。
顧懷正坐在榻上發呆,心裡反覆在思量姜桃花的話。
去爭春閣,倒不是隻爲上次臨武院的舊賬,還有柳氏的原因。
柳氏說:“姜氏擅長朮,與你相似,卻更勝你一籌。有了珍珠,誰還會稀罕魚目?姐姐也該早些爲自己打算,別等到恩寵被人搶乾淨了,纔想起來掙扎。”
聯想起那晚相爺不寵幸的事,顧氏心裡難免就有些膈應,再一看爺竟然爲姜氏黃昏派人進宮請醫,當下就有些火大,腦袋一熱就上人家院子裡去挑事了。
冷靜下來想想,姜桃花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院子裡一個個深藏
不的,有嫉妒之心的也不,爲什麼就只有衝出去了呢?
雖然是不相信相爺會爲這點小事重罰自己,但是……自己是不是當真被利用了?
想想也不能吧,柳氏可是的手帕啊,這麼多年的,怎麼會害自己?
正糾結呢,院子門口突然一聲好大的響,像是誰把門給踹開了。
嚇了一跳,顧氏站起來皺眉就喊:“越桃,你在做什麼?”
越桃小步跑進來,還沒來得及使眼,後頭的沈在野就大步越過,直接站到了的面前。
“……爺?”被他的臉嚇了一跳,顧氏一個沒站穩就跌坐回了榻上,愣愣地看著他:“您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
“我怎麼了,你不清楚麼?”沈在野垂著眼簾睨:“你做了什麼好事?”
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地就張口道:“姜娘子當真告狀了?”
沈在野沒回答,一臉的怒氣毫不掩飾,手就擲了茶盞,碎片茶水四濺,驚得一衆丫鬟都跪了下去,顧懷也差點沒坐穩。
“姜氏是從趙國遠嫁而來,你這般胡鬧,真是不知分寸!”低斥了一聲,沈在野冷眼道:“的傷若是因爲你而加重,那你便難辭其咎!院子裡若都學你這般惡毒,那便是永無寧日!今日若是不罰你,這府裡便沒個規矩了!”
“爺!”顧懷又氣又委屈:“妾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啊!”
“潑了姜氏一的冷水,還不過分?”沈在野冷笑:“要殺了人才過分嗎?重傷差點沒命,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這一盆水萬一又染風寒病加重怎麼辦?”
“妾……”
“往日你在這院子裡小作不,念你本不壞,我也就沒放在心上。如今看來,你是當真自私任,又心腸歹毒!”揮手就打斷的話,沈在野道:“你也不必多說了,這府裡沒規矩不方圓,雖然你與姜氏同爲娘子,但你恃強凌弱,有違寬容端莊之德,罰三個月的月錢,撤侍寢牌子半年。”
倒吸一口涼氣,顧懷的眼睛瞪得極大,滿是不可置信,以爲自己聽錯了。
可是很早就進了相府的人,還是娘子的位份,一直也得相爺寵,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因爲這樣的小事,半年不能侍寢?
“是不是有些重了?”湛盧輕聲問了一句。
沈在野搖頭,目幽暗地道:“若不是桃花說不想計較,比這更重的都還有。”
嚨一,顧懷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眼淚跟著就泛了上來:“爺,妾在您邊伺候這麼久,在您的心裡,就當真這麼不如姜氏嗎?”
沈在野擡了擡下,眼神晦暗不明,看了一會兒,也沒回答,徑直就往外走了。
他這個樣子,比回答了還讓顧氏難,擺明了就是不但不如,連解釋都懶得解釋。
從榻上跌坐下來,顧懷看著沈在野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終於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