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最後的瘋狂
「伶人蘭湘,拜見夫人。」
「你說你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本夫人?」
顧玖上下打量,站在面前的蘭湘。
一如既往地,但是這一回見面,多了一份堅定。
顧玖很好奇,他為何堅定?他想做什麼?
「正是!」
顧玖笑了笑,「樂師是你師兄吧。聽說他出事了,而你偏偏在這個時候找到本夫人,莫非你想替你師兄求?」
「當然不是。」蘭湘微微抬頭,「小人若是要求,也該求王爺,而非夫人。」
顧玖點點頭,「那麼本夫人實在想不出,你來見我能有什麼事。」
蘭湘目直愣愣地盯著顧玖,有些放肆,他用著和的聲音,說出石破天驚的話。
「小人有辦法幫助夫人置李家於死地。」
顧玖明顯一僵,顯然是被蘭湘的這番話給驚到了。
不過轉眼間,又冷靜下來。
裝作隨意地問道:「你說的是哪個李家?」
蘭湘語氣肯定地說道:「自然是外戚李家。」
「哦?」顧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幫我對付李家?這不對吧。據本夫人所知,李家陷馬政一案,自難保。而你,區區一個伶人,你有什麼資格對付李家?以卵擊石,可不是明智之舉。」
蘭湘低頭一笑,「小人自然沒有狂妄到要以卵擊石。小人只是想助夫人一臂之力。」
顧玖微微搖頭,「李家的案子同本夫人無關。你如果真有什麼線索,應該去金吾衛報案。」
蘭湘抬頭,著,「夫人是在懷疑小人的誠意嗎?還是在懷疑小人的用心?夫人同李家的過節,別人不知道,小人還是略知一二。
這回李家落難,看似兇險,卻未必會覆滅。但是若有小人提供的線索,別的不敢說,將李家下一層皮還是可以的。」
顧玖微微瞇起眼睛,好奇地打量蘭湘。
「你真是伶人?」
蘭湘清淡一笑,「如假包換,的確是伶人。」
顧玖輕聲說道:「見識倒是不俗。」
「小人略微讀過幾本書。」
顧玖點點頭,「說說你的線索,本夫人自會判斷有沒有用。」
蘭湘盯著看,「夫人信我嗎?」
顧玖搖頭,「這得看你都說了些什麼。我給你這次機會,希你能把握。」
蘭湘深吸一口氣,「夫人可知,京城有一群枴子。他們以戲子伶人的份做掩飾,私下裡卻做著拐賣人口地勾當。大人小孩,大姑娘小媳婦,除了老人,沒有他們不敢拐賣的。」
顧玖蹙眉,「繼續說下去。」
蘭湘斟酌了一下,又說道:「這群枴子從南到北,這些年走一路拐一路。被他們拐賣的人,只怕不下萬人。」
顧玖盯著他,「萬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蘭湘卻擲地有聲地說道:「實際上拐賣的人,只會比小人說的多,不會比小人說的。
夫人可知,他們拐賣的人口都販賣到哪裡去呢?小孩販賣到各地青樓,或是權貴之家。年人則被販賣到北榮,西涼為奴。
據小人瞭解,在北方有一條的線路,多年來,他們就是通過這條線路將大量拐騙來的人口販賣到北榮西涼為奴。」
「此事當真?」
顧玖神凝重。
拐賣人口不稀奇,將拐賣的人口販賣到青樓,權貴之家,同樣不稀奇。甚至被賣到礦山做礦奴都不稀奇。
這種藏在灰暗地帶的事,從古至今都無法絕。
想想在現代社會,拐賣孩子的事,年年都在上演。
還有那些負氣出走的半大孩子,甚至年人從此消失在世間,多半也是被人騙,被人拐賣。
說不定街頭某個殘疾乞丐,就是『你』家的半大孩子。說不定某地發現的無名,就是『你』的家人。
但是將人口販賣到國外為奴,這妥妥的就是國人口買賣,是天大的大案。
雖然本質上都是拐賣人口,但是在朝廷眼中,在世人眼中,這是完不同的質。
將大周的人口販賣到西涼北榮,嚴重一點地說就是資敵。
而且被販賣到外國的人口,有幾個有好下場?
九死一生,絕非誇張。
「此事千真萬確!」蘭湘肯定地說道。
顧玖面容嚴肅地看著他,「這些事你怎麼會知道?」
蘭湘躬說道:「小人自小就在戲班長大,多多知道一些。」
「你說的這事同外戚李家有何關係?」
蘭湘說道:「這些枴子,最近幾年都在京畿一帶活。據小人所知,他們背後一直有大人做靠山。在京城的靠山,似乎就是李家。」
「似乎?這麼說,你並無把握外戚李家一定同這些枴子有關係?」
「是!但是小人曾聽師兄說,他曾提起過李家,還說到李德妃。似乎李德妃進宮後能順利承寵,他們還在其中出了大力氣。」
顧玖心頭突突一跳,「你說的是真的?」
「小人不敢欺瞞夫人。」
顧玖並沒有完相信。
問道:「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什麼不直接稟報王爺,為何來找本夫人?」
蘭湘笑了起來,「當然是因為夫人不會害小人。而王爺那裡,小人不敢保證說出這一切,還會不會有命在。」
顧玖哼了一聲,「這話傳到王爺耳中,定你沒命。」
蘭湘依舊笑著,「小人相信夫人一定會對王爺有所保留,保下小人的命。」
「你憑什麼斷定本夫人不會害你?」顧玖隨口一問。
蘭湘卻特別認真地回答:「直覺!」
顧玖笑了起來,「你會謝你的自覺。馬小六,將蘭湘帶下去看起來。沒本夫人的吩咐,不準任何人接他。他的飲食,格外留意。本夫人不想聽到有任何意外發生。」
「小的遵命。」
蘭湘深深看了眼顧玖,又掃了眼馬小六。
馬小六瞪了他一眼,「放心,我可不是被人拐賣進宮的,我是自己選擇進宮。同你說的那些枴子沒有半點關係,不會弄死你。」
蘭湘尷尬,「多謝馬公公。」
「當不起!這邊走吧。」
顧玖來方嬤嬤,「替本夫人走一趟碧璽閣,王爺務必留下樂師的命。王爺若是問起原因,就說事關李家。快去。」
擔心方嬤嬤去晚了,樂師被王爺給弄死了。
接著,又吩咐宋正去衙門請劉詔回來。
事關龐大的拐賣集團,甚至有可能牽連到宮裡,已經不是一人能理的事。
此事必須由劉詔出面。
……
劉詔騎馬回王府。
「怎麼回事?你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
他張地看著顧玖。聽說有要事,他還以為出了意外,騎著馬急匆匆回來。
顧玖拉著他的手,「不是我有事,是李家的案子有了新的線索,甚至可能牽連到宮裡。」
接著,顧玖將蘭湘說的那些話,一一告訴他。
劉詔瞠目結舌,眉頭皺。
「他真這麼說?」
顧玖點頭,「我看他不像是說謊。這事還需你出面查清楚,我已經請父王留下樂師的命。另外,我答應保蘭湘不死,你要審他可以,但是不可用刑。」
劉詔點點頭,「我親自審他。放心,不會對他刑。」
劉詔提審蘭湘,關起門來,足足審了兩個時辰。
之後,劉詔急匆匆去見寧王。
常恩再次出山,親自審問樂師。
當天傍晚,王府侍衛出,衝京城各大戲班,窯子抓人。
這一舉,很快驚了繡衛,五城兵馬司,京兆尹,金吾衛。甚至連府獄丞也在過問此事。
大家紛紛詢問,寧王發什麼瘋,跑到戲班子抓人,難不戲班子拐跑了王府小妾?
不得不說,大家很會聯想。而且聯想得很靠譜。
繡衛同金吾衛先後進宮,對天子稟報此事。
天子震怒,呵斥寧王豬狗不如,仗著權勢胡作非為。
命寧王次日一早進宮解釋清楚。
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
王府的地牢,徹夜亮著燈火。
常恩親自出馬審問,再的,在他手中也過不了三招,就得老實代。
一串串名單浮出水面。
天不亮,劉詔親自帶人,照著名單抓人。
繡衛不答應了,這是搶飯碗啊。
寧王府有什麼資格在京城大肆抓人?
真當繡衛是吃乾飯的嗎?
劉詔很乾脆,「此刻有潑天大功就在眼前,涉及天大的案子。辦了,繡衛從今以後也能揚眉吐氣,不用矮金吾衛一頭。徐大人可願意抓住機會,隨同本公子一起抓人?」
徐仙之狐疑地盯著劉詔,「什麼大案?公子可否一二,好歹讓下知道一下風險。」
劉詔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想立大功,豈能不冒險。就看徐大人有沒有這個魄力。」
「公子沒騙下?」
劉詔不怒自威,「本公子向來有一說一。徐大人願不願意,直說便是。」
徐仙之左右權衡,劉詔名聲在外,雖然有些行險,可是想到潑天大功,他咬咬牙,應下,「下就信公子一回。」
劉詔大喜過。
有了繡衛參與進來,抓人可就名正言順。
繡衛本就有緝捕的職責。
京城藏著一個龐大的枴子集團,而且所行駭人聽聞,這樣的大案,繡衛當然要參與進來。
等到徐仙之參與進來,才知道劉詔沒騙他。
真的是天大的案子,只要能辦鐵案,妥妥的潑天大功。
屆時,金吾衛都要被繡衛一頭。
只是此刻,他還不知道這個大案還牽連到外戚李家,甚至牽連到後宮,牽連國人口販賣。
他要是知道的話,就算有潑天的大功,他也不會趟這趟渾水。
他也是被眼前的功勞給迷了,沒深想這事地蹊蹺之。
區區枴子案件,哪裡需要寧王府的人傾巢出。
寧王府又不是打拐鬥士。
只有足夠的利益和好,寧王府才肯出面。
等到徐仙之得知真相,那時候他已經上了賊船,下不來了。
只能躲在廁所裡迎風流淚,陪著寧王府一起折騰。
朝堂上,史們商量好了,一起彈劾寧王。
寧王混不吝,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管你彈劾不彈劾,他就是要耍無賴,還要耍流氓。
早朝過後,他被到天子跟前,被痛罵,被打,寧王還嬉皮笑臉地應付。
他要拖延時間,讓劉詔有足夠的時間深挖此案。
一旦這件案子到天子手中,到底會有什麼後果,可不是他能控制的。
所以要爭取將案子辦鐵案。
天子不知道真相,只知道寧王府越權。
天子派出金吾衛,去堵截劉詔。要將劉詔抓進宮裡問罪。
區區一個王府,有什麼資格在京城大肆抓人?誰給的權利?
這是妥妥的越權。
天子完可以借此機會,奪了寧王的爵位。
然而,寧王打死都不肯說為什麼抓人,勾起了天子的好奇心。
先不急著置寧王,天子要先弄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種明明知道發生了事,卻被人瞞著的滋味可不好。
天子對寧王越發不待見。
金吾衛傾巢出,抓捕劉詔。
劉詔同徐仙之分頭行,在偌大的京城,同金吾衛躲貓貓。
金吾衛找不到人,乾脆堵上王府大門,準備守株待兔。
裴氏不知真相,見金吾衛堵門,唬了一跳。
顧玖到跟前,劈頭蓋臉地問道:「怎麼回事?老大又犯了什麼事,金吾衛怎麼會上門?」
「母妃稍安勿躁,事很快就會結束。」
「這麼說你知道出了什麼事?你知道,本王妃卻不知道,是何道理?」
顧玖看著,「母妃真的想知道?」
「廢話!」
顧玖低頭一笑,「公子正在忙的事,同外戚李家有關聯。」
裴氏心頭突突跳,「怎麼又和李家扯上關係。李家人不是都下了詔獄嗎?」
顧玖輕描淡寫地說道:「下了詔獄也能出來啊。德妃娘娘加上小皇子,足以保下李家人不死。」
裴氏心事重重,「王爺清楚嗎?」
顧玖點頭,「沒有父王的首肯,公子豈能調府的侍衛。」
裴氏皺眉,「現在是什麼況?難道是李德妃察覺了?」
「母妃放心,德妃娘娘應該還沒察覺。至於堵在門口的金吾衛,不用搭理他們,出不了事。」
「出不了事就好。」
天漸漸暗下來。
金吾衛連劉詔的影子都沒抓到,氣得哇哇大。
陛下一大早就命令抓捕劉詔,將劉詔帶到宮裡問罪。結果一天都過去了,劉詔還不見蹤影。
什麼時候,金吾衛抓個人這麼菜?
這如何是好?
天子問起來,該如何差。
「大人,不好啦。公子詔同繡衛徐仙之一起進宮面聖。」
我靠!
金吾衛上下大驚失。
繡衛搶了先,那還得了。
金吾衛左衛韋忠急匆匆趕到皇宮。
剛剛走進興慶宮大門,就聽見大殿傳來天子的咆哮聲。
他招來一個小黃門,悄聲問道:「怎麼回事?」
小黃門低聲音說道:「聽說公子詔同繡衛一起,查獲了一起大案。」
「什麼大案?」
一聽到大案二字,韋忠繃。
查大案,這可是金吾衛的特權。繡衛有什麼資格越俎代庖,竟然搶金吾衛的功勞。
「還不清楚。」小黃門小聲說道。
韋忠深吸一口氣,人通稟。
「滾進來!」
大殿,天子一聲怒吼。
韋忠屁滾尿流地走進大殿。
還沒說話,一摞資料朝他面門甩來。
「金吾衛是干什麼吃的?京城竟然藏著如此喪心病狂的人,這麼多年,你們金吾衛就沒發現?」
韋忠很懵,跪下請罪,趁機盯著落在地面上的資料看起來。
枴子?國販賣?上萬人?
每一個字都不稀奇,但是合在一起,這就是驚天大案。
「微臣該死!」
「你當然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