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芃聽著，抬眼看著秦書淮。

他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抖，彷彿在抑著什麼澎湃的，秦芃這一刻覺得，其實他殺了，也沒什麼不好原諒。

他已經被愧疚和痛苦折磨了這樣子，他們之間的債，應該一筆勾銷了。

「秦書淮，」連名帶姓他名字，彷彿年時那樣，只是如今語調更溫，似乎是歷經了時滄桑，帶了睿智和幾分佛：「人這輩子，很多事是不執著，不強求的。你不了，就是不了，沒必要強求。」

「會原諒我？不在意？我苦守著，可卻上了別人。」

「這都是緣。」秦芃說得溫和：「不了，就是不了。」

不了，就是不了。

秦書淮著筷子，呼吸有幾分急促。

秦芃大概就是如此想的吧。

不會愧疚，不會留念。

秦書淮閉上眼睛，秦芃有些奇怪：「王爺？」

「沒事。」

許久後，秦書淮穩住心，垂眸道：「沒什麼，想起了一點往事，吃飯吧。」

秦芃不敢再說話了，兩人吃過了之後，便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看自己的摺子。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等秦書淮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便發現秦芃已經趴在桌邊睡了。

摺子是最後一張，大概是看完了最後一張，再也撐不住，倒了下去。

秦書淮站起來，停在側，燈火下的人，沒有防備和倒刺，看上去一如過往那些年，他每天清晨睜眼時，那個睡在側的子。

他本想醒，卻在手的時候，沒能忍住，點了的睡。

點完之後，他坐到邊，想了想，終於是低下頭，輕輕親了親的面頰。

「對不起，」他看著面前人鮮活的面容：「這一次，我會好好保護你。」

秦書淮給了秦芃很多摺子，柳書彥被支到了南城軍那邊。

南城軍每天都多多有點事兒，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史臺彷彿是吃了炮仗一般，天天盯著南城軍找麻煩。柳書彥被弄得焦頭爛額，本不出來見秦芃。

唯一能見面的時候就是給秦銘上課的一個時辰，可這一個時辰秦芃基本被秦書淮拖住。

秦芃的辦公地點被迫變了秦書淮的宮裡，秦芃一直不太理解，秦書淮為什麼總是能找出這麼多事兒來。

然而也不能埋怨事多，因為……

事真的這麼多啊！

如此幾日，秦芃掐指一算，居然是有近十日沒見到柳書彥了。

本來指著柳書彥替找辦宴會的地點，如今只能靠自己，四尋了好久，都沒尋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迫不得已想起秦書淮說的地方來，懷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找過去。

城郊的桃花林是位於西山腳下，從山腳到山腰，漫山遍野的桃花。

秦芃一路走上去，走到半路，就覺得這個場景有點悉。

青石道路一路上沿，門口是圓形的大門，一位青衫瞧見秦芃，直起來：「姑娘有何貴幹？」

秦芃看著那拱形大門，好久後，才回過神來：「這是我的帖子，不知能否見主人一面？」

接過的帖子，看見上面「秦芃」二字，便是笑了：「您是來看宅子的吧？」

「你怎麼知道？」

秦芃有些奇怪。

「主人說了。」放下掃帚，上前開門，輕快道：「近日來會有一個秦芃的公主來這裡，如果公主想買，就賣給公主。」

秦芃微微一愣：「你家主人是誰？」

「是一位士，」口氣中帶著驕傲；「不過主人說，他的名字就不告訴公主了。這宅子本就是要徵來用作長公主府的，您提前來了，就提前給吧。」

強徵……

秦芃有些不好意思，忙道：「這必然是誤會，我並不打算強徵誰……」

「無妨。」擺了擺手：「主人說了，獻給公主這樣的人，他心甘願。反正他房子多，朝廷錢也給得多。」

秦芃：「……」

原來是因為賠款給夠了，差點信了他鬼的士。

說話間，秦芃遊逛在庭院裡。

其實很詫異，這裡的一景一，都彷彿是夢裡出現過。

以前和秦書淮躺在被窩裡，一起聊著他們的未來。

說想有個大宅子，要拱形的門，門口要有柳樹環抱，形一個天然的拱形，柳條垂下來，當門的門簾。

宅子要建在半山腰上，有一大片園林。要在林子裡種很多桃花、楓樹、梨花、桂花。還要有個池塘，種上蓮花。

再在二樓臺上，建一個湯池，在湯池裡能看見對面有小溪涓涓流過，秋天時候，楓葉落在水裡。春天時候，桃花落在水裡。可以躺在湯池裡，取一杯暖酒，看景替。

春看桃李夏看荷，秋染紅葉冬梅灼。

描繪過的細節，都在這裡一一被滿足，又加了許多沒有的，讓整個園子看上去更加和諧自然。

彷彿是山林本建出的宅子，這宅子不是人工建，本就是山林一景。

逛了一圈，秦芃心裡有些激，一心想拿下這個宅子。

這時候從轉角走過來，手裡捧著一個盒子。

「姑娘，你們主人……」

「這是房契地契和鑰匙。」走上前來，將盒子到秦芃手裡，秦芃微微一愣，拍了拍土，便道：「我一直等著你呢，東西給你，我就走了。」

「那錢……」

「朝廷給過了。」

說完，穿上鞋便走了，一青衫，彷彿不是此間人。

秦芃好久才緩過來，轉頭同白芷道：「秦書淮是早就知道這是我的公主府的吧？可我問禮部那邊，他們一個屁都不放，這不是欺負人嘛？！」

白芷沒說話，仰頭看著四周，好久後，聲音有些沙啞。

「如果公主在，」似乎有些難過：「一定會很開心吧。」

秦芃沒說話，看著白芷靜靜瞧著不遠盛開的花朵，抬起手，將白芷拉進懷裡，著的背道：「別難過了，就當我是你公主吧。」

白芷頭一次沒嘲諷，被秦芃抱著，一瞬之間，就覺得彷彿真的是趙芃在抱著。

眼淚湧上眼眶，好久後，終於道：「好。」

定下了地點，秦芃準備的很快，沒多久，就到了春宴開宴的時候。

這正是桃花即將開盡的前後，這時候花期最好，漫山遍野桃花灼灼。

秦書淮一直等著秦芃的帖子，幾乎是日常問江春：「公主的帖子送過來了嗎？」

江春好幾次想提醒秦書淮，或許……人家是不打算送了呢？

秦芃的確是不打算送秦書淮的。

想過，春宴目的在於踏出構建自己在宣京人際關係的第一步，與秦書淮是政敵這件事大家都明白，不需要借秦書淮的勢。秦書淮不來，或許更好。畢竟大家了幾分拘謹。

所以雖然琢磨過最近秦書淮態度不錯，不發帖子是不是不太好，最後還是覺得，秦書淮估計不會在意發不發帖子這種事，於是不發了。

秦書淮卻總是覺得秦芃不會不發帖子給他，就時時刻刻準備著接帖子。一直到開宴前一天晚上，他幾乎是徹夜不眠，就等著秦芃來給他送帖子。

雖然他心裡也明瞭，秦芃怕是不會來送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正是休沐之日，宣京大半王公貴臣的子都趕了過去。

春宴一般宴請的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大家穿著綾羅綢緞，心打扮，然後乘著帶著自己家徽的馬車趕往了秦芃定下的地方。

秦書淮住的玄武巷裡都是達貴族，外面熱熱鬧鬧的，秦書淮早就知曉，他坐在正堂裡，拭著自己的劍，一言不發。

江春有些擔憂，上前來，想了想道：「王爺，要不……咱們還是去了？」

「沒帖子，」秦書淮面冷淡：「怎麼去？」

「我們沒帖子，」江春將紮心的話口而出：「可是其他大人有啊！」

在一旁低頭著柱子的趙一：「……」

太紮心了。

秦書淮不說話，氣又低了幾分。

趙一歎了口氣，終於道：「其實好幾位有分量的大臣都沒收到帖子，我估著公主是怕請了人也不來，王爺要不就帶著大臣們去附近兜圈，我去盯著春宴的況，如果出了事兒，我再王爺。」

秦書淮依舊不說話，江春無奈了，焦急道：「主子，你到底是想怎麼辦，給個數啊！」

「我想去春宴。」

秦書淮一字一句說得很認真。

江春一咬牙，直接道：「算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就上門去，我就不信公主會把我們趕出來！」

「我覺得……」趙一了鼻子：「你的話，公主可能真的會。還是帶著幾個大臣保險。」

秦書淮覺得趙一說得很有道理，於是他立刻把沒有收帖子的幾個親信過來，頗有些惺惺相惜道：「你們都沒有收到公主的帖子，我帶你們一起去春宴吧。」

聽了這話，刑部尚書周玉有些好奇：「您收到帖子了？」

秦書淮淡淡看了周玉一眼，淡道：「我與長公主的關係，不需要特意用請帖這種俗。走吧。」

眾大臣：「……」

他們沒收到帖子，他們也不想去。王爺，你想去，你直說啊！

帶上了人，秦書淮心裡總算有些底了。

自己帶了六部兩個尚書、史臺的頭頭、外加兩個國公、三個爵爺，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琢磨了一下，秦書淮帶著人，很有信心的出發了。

而秦芃佈置好了場地，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小劇場】

秦書淮日記：等芃芃帖子的第一天

秦書淮：「江春，我媳婦兒給我的帖子呢？」

江春：「沒送來。」

秦書淮：「哦，我份比較尊貴，一定打算最後一個送。」

秦書淮日記：等芃芃帖子的第五天

秦書淮：「江春，我媳婦兒給我的帖子呢？」

江春：「沒送。」

秦書淮：「其他人都送完了嗎？」

江春：「送完了。」

秦書淮：「我對於來說太重要，一定打算送我一個非常上心的帖子。」

秦書淮日記：等芃芃帖子的最後一天

秦書淮：「我媳婦兒的帖子送來沒？」

江春：「沒……」

秦書淮：「哦，我和關係太好，不需要帖子，我們上門吧。」

江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