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邵行來到alis，一進門就看到了姐姐和母親。

兩人坐在休息區的椅上，正笑著和一個年輕人說話。因為角度問題，邵行只能看到那人的小半邊側，對方白皙，留著茶的短發，出一點淡的耳垂，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很乖。

隨著前行，那人的臉一點點呈現在視線裡，邵行的目驟然一凝。

沈祺然？

因為對方換了髮型，他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把對方認出來。

邵瑤在電話裡隻說希他來陪陪母親，並未提及沈祺然也在場，邵行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停住了椅。

休息區的幾人還在愉快的談。沈祺然不知說了什麼，邵老夫人笑得眼楮都彎沒了。

自從自己出事，邵行已經很久沒見母親這樣愉快地笑過了，他因一個電話就立刻趕來，也是為了讓母親能開心一點。

自己尚未做到的事，那個人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邵行在原地停了許久，邵瑤的目突然掃到這邊，微微一怔，很快高興地揮起手。

“阿行你可算來了！這邊這邊！”

所有人立刻朝這邊看來，不知怎的，那麼多雙眼楮，邵行唯獨隻注意到了沈祺然的目。

對方顯然十分錯愕，接著表變得僵，完全不復和別人聊天時的輕松自在。如此明顯的抗拒和排斥，讓人想忽視都做不到。

邵行眸愈冷，他沒有移開目，一直盯著沈祺然來到了近前。先前和邵老夫人們一起說笑的店員們都下意識閉上了，每個人都覺到一難以形容的低氣，仿佛多說一句話都會遭雷劈一樣。

邵瑤們早就習慣了邵行這種做派，沒覺出任何異常，而且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小然的新造型很好看吧？”邵瑤的目在這對新婚夫夫之間遊移，滿臉的姨母笑，“阿行你是不是都看呆啦？”

邵行一怔，立刻移開視線，聽到沈祺然在那邊尷尬地圓場。

“瑤瑤姐你也太誇張啦，就剪了個短發而已……”

“什麼而已啊！超好看的有木有！姐姐我的心都撲通撲通的！”

一邊邵老夫人也輕笑著附和︰“然然底子好，怎麼樣都好看。”

邵行沒有加談話，只是臉上寒意更濃了。

此時店員端來了新的點心和茶飲，沈祺然坐在最外面，很自然地手幫店員往桌上擺盤。

“先生您坐著就好，”能來alis的客人都非富即貴，店員哪敢勞煩，連忙勸阻，“我來就行。”

“沒事，舉手之勞。”沈祺然已經從“邵魔王怎麼會來這裡”的震驚中回過神，聲音放松了許多，“對了，你們這邊的玫瑰餅真好吃，我很喜歡。”

店員很高興︰“那是我們的專業糕點師做的，客人您喜歡的話，我再給您添點。”

“呀，謝謝，麻煩你了。”

沈祺然笑著對店員點點頭，轉頭的時候無意又對上了邵行的目，對方眼眸中的冰冷讓他一個激靈，角的笑意瞬間僵住。不敢多看，沈祺然迅速低下頭，故作鎮定地喝茶，但他覺得到︰落在自己上的目不僅未移開，反而更加冰冷了。

我又怎麼惹到邵魔王了？沈祺然十分納悶。

難道是嫌我吃點心吃得太多了……

不是吧阿sir，這你也要管啊？？

沈祺然委屈得一團，殊不知邵行臉越發難看。

對普通店員都能微笑以待，對自己卻連眼神都不肯多給一個，果然是覺得功嫁進邵家就高枕無憂，所以連做戲都懶得做了麼？

口驀然升起一陌生的躁意，邵行突然不想再待下去，他轉椅要離開，卻不小心撞到了正在往這邊遞茶的店員，對方手一晃，一大杯紅茶就潑灑到了邵行上。

“啊！”店員驚一聲，慌忙道歉，“先生對不起！”

周圍的店員反應很快，立刻上前理了潑灑的紅茶和翻倒的杯子。紅茶是溫熱的，不會燙傷人，就是灑的量有點多，邵行的服完全了。

替換的很快被拿來，店員表示可以幫行不便的邵行去更間換，被邵瑤直接婉拒了。

“不用你們。”邵瑤看向沈祺然，“小然，你陪阿行去更間吧。”

沈祺然愣了愣，立刻看向邵行，遲疑地問︰“我……陪你去？”

邵行沉默地盯著那張寫滿了“不去不去我不想陪你去”的臉，片刻後，聽到自己的聲音。

“嗯，你陪我去。”

***

直至關上更間的門，沈祺然仍有點恍惚。

他真沒想到邵行肯讓自己陪同來更間。

邵魔王不是很討厭他嗎？換服這麼私的事，他一個防備心如此強烈的人居然肯讓仇人來做？

因為太過難以置信，他忍不住又確認了一遍︰“邵哥，我先幫你把服下來？”

男人瞥了他一眼，聲音聽不出喜怒︰“嗯。”

沈祺然︰！

居然是真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祺然心中忐忑，幫邵行解襯扣子時都格外小心，能不踫到對方的就絕不踫到一點點，簡直比拆炸/彈還要仔細一萬倍。

落在某人眼裡，這就是嫌棄得連接都竭力規避的表現。

邵行面無表地看了沈祺然片刻，眉心微擰，閉上了眼楮。

沈祺然自然發現了對方的不悅，他搞不懂這位大魔王為何心越來越差，只能讓自己的作更輕更小心，恨不得直接隔空作。

在他沒看到的地方，男人眉心的折痕更深了。

隨著紐扣一顆顆被解開，服下的漸漸坦出來，邵行到底是軍人出，材好得沒話說，結實漂亮，腹線條流暢，若不是怕當場被揍，沈祺然都想手一……

突然，他的作一頓，目也凝住了——

他看到了，衫完全開後，男人腰腹下那一道道可怕的傷疤。

它們有的像乾枯皸裂的樹皮，有的像麻麻的蜂巢，猙獰地蜿蜒遍整個下腹，目驚心。

看過原書劇，沈祺然很清楚邵行這些傷是怎麼來的。

——是源自三個月前一場可怕的生死之戰。

現在帝國境風平浪靜，可三個月前，遠在星系另一端的戰場前線，局勢卻十分嚴峻。窮兇極惡的蟲族突然基因突變，變異後的蟲族戰鬥力猛增，防線不斷被攻破，軍方力巨大。危機之時，是邵行帶領一支英小隊，孤軍潛敵腹，找到了引發基因突變的母巢，以一己之力重傷蟲族王，完了戰局的驚天逆轉。

勝利的代價是慘烈的，邵行負傷嚴重，雖然第一時間被軍方送回帝都星接治療，僥幸保住了命，卻從此喪失了行走的能力。

雖然重生了，這一世邵行仍未能擺殘疾的命運，但他表現得平靜克制，讓人很容易就忽略掉他遭遇過的可怕傷痛。書裡寫到過一段邵行的心理活︰如果他重生在大戰前夕，哪怕知道等著自己的是什麼，他依舊會臨危命，義無反顧。

拋開自己的境，對邵行這樣的鐵軍人，沈祺然是由衷欣賞和欽佩的。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抬起頭時，正好和一雙冰冷漆黑的眼眸對上。

他不知道邵行是什麼時候睜開眼楮的，也不知道對方默不作聲地盯了他多久。膛深的某個地方，微微發酸，沈祺然抿著，向邵行的目裡有著自己都說不出的復雜之意。

“怎麼？”邵行表冷淡，語帶譏誚，“惡心得說不出話了？”

“沒有。”沈祺然拿過旁邊架子上的乾巾，輕輕拭去傷痕附近的水跡，悶聲道，“傷痕是軍人的功勛，這是榮譽和榮耀，怎麼會惡心呢？”

邵行不為所，冷哼一聲。

“假惺惺。”

沈祺然淡淡一笑，沒再說話。頂著原主這個份，無論他做什麼，邵行都不會領，甚至會懷疑他另有圖謀。但有些事，並不是討不到好就要完全回避的︰他不是原主，他是他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都管不著。

解完扣，沈祺然謹慎地幫邵行下漉漉的襯，用乾巾又拭了一遍上。

青年的作很溫，因為靠得極近，邵行能到對方的呼吸輕輕打在自己的肩背上，尤其是踫到那些傷痕時，對方的作更是輕。

拭完畢，沈祺然替邵行換上乾淨的上，又看了一眼對方的。

“我扶你起來？”他語帶猶豫，“你的子……要我幫忙換麼？”

邵行瞥了一眼對方的小板︰“不用。”

他催神力，雙手按上虛空，然後憑借臂力勉強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做下一個作，邊的人突然手按上他的皮帶。

邵行臉一變︰“你幹什麼！”

“幫、幫你啊。”沈祺然有點被嚇到，對方的手是要支撐的，換子的事自然是要自己來做的吧。

青年濃的睫微微抖，像隻驚的小，邵行凝視半晌，移開了目。

“你……繼續吧。”他低聲道，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遲疑。

沈祺然不敢大意，小心地幫對方掉的長。邵行部的還沒有萎，依舊強健，雙又長又直，只是表面也布滿了坑坑窪窪的傷痕，沈祺然用乾巾拭過那些疤痕，方才膛裡的那種酸又一次湧了上來。

因為前線戰事的保，帝國境的民眾目前並不知道邵行為千千萬萬條生命付出過怎樣的犧牲，大多數人都如沈夢嵐一樣，認為邵行不過是個前途已毀的廢，而邵行也從未為自己分辯過，沉默承了一切詆毀和非議。

“你肯定能好起來的。”沈祺然自言自語著，聲音小得只有自己能聽見，“……以後肯定會的。”

在他知曉的劇裡，邵行還沒有恢復行走能力，但按照重生小說的套路，主角大概率會在結局柳暗花明，功康復的。

有邵行神力的輔助，沈祺然很快幫他換好了子，這個過程中邵行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看著在他邊忙碌的人。大功告後，沈祺然後退幾步看了看自己的果，十分滿意，忍不住沖邵行笑了笑。

“搞定！你穿這還好看的，一會兒要不要直接買回去？”

沈祺然有雙漂亮的杏眼，笑起來眼楮會彎一對小月牙，這麼多天來，乃至包括上輩子，邵行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對自己笑。

他凝視那雙微笑的眼楮半晌，突然調轉椅，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更間。

沈祺然︰“？”

等沈祺然拿著換下來的服走出去，邵行已經不見了，邵瑤一臉歉然地迎過來。

“抱歉啊小然，”說，“阿行他說軍部臨時有事找他，必須先回去了，你別難過，還有我們陪你呢！”

一點也不難過甚至還輕松不的沈祺然︰“哦哦，沒事沒事！”

不過剛才也沒看到邵行和誰聯絡啊……難道是星際時代的高科技，腦通訊？

遠，行至一半的邵行突然停了下來，隔著玻璃窗看向更室門口的那兩個人。

他的目在茶短發青年的臉上停留了許久，最終冷淡地移開視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