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第二天, 裴織收到宣儀郡主讓人送過來的玉佩。
鋪著猩猩紅絨布的匣子裡,安靜地躺著一塊羊脂玉佩,和安玉公主的那塊質地不相上下,唯有上面雕的花紋不同, 安玉公主的那塊玉佩雕的是海棠花, 這塊雕的是富貴牡丹。
對裴織來說, 兩塊玉佩沒什麼不同, 遞給芳菲, 讓收到庫房裡。
宣儀郡主給裴織送東西一事,裴老夫人和威遠侯夫人很快就知道。
裴老夫人詫異地問︰“阿識, 宣儀郡主怎地突然給你送東西?”
裴織便將昨日中秋宮宴的事與簡單地說了下, 裴老夫人和威遠侯夫人都怔住, 面面相覷。
們沒想到, 康平長公主那樣的母親,竟然能養出宣儀郡主這般單純憨的兒,實在是……
“許是太后娘娘庇護,所以郡主心思純粹了些罷。”裴老夫人很能理解。
太后只有這麼一個外孫,不疼疼誰。
特別是宣儀郡主剛出生不久, 生父就因病去世,太后憐惜外孫自沒了爹, 時常將康平長公主母倆召進宮, 曾經宣儀郡主也在慈寧宮住過一段時日。
威遠侯夫人突然想到什麼, 說道︰“我記得, 當時太子也養在慈寧宮,太子殿下和宣儀郡主同在慈寧宮住了近半年, 後來太子才被皇上接到邊教養……”
看向裴織,言又止。
裴織恍然, 怨不得宣儀郡主見到太子就像老鼠見到貓,原來是忍了他半年時間的折騰。雖說覺得小時候的太子就算暴躁得像個熊孩子也是可的,但正常的小姑娘哪裡得了他的臭脾氣,更不用說宣儀郡主也是金尊玉貴長大的,如何得了委屈。
只怕小時候的太子因頭疾,控制不住自己的暴烈脾氣,給宣儀郡主留下極深的心理影。
青梅竹馬偶爾也不是什麼好的事,特別是那竹馬是個份尊貴、格暴烈的熊孩子時。
“宣儀郡主似乎很怕太子殿下。”裴織含蓄地說。
宣儀郡主怕太子怕這樣,就算沒有自己,也不會想要嫁給太子,若是康平長公主,說不定直接跑到慈寧宮對著太后哭。
所以康平長公主那邊完全不用擔心。
裴老夫人和威遠侯夫人對視一眼,稍稍放下心。
只要宣儀郡主對太子沒想法,康平長公主不至於自己的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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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中秋,天氣一日比一日涼。
眼看著太子大婚的日子漸漸近,禮部上下都忙壞了,據說禮部尚書和禮部侍郎為了皇帝那句要盡善盡地辦好太子的婚事,已經連續加班一個多月,都忙得瘦了一圈。
每次禮部那邊有什麼靜傳出,威遠侯回府後,都會事先告訴和裴老夫人、威遠侯夫人,裴織偶爾也會坐在旁邊聽一聽。
威遠侯府也全力配合禮部走流程。
中秋過後不久,便是一年一次的秋獵。
今年的秋獵,在西山舉辦,西山距離京城有兩日的路程,秋獵為期五天,來回便要十天左右。
原本因為婚期將近,裴織要在府裡待嫁,不能隨便出門。
哪知太后問了句,於是宮裡來人,傳太后口諭,讓裴織隨同太后一起去西山。
有上次中秋宮宴太后派人請裴織進宮的事在,這次眾人毫不意外,不管是裴老夫人還是威遠侯夫人,都十分淡定地為裴織準備行李。
只有威遠侯興得不行,宮裡的太后、皇帝越是表現出對裴織的重視,越讓他欣喜。
他已經可以預見,威遠侯府會因為裴織,重振當年先祖的榮。
這次秋獵,威遠侯府去的人只有裴織和裴安玨夫妻。
前陣子,威遠侯終於請封世子,皇上很爽快地批準,如今裴安玨是威遠侯府的世子,像秋獵這種事,裴安玨自然要去獵場上表現一番。
出發那日,皇帝的駕在前,悍勇的衛軍隨行左右,浩浩地離開皇宮。
駕之後是太后的車駕,接著是太子的車駕,其後才是隨行的後妃、皇子、公主等人的車駕,最後是朝臣的車隊。
出了城後,便有庭衛騎馬過來。
裴安玨騎馬隨行在威遠侯府的馬車左右,裴織和梁萱坐在馬車裡。
見到衛,裴安玨問道︰“這位大人,不知有何事?”
衛客氣地道︰“太后娘娘找裴四姑娘,讓四姑娘過去。”
“現在?”裴安玨愣住,這會兒車隊進行中,不好過去吧?
那傳話的衛笑了下,便見有侍衛抬著一頂翠蓋珠纓的轎子過來,請裴織上轎。
裴安玨夫妻倆終於意識到,太后有多喜歡裴織,喜歡到都等不及歇息,就讓人接過去。
裴織和大哥大嫂道別,上了轎子。
抬轎的侍衛力氣很大,轎子也很穩,他們走得極快,不過半刻鐘,便聽到衛的聲音,“裴四姑娘,到了。”
裴織手掀開轎簾,看到太后的車駕就在旁邊。
恰好這時,車簾掀起,宣儀郡主那張明的小臉探出來,朝出欣喜的笑容,“裴四姑娘,你快上來。”
轎子離太后的車駕很近,旁邊的宮人取了一塊踏板過來,讓走過去。
裴織也不遲疑,上了太后的車駕。
太后的車駕很寬敞,鋪著厚實的地毯,車壁周圍還包裹著布,珠簾垂落,宛若一輛古代版的房車。
太后手裡撚著一串佛珠,朝笑道︰“裴織,宣儀剛才一直叨念著你呢。”
裴織心裡恍悟,原來不是太后迫不及待要見,是宣儀郡主慫恿的。
看向宣儀郡主,發現朝自己笑得很開心,仿佛見到自己很歡喜似的,心裡有些納罕,難不中秋宮宴那日,兩人不過短短時間的相,自己就征服了這小姑娘?
裴織先是向太后請安,關切的,然後才和宣儀郡主說話。
宣儀郡主聲音含︰“車裡只有我和外祖母,實在無聊,所以我讓外祖母找你一起過來說說話,而且你會逗外祖母開心。”
朝裴織眨了下眼楮。
裴織含笑道︰“只要太后娘娘不嫌我吃得多又嘮叨就好。”
太后被逗笑了,指著瓖嵌在馬車裡的小桌子道︰“桌子下的屜裡有點心,你們若是就吃,吃完了哀家再人做便是。”
“那就謝謝太后娘娘啦,臣可不會客氣的。”裴織揚起臉說。
不是故意這麼說,而是真的不客氣,不管誰請吃東西,都會欣然應允,沒有客氣一說。
可惜太后和宣儀郡主都不了解,還以為故意這麼說逗太后開心,太后也確實十分開心。
裴織和宣儀郡主將桌子下的屜打開,將裡面的點心和堅果取出來,還有一壺果。
們圍著桌子坐,一邊說話一邊吃點心,同時也不忘記和太后說話,逗老人家開心。
有上次一起在慈寧宮偏廳吃東西的經歷在,宣儀郡主毫不覺得和裴織坐在一起吃東西有什麼不對,看裴織吃得香,不知不覺間又將桌上的食吃。
著微撐的肚子,宣儀郡主發現,原來真的不是的錯覺,和裴織吃飯,會不知不覺吃得很多,容易撐住自己。
可裴織吃得也不比啊。
納悶地問︰“你吃得不比我,怎麼肚子一點也不凸?”
裴織一本正經地說︰“因為我比較能吃。”
這次太后終於相信裴織確實很能吃,笑呵呵地說︰“能吃是福,多吃點,咱們家養得起。”轉頭對外孫說,“你也是,看裴織多好,你日後也要和一樣,好好地吃飯。”
宣儀郡主︰“……”
吃完東西,裴織從袖袋出一副葉子牌,邀請太后和宣儀郡主一起打牌。
太后笑道︰“你們打吧,哀家老了,就不去摻和,看著就行……”
“外祖母一點也不老!”
宣儀郡主嗔著說,靠在太后上,磨著一起打牌,太后哪裡得住外孫這般滴滴的磨法,最後同意了。
直到中午車隊停下,在驛站歇息,三人依然興致的,打得渾然忘我。
“母后,你們在這裡做甚?不下來歇息嗎?”
昭元帝的聲音響起,三人轉頭看過去,就見到站在車外的皇帝,以及站在皇帝邊的康平長公主、太子和幾位皇子。
太后︰“……”
裴織︰“……”
宣儀郡主︰“……”
車外的人也看清楚三人的模樣,除了太后好好的,宣儀郡主和裴織額頭上都著寫了字的字條,模樣格外喜慶。
宣儀郡主額頭上的字條寫著“我是兔兔”,裴織額頭上的字條則寫著“我是喵喵”。
昭元帝忍俊不︰“母后,你們這是……”
太后笑呵呵地說︰“哀家正和宣儀、阿識打牌呢,輸了的人要在額頭字條。”
還有這種玩法?倒是比賭錢要有趣。
眾人心裡琢磨,“阿識”應該是裴織的小名兒,沒想到太后喜歡,喜歡到都喊的小名。
宣儀郡主手忙腳地將額頭的字條撕下,臉漲得通紅,特別是發現站在太子邊的三皇子,簡直憤絕。
裴織默默地將字條撕下,不著痕跡地理了理微的鬢發,朝太子看過去。
太子眸含笑,見看過來,角勾了勾。
兩人的對視很短暫,但在場的都是人,哪裡沒看出來。
在驛站歇息大半個時辰,用過午膳,車隊繼續出發。
這次太后的車駕裡,除了裴織、宣儀郡主外,還有康平長公主、安玉公主。
康平長公主笑著說︰“母后,你們在車裡玩得開心,也不兒過來一起玩,兒自己一個人坐車可是很無聊的。”
太后道︰“你若是無聊,可以去找你的姐妹們說話,哀家也不過是被們過去湊趣的。”
否則怎麼太后臉上都沒有字條,因為兩個孩子很心,都讓著,次次都是贏。
康平長公主神微滯,皮笑不笑地說︰“有了孫媳婦,母后就不要兒了。”
“胡說!”太后輕斥一聲。
裴織、宣儀郡主和安玉公主一起玩牌。
安玉公主道︰“聽說上午時,你們玩牌,還往額頭寫了字的紙條,是嗎?”
宣儀郡主點頭,“是的,輸的人要往額頭字條,字條上的字由贏的人寫,想寫什麼都行。”
安玉公主目微閃,“那咱們來玩吧,輸的人要字條。”
三人開始打起葉子牌。
太后和康平長公主沒有參與小姑娘家的玩樂,坐在一旁說話,偶爾看過去。
幾局下來,安玉公主和宣儀郡主額頭上都了字條,裴織作為勝利者,臉上乾乾淨淨的,負責給兩個姑娘的字條上寫字。
寫的一手簪花小楷頗有風骨,仿佛出自名家之手,連康平長公主看到都愣了下。
“阿識這字寫得真好。”太后贊賞地道。
康平長公主勉強道︰“確實是好字,可見平時很注重練習。”
又輸了一局,安玉公主生氣地道︰“為什麼輸的總是我?”
“我也有輸啊。”宣儀郡主指著自己額頭上的字條,難道沒看到。
安玉公主沒理,看向裴織,懷疑地問︰“怎麼每次都是你贏?你是不是作弊?”
“胡說八道,阿識才不會作弊!”宣儀郡主激烈地反駁,“你是不是輸不起啊?輸不起就說,汙蔑別人作弊算什麼?”
安玉公主被堵得差點吐,怒目而視。
宣儀郡主才不怕,同樣瞪回去。
眼看兩個小姑娘就要吵起來,康平長公主神不愉,忍不住瞥了眼裴織,覺得這裴四會置世外的。
正要出聲,被太后製止。
“母后……”
“們小姑娘家不過吵個,由著們去罷,能有什麼事?”太后瞥一眼,“你呀,不要什麼都爭第一,你這爭強好勝的子也該改改!也不要像護崽子一樣護著宣儀,宣儀沒你想的那般弱,偶爾也讓自己去應對外面的風風雨雨。”
康平長公主沉默。
這時,裴織道︰“公主,我也不是有意要贏你,只是我的心算比較強,看到你們出什麼牌,我就知道要出什麼牌。”
安玉公主︰“……”
宣儀郡主驚訝道︰“阿識,你這麼厲害?”
裴織謙遜道︰“在家裡時常和姐妹們玩罷了。”
如果裴繡在這裡,又要反駁,本沒怎麼玩,因為阿識隻喜歡懶洋洋地躺著看話本,本不和們玩。
安玉公主扁著,又輸給裴織,真不甘心,這家夥到底有什麼是不會的?
等車駕停下,安玉公主再也不想和們玩,氣呼呼地跳下車。
看到下車,宣儀郡主突然想起什麼,忙提醒︰“安玉,你額頭上的紙條還沒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