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吵吵鬧鬧的，過年了。

世子爺陸煜恰是正月里的生辰，男子二十及冠，乃一大事，平西侯府年前就將請帖送了出去。

陸家的兄弟姐妹們要為陸煜準備及冠禮，陳作為表妹，當然也得表示一番。

表姐陸珍準備的是親手繡的香囊，陳記得原當初送的也是繡件，送是送出去了，最后卻出現在了陸煥上，足見陸煜有多嫌棄。陳可不想自取其辱，思來想去，陳請表姐陪出了一趟門，挑個鋪子買了一方硯臺。

陸煜生辰這日早上，三房人都去太夫人的萬福堂用飯，太夫人還沒出來，孩子們先送起禮來。

到陳，雙手捧著匣子走到陸煜面前，笑著道：“祝大表哥云程發軔，福壽雙全。”

“多謝。”陸煜淡淡道，接過了匣子。

陳是最后一個送禮的，禮畢，陳退到了陸珍邊。

散席后，陸煜走在前面，長隨阿金捧著一堆禮跟在后，陸煥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要看兄長都收到了什麼。來到陸煜的清風堂，陸煜徑自坐了一側主座，對擺在桌子上的禮興趣寥寥，陸煥坐在他對面，先把陳送的匣子抓了起來。

打開后，看到里面雖然文雅卻普普通通的端硯，陸煥有些失，喃喃自語道：“表妹這麼破費做什麼，繡個荷包、香囊的多好。”繡了，他就向大哥討過來，大哥肯定會答應。

陸煜看眼那端硯，想到陳送禮時微笑卻客氣的小臉，并不奇怪，畢竟小姑娘本就沒想過要親近他們兄弟。

剩下的禮就不值得一一翻看了，陸煥靠在椅背上，了會兒端硯匣子，小聲對兄長道：“大哥，你說表妹為什麼總是冷冰冰的對我？我沒得罪過吧？”他喜歡這個表妹，也希表妹喜歡他，天天對他笑。

知好而慕艾，陳小小年紀已出落得貌非常，陸煜能理解弟弟對陳的癡迷，但他不想弟弟繼續傻下去。

“對你冷，未必是因為你得罪了。”喝口茶，陸煜簡單道。

陸煥盯著他：“那是為什麼？”

陸煜一針見：“也許只是不喜歡你。”

陸煥：……

不喜歡就不喜歡，他繼續對表妹好，表妹總有喜歡他的那一天！

過了元宵節，平西侯要去巡視邊關，出發時，同時帶走了長子陸煜。

侯府里了一個陸煜，對陳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只有陸煥繼續黏著，陳躲不開他，漸漸也就習慣了，只要陸煥不手腳，陳多給他看幾眼也沒關系。

春暖花開，侯府花園里沉寂一冬的花草樹木紛紛泛綠了，青的令人賞心悅目。小姑娘們蝴蝶似的在花園里穿梭起來，陳看中一棵長在水畔的紅梅，與眾人打過招呼后，讓紅杏取來畫架，單獨坐在池畔作畫。

紅杏遠遠地站在樹蔭下，隨時等候主子使喚，過了會兒，看見陸煥來了，紅杏剛想提醒主子，陸煥先朝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紅杏笑了笑，低頭回避。

陸煥躡手躡腳地靠近陳。

陳沉浸在作畫中，不知道他來了，畫著畫著，脖子上忽然有點，陳一手持筆一手輕輕地撓了撓脖子。不了，繼續畫，但才畫一筆，脖子又了。

陳覺得奇怪，一邊脖子一邊回頭。

陸煥蹲在后面，咧朝笑，出一口白牙，手里還轉著一狗尾草。

手不打笑臉人，陸煥笑得太燦爛，陳就沒生氣，轉過頭提醒道：“你要看就看，不許搗。”

陸煥就坐在了旁邊。

陳眼里只有對面的紅梅與畫架，陸煥歪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看。

“二哥過來，陪我們放風箏！”

花園另一側，陸琬在找親哥哥了。

陸煥不想去。

陳勸道：“去吧，不然二表姐看見你在我這里，又要生我的氣了。”

陸煥脖子，歉疚地道：“不懂事，你別理。”是他心甘愿討好表妹，妹妹卻總誤會表妹勾引他，別說陳不聽，陸煥也不聽。

陳笑而不語。

陸琬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陸煥無奈地站了起來，對陳道：“我待會兒再過來找你。”

陳看著自己就快完的畫卷，心想，要快點畫完，畫完馬上回去。

陸煥走了，這邊又安靜了下來。

紅杏有點困了，不知主子還要畫多久，坐在樹下，背靠樹干打起盹兒來。

陸煜一白衫緩步走過來的時候，過綠的稀疏花枝，看見湖邊有個作畫的姑娘。小姑娘背對著他，看形像三妹陸瓔，而三妹確實是妹妹當中最喜字畫的一個，陸煜便先朝這邊走來。他剛回府不久，離家兩個月的陸煜，想家里的兄弟姐妹了，聽母親說弟弟妹妹都在花園，他換完服就過來了。

男人越走越近，陳還當陸煥回來了，便沒有理會，快速而認真地畫完了最后一筆。

畫好了，那腳步聲也到了后十幾步外。

陳放下畫筆，回頭看去。

當轉過來的那一瞬，陸煜立即停了腳步，心里百轉千回。他與這個表妹不曾有過什麼談，連點頭之都算不上，現在他誤會是三妹才靠近，陳會不會覺得他是專門來看作畫的？

為了避免產生這種念頭，陸煜神冷峻，皺眉道：“我以為是三妹，打擾了。”

說完，不等陳回話，陸煜轉就走。

陳既驚訝陸煜的歸來，又被男人的冷臉氣到了，他那是什麼態度，看見是就皺眉，仿佛故意讓錯認似的！

短暫的不悅后，陳也就不想了，撐著地站了起來，誰料剛站直，天地突然一陣旋轉……

已經走出幾步的陸煜，忽然聽見一聲悶響，聲音出現的太奇怪，陸煜側，就見剛剛還坐著的陳居然倒在了草地上，一鋪散，如桃花落地。

陸煜幾個箭步沖了過來，跪在陳邊，將昏迷的姑娘扶了起來，一手就去探鼻息。

他的手指還沒到陳，陳自己醒了，睜開眼睛，頭頂是藍天白云，還有一張俊嚴肅的臉。

陳茫然地看著陸煜，杏眼霧蒙蒙的。

陸煜忽然覺得，這樣的表妹很陌生，不再是那個莫名驕傲的表小姐，而是一個生病暈倒的普通小姑娘，需要人安。

“你，剛剛暈倒了。”陸煜低聲道。

陳眨眨眼睛，記起來那陣天旋地轉了，額頭，試著自己坐正，好像，又沒事了。

“多謝大表哥。”理了理擺，陳低頭道謝。

弱需要照顧的小姑娘，又變了客氣疏離的表小姐。

陸煜不是陸煥，他絕不會做那種拿熱臉人家冷屁的事，立即起走了。

“大哥？”幫妹妹放完風箏的陸煥氣吁吁地跑過來，恰好看見兄長從陳邊走開，他雙眼發亮，高興地喚道。

陸煜朝弟弟點點頭，道：“我來找你們，方才路過此，看見倒在地上。”

陸煥一聽，眼里登時沒了哥哥，急得跑到陳邊，張道：“表妹你沒事吧？”

陳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暈倒。

陸煥見懵懵懂懂的，一聲大吼將打盹的紅杏醒了，然后他派紅杏去前院傳話請郎中，陸煥自己堅持護送陳回二房。

兩人并肩離開時，陸煜已經不見了。

郎中替陳診脈后，道陳有些氣虛虧，開了些補藥。二房一家都很關心陳，結果傍晚陳月事來了，二夫人得知后，松了口氣，姑娘家來月事時都容易虛弱，還擔心外甥得了什麼病癥呢。

“這幾天注意別著涼。”坐在床邊，二夫人溫地叮囑陳道。

陳有點臉紅，已經很久沒有過因為月事被長輩照顧的待遇了，莫名還難為的。

二夫人卻很欣，握著陳的小手道：“我們也變大姑娘了。”

二夫人暗暗決定，等替十六歲的兒挑好婚事后，馬上就開始幫外甥人選。

長輩們有自己的盤算，第二天，陸煥、陸澈這對兒堂兄弟都來探陳了。

年們瞎關心，陳不知道該說什麼，陸珍在一旁看熱鬧，只是笑。

陸煥糊里糊涂的，表妹生病了，大堂妹怎麼還笑呢？

問了半天問不出答案，陸煥帶著滿腹疑回大房了，走到前院，撞上陸煜要出門。

“魂不守舍的，出了何事？”陸煜看眼弟弟，住人問道。

陸煥著腦袋，向兄長坦白了疑。

陸煜比弟弟多吃了兩年鹽，懂得也略多一些，但關系到小姑娘的私事，他不可能說。

“不知。”陸煜丟給弟弟兩個字，出門了。

上了馬車，一個人坐在安靜的車廂中，陸煜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湖邊與陳的重逢。兩個月不見，容貌沒有太大的變化，個子好像長高了點，但依然小小的，他抱起來的時候，幾乎沒什麼份量。

不過，人不可貌相，以后不能再把當孩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