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時候，涼州徹底暖和了起來，去郊外踏青的公子閨秀們越來越多。

平西侯府三位姑娘與陳這個表小姐也要出門，陸煜四兄弟作陪。

城東郊外有片翠湖，陳一行人抵達時，湖畔、湖中長堤上已經游人如織，湖面上飄著一艘艘畫船，好不熱鬧。

按照計劃，陳等人上午游堤，晌午用過飯后再乘船賞景。

陳想與表姐陸珍一塊兒走，可一下馬車，就被陸煥、陸澈左右圍住了，陸珍試圖救場，沒有功，而且陳人緣好也非壞事，陸珍還很羨慕表妹招人喜歡呢，就連親哥哥陸潤也守在表妹一旁護著，陸珍干脆與陸琬、陸瓔一塊兒走前面去了。

被眾星捧月的陳，一點辦法都沒有。

陸煜走在最前面，姑娘們經常停下來賞花，這個時候，他就停下來，默默地等著。

逛了小半個時辰，八人來到了湖畔一座園子，園中有低山池水，幽靜雅致。

“咱們去亭子里坐會兒吧。”陸琬發現一座空著的涼亭，一邊用帕子汗一邊道。

四個姑娘都去涼亭了，陸煥、陸潤、陸澈繼續寸步不離地守著，只有陸煜，大概是嫌們太吵，一個人走到距離涼亭不遠的湖畔，垂柳依依，他背對涼亭坐在一塊兒平整的岸邊石頭上，白黑發，風流倜儻。

陸煜坐下不久，遠就有幾位華服閨秀湊過來了。

陸珍指著其中穿紅的貌道：“那是李將軍家的三姑娘，從小就喜歡大哥。”

陳與陸珍等人一樣，都抱著看戲的心著湖邊，只見姑娘們靠近陸煜后，李三姑娘單獨上前，有點害又很勇敢地將手里的一捧蘭草遞給陸煜，至于說了什麼，陳等人就聽不見了。

陸煜沒接李三姑娘的蘭草，甚至連頭都沒歪一下，一不地坐著。

陸珍托著下嘆息：“大哥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祖母大伯母替他挑的他都看不上，主找他獻殷勤的人他也不理不睬，都二十歲了，過兩年二哥都要娶媳婦了。”

此話一出，陸家三都打趣地看向陸煥。

陸煥臉一紅，瞅瞅陳，他滿不在乎地道：“我才不著急，倒是珍妹，都十六歲的老姑娘了……”

他話沒說完，陸珍就撲了過去，作勢要打他，誰說十六歲就是老姑娘的！

亭子中嘻嘻哈哈，陳跟著笑，忽聞亭外有人朗聲喚道：“二公子，好巧。”

陳本能地轉過去，就見一位穿紫袍的俊秀公子一手搖著折扇，一邊緩步上了臺階，對方看起來與陸煥差不多的年紀，風度翩翩，目掃過陳，男人溫文爾雅地朝陳笑了笑。

陳從菩薩那兒得來的記憶中，并無此人。

好奇對方是何份時，陸家的兄弟姐妹卻齊齊站了起來，由陸煥率先朝來人行禮道：“好巧，二爺也來踏青嗎？”

劉恒點點頭，看著陳問：“這位妹妹似乎不曾見過。”

妹妹……

陸煥眉峰皺了皺，他都沒的那麼親熱過，這位秦王府的二公子到底什麼意思？

陳微微低了頭。

陸琬突然擋在面前，笑盈盈地對劉恒道：“是我表妹，好久不見，二爺何時從京城回來的？”

秦王就藩西北，王府就在涼州，秦王妃與世子留在京城，平時只有秦王與嫡次子劉恒住在這邊。

劉恒淺笑道：“前幾天才回的，二姑娘似乎長高了。”

陸琬臉一紅，小手抓起垂在前的一縷長發，地繞了起來。

劉恒卻再次將目投向陳，含笑道：“表姑娘看起來不像本地人啊。”

陳看他卻不像個正經公子，只猜測他家世應該比平西侯府還顯赫。

“舍妹祖籍蘇州，年膽小，失禮之還請二爺見諒。”

涼亭外，又一道清冷音響起，卻是陸煜從湖邊過來了。

劉恒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他可以不把陸煥三兄弟放在眼里，但陸煜，是父王都很欣賞重的棟梁之才。

“世子。”劉恒朝陸煜拱了拱手。

陸煜還禮，一邊落座一邊對陸煥道：“我與世子說話，你帶妹妹們游湖去罷。”

陸煥求之不得。

陸琬卻撒地坐在劉恒斜對面，著兄長道：“我走累了，還沒歇夠呢。”

劉恒馬上道：“都是人，世子不必客氣，若因我連累幾位姑娘不能好好休息，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風流之人，隨口一句便能哄得姑娘們喜笑開，陸琬笑得最為人。

“那二妹妹休息吧，我們去賞花了。”陸珍不愧是大姑娘，看出劉恒對表妹有意，第一個挽著陳的胳膊朝亭外走去。陳欣然配合，陸煥、陸潤自然跟上，陸澈懼怕長兄威，也將不太愿離開的親妹妹陸瓔拉走了。

陸煜冷冷地盯著陸琬。

陸琬咬咬，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紛紛消失，劉恒搖著折扇，淡淡地問陸煜：“世子有何事？”

涼州乃邊關重地，陸煜剛隨父親巡游回來，隨便挑兩件見聞，便是事了。

劉恒心不在焉地聽著，視線投向了湖畔，那里陳白衫兒綠走在陸家兄妹們當中，靈秀，放在京城，也挑不出幾個這樣的人來。早已厭棄涼州生活的劉恒，忽然覺得，涼州又變得有意思了起來。

陳從表姐陸珍口中，知道了劉恒的份。

“別看他在咱們面前和悅的，其實他心狹窄特別記仇，據說他有位武師傅，就因為比武切磋時不小心打了他一拳，他就趁王爺不在府里，命人砍了那位武師傅的一條胳膊。王爺回來后然大怒，親自押著他去給武師傅賠罪，賜以重金，可銀子再多，也換不回那條胳膊了。”

陳暗暗咂舌，竟然有這等殘暴之人。

陸珍朝前面的陸琬努努，小聲道：“就這樣，還有人不得嫁過去呢。”

陳當然看得出陸琬的小心思，只能說，人各有志吧。

走了兩刻鐘，陸煜追上來了，一臉冰冷，通的煞氣遠遠地就陸琬等人止了談笑。

陸琬不敢看兄長。

陳看了陸煜一眼，卻見陸煜也在看，目銳利，似是在不滿什麼。

陳心里一咯噔，雖然知道自己沒錯，可也有點扛不住那樣的眼神。

酒樓就在湖畔，陸家早定了雅間，一行人先去吃飯了。

因為陸煜臉太不好，飯桌上都沒人敢出聲。

飯后眾人移步去游湖，陸煥賃了一條畫舫，二樓風大最涼快，大家都上去了。

“二姑娘，世子請您下去。”陸煜的長隨阿金蹬蹬蹬上來，恭敬地對陸琬道。

陸琬笑容一僵，知道兄長要訓斥了。

“活該。”陸煥恨恨地道，他也不喜歡妹妹結劉恒的樣子。

“你就說我在下棋，大哥有話回家再說吧。”陸琬掙扎著道。

阿金低頭道：“小的不敢在世子面前撒謊。”

陸琬咬牙，著頭皮下去了。

兩人一走，陳與其他人不約而同地閉上，試圖聽到風吹草。沒過多久，樓下傳來了陸琬憤怒的聲音：“我愿意喜歡誰就喜歡誰，不用你管！”

陸煜說了什麼，倒是聽不見。

大概一刻鐘后，陸琬上來了，眼圈紅紅的，顯然哭過，上來也不理會眾人，繃著臉進了雅間，“嘭”地將門關上，不知在朝誰撒氣。

沒等眾人回過頭，樓梯那里再次傳來了阿金的聲音：“表小姐，世子請您下去。”

陳心里又是一咯噔，陸煜連親妹妹都訓哭了，又會怎麼樣對？

“我陪你去。”表姐陸珍非常的講義氣。

陸煥也站了起來。

阿金看眼二人，垂眸提醒道：“世子只請了表小姐一人。”

陳呼口氣，對陸珍、陸煥道：“你們坐吧。”

陳什麼都沒做錯，才不怕陸煜，陸煜敢罵，就反擊回去。

昂首的，陳慢步下了樓。

樓下，陸煜坐在臨湖的茶桌旁，對面有把空置的椅子，阿金示意陳過去，他守在樓梯口，仿佛在提防有人會下來聽似的。

“大表哥，你找我？”陳走到茶桌旁，站著問。

“坐。”陸煜眼也不抬地道。

陳大大方方坐了過去。

陸煜終于看了，眉目清冷，陳從容不迫地與他對視。

小姑娘的杏眼清澈水潤，湖風從一側吹來，有發落在了畔，那紅潤飽滿，有著超出年齡的艷麗。

陸煜移開視線，問道：“你可知涼亭所遇那位公子，是誰？”

陳道：“知道，表姐告訴我了。”

陸煜重新看過來，黑眸審視地盯著：“背后莫論人非，他為人如何我不做評判，只請表妹記住，二爺絕非良配，日后若再有類似今日之偶遇，一旦二爺有親近表妹之舉，表妹能避則避，不可被王府權勢迷。”

他神很冷，聲音也似訓誡，仿佛他不警告，陳就會厚無恥的迎合劉恒的親近。

陳很不喜歡陸煜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笑了笑，一臉善解人意地道：“大表哥放心，我不會跟二表姐搶的。”

陳知道，陸煜反對陸琬結劉恒，但就要故意惡心陸煜一把，他那麼喜歡管教人，先把親妹妹管好吧！

果然，陳說完，陸煜眉峰一皺，眼神越發凌厲。

陳就像毫無察覺一般，站起來走了，腳步輕快地上了樓梯。

陸煜的視線，一直追著，小姑娘愉悅上揚的角，他悶又疑。

在笑什麼？嘲笑他們陸家的嫡教養不如，還是得意劉恒更喜歡？

心思難猜，陸煜攥茶碗，突然覺得，幸好陳不是他的親妹妹，不然他更頭疼。

下午游湖的時候，陸煜都在暗中觀察陳。

陳嗆了陸煜一頓，心很好，與表姐一塊兒靠在船頭，探著子，將手進水中。

陸煜站在船拐角，看見歪頭朝陸珍笑，明眸皓齒……

“表妹，我教你釣魚吧？”

陸煥突然從一側冒出來，擋住了兄長的視線。

陸煜便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