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塔聽到那聲音,愕然地回過頭去。從庭院外先走進來兩個披靈鎖甲的拂曉之衛,兩個靈衛一側立於門畔。一襲白的靈公主,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才出現在那裡,步履優雅地穿過兩人進庭院。
方鴴見到這位靈公主微微一愣,沒料到會再一次遇到這位拜恩之戰的英雄。
而布麗安走庭院時,特意看了他一眼,並對他頷首示意。
這個細節的舉讓方鴴一呆,甚至忘了還禮,這位傳奇的靈公主認得自己?他對之前發生的一切自然毫不知,自以為自己不過是個來自於卡普卡的見習煉金士,與對方毫無集,是怎麼會認出自己的呢?
大貓的反應則要平淡得多,獅人的故鄉灰白之野,遠在羅塔奧的廣袤原野之上,他們對外界向來淡漠,雖有所耳聞,但也不至於失態。他將爪子放在口,微微欠向布麗安回了一禮。
至於帕克本不是中國賽區的選召者,對於考林—伊休裡安的一切都十分陌生。他隻用黑溜溜的眼睛注視著靈公主系帶上的湛藍寶石,不知道再轉著什麼念頭。
“渺星士,你怎麼親自來了?”羅傑塔十分驚訝。“我本來準備讓艾莎把那封信轉給你的,可是——”
“我不是為那件東西來的,羅傑塔。”布麗安的目落在方鴴上。“而是艾德先生,我要帶他去見一個人。”
“他?”老矮人一怔,下意識地看向方鴴。
方鴴同樣有點無所適從,他還沒搞清楚這位靈公主是怎麼認識自己的,又要帶自己去見誰?他不過是個選召者新丁,在這個世界上無親無故的,誰又會想要見自己呢?
“可是——”老矮人猶豫起來。他當然已經猜出了阿奎特幹了什麼好事,但相比起這個年輕人展示出的天賦來,無論是卡普卡還是艾爾帕欣再這場比賽之中的績就已經微不足道了。
他已經生出這樣的想法,要把這個年輕人留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考林—伊休裡安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等待。但忽然羅傑塔又想起了什麼,有些驚訝地問道:“渺星士,難道你要帶他去見那家夥?”
聽老矮人的口氣,方鴴幾乎也在同一時刻想到了那個答案。
庫魯芬-諾維利,靈三英雄之中的另一位,晨風之羽,赫米爾芬的巡遊者,夏盡高塔的主人,靈王的守誓人,構造大師——據說他也是一位傑出的煉金士,甚至可能是這個時代考林—伊休裡安最接近大煉金士頭銜的那個人。
“不用再問了,羅傑塔,那個人不喜歡別人提起。”
“噢,”老矮人恍然大悟。“的確,庫魯芬一直都是個悶葫蘆,不過我可不怕他,他學習煉金的時候我可比他厲害得多,你大可以讓他來找我——”
布麗安出狡詰的笑意,也不作答,只看向方鴴。“那麼你呢,年輕人?”聲問道。
“我?”方鴴有些懵:“可是——”
“你還有可是?”老矮人比布麗安還要張,聲音都提高了八度:“小家夥,你知道是誰要見你嗎,你知道這位士是誰嗎?”
方鴴當然知道了,可他無奈道:“可是我的考核呢?”
“考核?”老矮人這才想起還有這檔子事,忍不住一拍腦門。
同一刻,艾爾帕欣工匠總會——
阿蓋爾爵士腳步不停,穿過從高大拱窗上投下的之間,明暗織,腦子裡卻始終想著選召者們的事。
考林—伊休裡安聯盟部並不像許多人想象之中那麼安穩。老王崩殂,新王年,王國的政治版圖上一代國王的弟弟、年國王的叔父,科爾曼親王一家獨大。
但滔天權勢下卻孕育著不穩定的基。
一邊傳聞之中的殘酷、冷漠與獨斷讓這位攝政王與朝臣們離心離德,一邊新王固然年僅十四歲,卻意外地英明強乾,在政治鬥爭上顯得反而咄咄人,攻城掠地,一連幾次再這位年長的叔父上獲得決定的勝利。
舊日的王朝之上仿佛已經裂開了一條隙,只等待什麼時候土崩瓦解、飛灰煙滅而已。
在他看來,此次親王殿下被自己的侄子派來監督艾爾帕欣的大陸聯賽,恐怕就是一個顯兆。艾塔黎亞有一句俗語——巨龍不會輕易離開自己的領地,意指愈是位高權重之人,愈是依賴於自己的基,不會輕易前往險地。
他在此之前親自見過那位親王殿下一次,就像傳聞之中一樣容貌醜陋,冷漠而孤傲,那黑的眼睛平靜得令他印象深刻。對方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蠢人,但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輕易作此決定,或許是另有所圖。
但這條大船上的所有人都已經到了大難臨頭的氣息,紛紛開始另找托庇,這便是大廈將傾之前的征兆。阿蓋爾自己的家族並不是親王一系,但在這樣的事上沒有中間派可言——艾爾帕欣的執政山鐸伯爵是一個敏而機靈的人,早早抱上了年輕的國王的大,自己現在再作決定,只怕也很難奏效。
他知道那是一隻老狐貍。艾爾帕欣執政與銀風騎士團之間的涇渭分明不過是一種表面現象,一旦有機會,對方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他唯一可以依仗的是騎士團在艾爾帕欣民間的聲,讓對方投鼠忌。
用爭取來的時間,去尋找問題真正的解決之道。
艾爾帕欣有伊休裡安矮人,也有艾文奎因靈的枝枝蔓蔓的勢力,又有考林商盟與工匠總會這樣的龐然大,但阿蓋爾卻作了一個在旁人看來有些無法理解的選擇。
他看中了選召者的力量。
“大人,”他的書記加快腳步,從後面趕了上來。“我問過了,那人還是個孩子,我們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找一個孩子?要是為此得罪了工匠總會,會不會有些太得不償失了?”
後面有些話他沒說出來,畢竟騎士團人盡皆知,現在有人虎視眈眈、等著他們犯錯。
阿蓋爾聽出自己副手的言外之意,他隻從懷中拿出一個乒乓大小的晶,丟過去。
書記接過水晶球,有些訝異地看了看裡面浮的與影,那是一段無聲的圖像,記錄的正是方鴴在先前比賽之中的表現。
“這……”後者看完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這東西若不是大人您給我的,說不定我真會以為它是魔法假造的影像——選召者的能力,還真是匪夷所思。”
“這不是選召者的能力。”阿蓋爾答道,他用手了自己卷曲的胡須。”你聽說過淵海長卷吧?”
爵士的聲音不大,當他提到那個名詞時,好像連周圍的空間都黯淡了一下,散發著森森寒意。
書記噤若寒蟬。
對於了解幕的人來說,考林—伊休裡安有兩個絕不能提及的忌。一是百年前的龍魔一事,一是十三年前的拜恩之戰。
四周又重歸於沉寂——
阿蓋爾見自己年輕的副手嚇得有些過分,才搖了搖頭。“不用想那麼多,那是外面那些人的事,我們隻負責幫忙找人而已。”
“那些人……他們真能幫到我們?”書記忍不住問道。
“你太小看他們了。”阿蓋爾答道。“我聽我祖父講起過四十年前那場大戰,他們的第一代選召者,遠比你想象中強大得多——只是限於人數,加之最後誤會澄清,我們才會坐下來握手言和。”
書記搖了搖頭,總覺得選召者沒有大團長說得那麼恐怖,那些人中或許有一些佼佼者,但原住民裡同樣也有為數不的天才——更不用說還有遠勝於對方的人口基數。
何況選召者們還有一個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他們的力量會再三十五歲之後急劇下降,但他們則沒有這個顧慮。
阿蓋爾見他不信,也不多作解釋。
因為他看中的其實也不是選召者們的力量。而是在長期的觀察之中,他發現了一個特點,‘外面的那些人’在權力的接上似乎異常平穩,他們的目的與行事的方式也往往長久如一。
而不像是王國,政治格局中心的變化往往帶來深遠的影響,貴族家族的興衰往往在上面人的一念之間。這種不安定已經逐漸讓他到厭倦,並開始著迷於‘外面’的穩定。
他會在這個時節作此決定,一方面固然也是山鐸伯爵所迫,但一方面也未嘗不是一直以來的期。
在不知不覺之間,選召者其實早就是王國政治力量版圖之中重要的一角了。
穿過走廊,進庭院之中。
阿蓋爾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那裡咆哮如雷的羅傑塔——這個老家夥一把年紀了還是這麼一副如火的脾氣,爵士不由搖了搖頭,心想早晚有一天這個老矮人要死在自己的壞脾氣上。
而正在被訓的矮人正是阿奎特,後者看到阿蓋爾時猶如見到救星,高喊道:“啊,阿蓋爾爵士,你來晚了一點,比賽已經結束了——”
羅傑塔瞪了他一眼,才回過頭來,沒好氣地對阿蓋爾說道:“人類小子,你又來幹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阿蓋爾聳聳肩,這個老矮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工作了,而矮人的壽命又特別悠長,因此人類小子這個稱呼也就由此生了。
他也不以為意,隻順口答道:“我可沒那麼閑,老朋友,我是來找人的。”
雖然表面上不介意,但阿蓋爾還是十分小氣地將‘老’這個單詞咬得吐詞清晰,特別重音。
“你也是來找人的?”羅傑塔一愣。
“也?”阿蓋爾爵士左右看了看,頓時到有些不妙:“這麼說來有人在我之前已經捷足先登了?”
“哈哈,”老矮人好像聽到了什麼特別有意思的事,氣也一下消了,不住哈哈一笑:“讓我猜猜,人類小子,莫非你也是來找那小家夥的?”
“小家夥?”阿蓋爾爵士的不祥預再一次升級。“老家夥,你最好說清楚,你怎麼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又是誰膽敢先一步帶走我要找的人?”
“是誰膽敢先一步帶走你要找的人,好大的威風啊,人類小子,”羅傑塔不以為意,反而惟妙惟肖地模仿他的口氣。“你猜猜是誰,布麗安-卡蘭希爾-渺星,怎麼樣,要不要去找這位士的麻煩?”
“渺星公主?”阿蓋爾爵士面一變,頓時有些難看起來。
在這座城市裡,他的家族也算是有頭有臉。
但在艾文奎因靈王的兒,拜恩之戰的七英雄,傳奇遊俠布麗安公主面前,那還真算不得什麼。
不要說他,就是考林當今國王陛下面對這位公主殿下,也不見得能拿得出至尊者的架子。
……
方鴴走在靈衛的拱衛之中,至於瑞德和帕帕拉爾人早就先一步告辭離開,畢竟渺星公主隻指名了方鴴一個人。而兩人——或者說一獅一人倒不至於擔心考林—伊休裡安的傳奇英雄,一位靈公主會對方鴴如何不利。
方鴴有些局促地左右看了看,周圍的艾文奎因靈們一襲華的靈銀鎖甲,高矮近乎一致,尖尖的耳朵,無一例外俊異常。
這一種族就像是傳說中神靈的後裔,完無瑕,壽命悠長,只不過有些冷淡,又喜歡板著一張臉孔。
這方面森林靈就與之完全不一樣,至艾緹拉小姐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溫和、大方、堅強而又富有同心。
相較起這位傳奇公主的淡然與優雅來,他還是更喜歡靈小姐那樣更加接近於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