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怨折釵（六）

方歡的手掌滾燙，著的小腹，一路下移。

李慕儀揚手打了方歡一掌，方歡偏頭，捂著疼的角呵呵笑起來，“雉奴是在拿奴才當王爺打？”

李慕儀恨得眼睛通紅，反手又打了一下。

方歡教打也舒爽，老實挨了幾下，一把捉住李慕儀的腕子，推著倚到屏風上，“你打！洩了恨也好。咱們都是賤人賤命，皇城兒下的爛泥，哪裡曾好過一日？若你打了義父就能快活些，義父願意讓你打……我的命都給你……！”

方歡息得很急很急。他是個沒了的人，那麼些年早就斷了男歡的念想，可在教坊司遇見雉奴，單單是聞著青的香，他骨子裡就能湧起最原始的慾。

讓他想起自己還是個男人。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只有，彷彿他們兩個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方歡了，一下埋到李慕儀的頸子裡，的舌過雪白的。

“你歡喜他，可他不把你當作人，你歡喜他作什麼，妄想著他能娶你？！可你從前再是家小姐，到這等貴人眼裡，就是個教坊司千人騎萬人睡的婦、貨，連他府上的侍妾都不如！”

李慕儀滿盈的淚一下滾落。

方歡瞧見，抬手給拂去，忍不住笑道：“雉奴，你太傻了……傻丫頭，你是什麼份，他是什麼份呀？做了幾年的永嘉長公主，就真當自己不是窯子裡的貨了？雉奴，人就得認命。”

方歡太明白的弱之，字字如刀，句句如刃，專往最無力的地方刺去，見，將多年來支撐起的盔甲砍得七零八落。因為方歡就是在這樣的樊籠中瘋的人，他認了命，還要李慕儀認命。

李慕儀搖著頭不認，一直後退，方歡就追。

屏風“哐當”一下倒在地上，李慕儀後背一片生疼，那些曾經在深淵裡盡折磨與懲罰的記憶讓疼痛喚醒，清晰無匹，李慕儀不住地，曲曲地蹬著往後躲。

方歡掀開袍擺，從腰間出一鞭子來。

那鞭子都是照教坊司舊制，整條麂皮被剪裁長條，細若蚊須，盡數收在柄中，這甚打在皮上，一片細細的疼，從中掙扎出若有還無的來。尋常子挨個七八遭，便要求饒，不是因著多痛苦，實則是著痛苦與舒爽兩重極端，如似冰火折磨，令人難以忍。

方歡一鞭子打下，李慕儀揚手躲閃，一鞭子狠在的胳膊上。這一下實在狠，像是將他多年的怒與怨都了出來，“你還不認！”

李慕儀不住洶湧的恐懼，做不出更多的反抗，疼得細出聲。只這一聲未平，方歡第二鞭又打了下來，“認不認？！”

李慕儀前通紅，臉頰上也多了一道紅痕，轉了跪起來，掙扎著要跑。方歡一隻胳膊就裹挾住的腰，上手扯爛的裳，玉白的肩膀線條細膩完，無一有瑕。可越是這樣，方歡就越樂意弄出些什麼，於是低頭狠狠咬在白的上。

李慕儀痛呼，“方歡，方歡！”

方歡鬆開，一鞭子又在的上，“教過你規矩，忘了麼。你該我什麼？”說著他手下移去扯的，扯了幾下沒，又探進手去那幽，手指攪了幾下沾出黏膩的水來，方歡就笑起來，“有你義父的時候。”

可並不歡愉，額上冒出了一層薄汗，胃中也漸漸覺出尖銳細的痛，就像毒刀一樣絞著，翻江倒海似的直往上湧。

李慕儀的已轉至蒼白，嚨不住陣陣噁心與酸楚。

李慕儀推他，“放開我，我難……”

這聲音太過無力了些，方歡一下就聽出不對，下意識鬆了鬆手。李慕儀掙，踉蹌著步伐爬起，一手拽襟，一手扶著一旁擱著琉璃梅樹盆的高架，方歡慣是服侍人的，兩三步端了盛著清水的盆來。

他手去拍李慕儀的背，很快，弓腰嘔起來。嘔出來也沒什麼東西，獨有幾口青白酸水，只是那頭的噁心一直作，出不來東西，也不教好過，直到嘔盡了，方歡遞來茶水為漱口，才算緩出這一口氣。

方歡又從袖間揪了帕子出來為拭。

李慕儀搖著頭將他的手推開，著酸痛的嚨，滿頭虛汗，嘶啞著聲，決絕又不留一餘地，說：“方歡，你大可以試上一試，膽敢再我一下，我就殺了你。”

沒有玩笑，徹骨的痛恨從齒間溢出來，尖銳得能刺人心。方歡對生死無於衷，只是見如此果決，竟也生出些莫名其妙的悵然。至，他還沒馴過那隻雀兒能像李慕儀這般，這麼久還沒有屈從的。

他垂下眉，暗暗想到自己對病雀兒的原則一向是先治好了再馴，在這個方面，他自認更像一個慈和的父親。

方歡停了一陣兒，又彷佛想到了什麼，渾一個激靈，目從盯著的臉，下移到的小腹。

他臉上殘存的笑意消退，話語裡寒，“你懷了他的孩子？”

李慕儀聽到這話，驀地一蹙眉。

方歡看一頭霧水，顯然連自己都不清楚，一聲嗤笑裡還慍著怒，說：“雉奴，你最好祈願千萬不是。當初高後抬你做了長公主，恩寵沒了，高家也沒了，這已是李氏宗室裡最大的荒唐。你若懷上六王爺的孩子……”

方歡輕點了一下的腹部，竊竊地笑：“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方歡或許到底還是疼，這一場所謂的教訓無疾而終。

他言，尚且要回雁南王府向六王爺復命。

一句話就將李慕儀推進深淵。四面的窗門閉，天已近昏黃，不知何時，天公不，剪水作花，又開始落了一場肅殺的雨。

李慕儀扯著裳蜷在地上，下縱然鋪陳著暗金花紋的氈毯，也擋不住寒意侵襲，一雙白鹿似的曲著，深深的烏瞳無無，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被送了耳中。

當年，父親薛容主持變法，說是“天縱大儒”、民心所向，可若無有權有勢的人在後支持，終大功難。而當年支持薛容的就是高家。

薛容變法失敗，高後失寵，高家沒落，皆是環環相扣，誰也逃不。

可高家不甘。

因著高後當年陪皇上去寺中為國祈天時，曾誕下一；先天不足，生而夭折，骨就埋在寺中的碑下，以求往生度。

高家藉此為由，將從教坊司帶到寺中去。

高家對外聲稱，當年說是公主夭折，實則是姓埋名，以避黑白無常勾畫生死簿，逃過這一命劫。現如今公主已滿十二，僥倖逃過此災，當明珠還掌，送回宮中悉心教養。

高後為其取名“李慕儀”。

這個孩子是高家在李氏宗室心臟上的一把刀。他們要讓李氏永遠記著，這是高家的恨，高家的怨，也是高家對李氏最後的盡忠——變則通，不變則死。

凡是知道當年的人皆為高家滅口，只有方歡還活著，也只有方歡知道，此行了高家的恩，就得為高家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