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霍英去了獅行。

他一進門，所有伙計都看著他笑，意味深長的，笑得霍英渾不自在。

“昨晚，如何啊？”趙虎湊過來，羨慕嫉妒地捶了霍英一拳。

昨晚如何？

霍英覺得，昨晚他過得賽神仙。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一臉嚴肅地去指導伙計們舞獅了，兩個伙計站在梅花樁上，霍英圍著梅花樁走，聲音一如既往地嚴厲，只是沒過多久，霍英就走神了，脖子上好像多了兩條纖細的胳膊，在他耳邊輕輕地著，一聲一聲地喚著他的名字。

霍英的腳步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眼睛看著梅花樁上的獅頭，魂早飛了。

舞獅的兩個伙計見了，繼續站在樁子上，然后笑著招呼其他人過來看。

很快，趙虎與其他伙計就都圍了過來，只有霍英毫無察覺，依然仰著頭，沉浸在溫鄉中。

“英哥哥……”趙虎一手掐著嗓子故意學人說話，一手輕輕地了霍英側臉一下。

霍英陡得回過神。

趙虎與伙計們哈哈大笑，笑聲震天。

霍英尷尬極了，卻不知旁人看他的眼神有多羨慕。

神不守舍地在獅行待了一天，遭過無數次哄笑后，霍英又期待又張地離開了獅行。

家里晚飯就快做好了，陳正在給凜哥兒洗手，男娃娃在后院淘氣半天，手上臉上都是泥。

“爹！”看到霍英，凜哥兒的特別親熱。

凜哥兒出生不久賀錦昌就過世了，男娃娃沒過來自生父的父，現在有了繼父，他很高興。

霍英還是不太習慣這個新稱呼，他朝凜哥兒笑了笑，看向給凜哥兒手的陳。

陳沒看他。

霍英忍不住就想，是不是自己昨晚太魯了，在生氣。

陳不主跟他說話，霍英也就不敢與搭訕，吃晚飯時，氣氛比較沉悶。

“娘，你怎麼不理爹？”凜哥兒看出來了，捧著碗問。

陳掃眼霍英的口，笑著對凜哥兒道：“不是娘不理爹，是他不想理我。”

凜哥兒馬上看向霍英。

霍英臉都紅了，結結地對陳道：“我沒有不想理你。”

陳哼了哼，繼續吃飯。

凜哥兒瞅瞅兩人，覺得爹娘不像真的生氣，他就不說話了，只默默地觀察，看戲似的。

霍英沒辦法，只好理陳，想了幾口菜的功夫，找到話了，關心陳道：“你，你今天還好吧？”

陳咬，這怎麼回答？

凜哥兒搶著道：“娘睡了好久。”

于是，陳與霍英的臉一起紅了。

吃了飯，吉祥領著凜哥兒去休息了，霍英陪陳去了后院。

無論陳做什麼，霍英都傻傻地看著，等陳看過來的時候，他再躲開。

陳好笑，一邊梳頭一邊問他：“你以前不是總瞪我嗎？怎麼現在看都不敢看了？”

霍英登時記起兩人針鋒相對的時候，那時陳在他眼里只是一個毒婦，他對毒婦不用客氣。

“我，我……”

“我”了半天，霍英還是沒想到說什麼，干脆轉移話題道：“你上，疼不疼？”早上起來時，一青紫，看著嚇人的。

陳搖搖頭，然后低下去，小聲道：“就是腰有點酸。”

霍英下意識地道歉。

陳笑笑，吹了燈，道：“睡吧。”

夫妻倆先后坐到了床上。

霍英躺好后，陳主趴到了他懷里。

霍英輕輕抱住了。

“以后，你有什麼打算？”陳手放在他口，那里隨著呼吸的起伏。陳知道在這世停留的時間不會太久了，所以想聽聽霍英對將來的計劃，要親耳聽，要在他邊與他一起憧憬，而不是結束后，一個人走馬觀花地看一遍。

霍英還沒想那麼遠，現在陳問了，他認真思索片刻，道：“我不放心威哥兒，咱們先在江城住幾年，等威哥兒人能獨當一面了，咱們就換個地方住，去個沒人認識你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陳點點頭，好奇問：“那搬家后，你還舞獅嗎？”

霍英不假思索道：“舞，我也會教凜哥兒舞。”

陳聽了，往他肩窩躲了躲，答答地道：“還有咱們的孩子。”

霍英：……

昨晚那個瘋狂而貪婪的獅王，瞬間蘇醒。

霍英搭在陳背后的手，冒火似的發燙。

陳被他燙到了，有點怕，又舍不得拒絕。

夜深人靜，陳坐在霍英懷里，手在他發間抓來抓去，如哭似泣地教他：“我。”

這個男人，要麼太太，要麼就直接省去稱呼，還從來沒有喚過的名字。

霍英開不了口，有什麼阻攔他似的。

他不肯，陳真的不想理他了，推著他肩膀要起來，霍英一把將摁回來，沙啞地在耳邊喚道：“。”

陳滿意了，捧著他俊的臉，親了上去。

新婚的夫妻倆過得如膠似漆濃意，一天比一天膩乎，膩乎地凜哥兒都跟著長胖了一圈，賀家，賀錦榮的傷也漸漸復原了。

三月三就要舞獅大賽，二月底，賀錦榮再次問替他治的葛神醫：“只比一次，可以嗎？”

葛神醫皺著眉頭，道：“老夫已經說過無數次了，你這傷最要養半年，現在剛剛過去三個月，你走路沒問題，舞獅一定會傷到骨頭，至于會傷到什麼地步，我現在也說不清楚。總之我是勸你不要輕舉妄，但我管不了你，只是丑話說在前頭，你真去舞獅了，回頭再傷，別來找我，老夫不治冥頑不靈之人，告辭。”

說完，葛神醫就走了。

賀錦榮恨恨瞪著葛神醫的背影。

二太太郭氏心疼地勸他：“這次你就別參加了，先把養好，明年咱們再去，行不行？”

賀錦榮不好朝神醫發火，如今早就膩煩的妻子也來煩他，賀錦榮當即就瞪了眼睛，大聲罵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大哥活著時賀家連續奪魁，霍英在時賀家連續奪魁，現在霍英走了，整個賀家上下都指我繼續奪魁，我這個時候棄賽，知道的知我是真有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賀錦榮怕丟人故意裝病！”

郭氏嗚嗚地哭：“可萬一你有個好歹……”

“閉上你的烏！”賀錦榮高高抬起胳膊，真想給這喪氣媳婦一掌。

郭氏哭著跑了。

賀錦榮攥拳頭，最終還是決定參賽，他要替自己爭，也要替整個賀家延續獅王的輝煌！

三月初三，江城一年一度的舞獅大賽開始了，府聯合江城一眾富商出錢出力，在最繁華的主街中央搭建了三層高的堅固塔樓，各個獅隊們將爭相攀爬塔樓，最終爬到塔頂功采青的獅隊，便是今年的獅王。

這等盛事，霍英、陳、凜哥兒也來看了，霍英扛著凜哥兒，一手牽著陳，站在不算擁的外圍看。

“你希哪家贏？”陳靠在霍英邊，著最前方麻麻的獅隊問。

霍英沒有回答。他的一本事來自賀家，雖然與賀錦榮有仇，但他還是希賀家繼續奪魁。

“大哥！”凜哥兒突然指著一個方向道。

陳踮腳去，發現賀威姐弟與李叔站在一座酒樓二樓的窗前，都是來觀賽的。

百姓們都很激，陳看看霍英，突然有點憾，好想看霍英奪魁。

知府等人登場了，沒過多久，鼓聲震天，比賽開始了。

或紅或黃或黑的獅隊們齊齊朝塔樓前沖去，為了搶奪最好的位置，獅底下的伙計們免不了拳打腳踢互相阻撓，如同群獅混戰，但越是這樣，圍觀的百姓們看得越盡興，無論男老都在為自己喜歡的舞獅行高聲喝彩。

功夫一般的“獅子”還在后面互相廝殺，厲害的“獅子”已經沖到塔樓下，開始往上爬了。

“那是賀家的獅子！”凜哥兒眼睛可尖了，指著爬的最快的黑皮獅子道。

陳過去，就見那黑皮獅子爬的又快又猛，一邊爬一邊與左右互頂互撞，好幾頭“獅子”都被黑皮“獅子”踢了下去。

陳捂住了，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會不會傷？

確實會傷，可舞獅人都不怕傷，江城的百姓們也早就習慣了這種殘酷的競爭。

塔樓上，賀錦榮一手舉著獅頭，一手攥著橫木，已經爬到了最頂端。

“青”卻掛在半空，獅子要采青，還需要最后的凌空一躍。

“二爺，王家上來了！”他的搭檔焦急地道。

賀錦榮往下看看，心一橫，高聲道：“跳！”

聲音未落，他率先跳了起來，可就在他右腳蹬桿發力的瞬間，大骨突然傳來一陣斷裂般的銳痛！

塔樓下的百姓們就看見，那黑皮獅子剛剛跳起來，突然就朝下栽了下來！

有人捂住了，有人抱著孩子往后躲，半空的賀錦榮，過兩只巨大的獅眼，卻見那抹青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嘭”的一聲，黑獅落地，摔爛的獅頭分崩離析，出賀錦榮的臉。

他不停地搐著，角一一地往外冒，那雙細長的三角眼卻瞪得大大的，對著高的青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