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深沉,霧氣籠罩在林間,猶如蛛。
馬扎克離開之前,留下了一筆路費,一枚罕見的星芒橄欖石——據天藍的估價,說也值幾萬裡塞爾。
另外他還單獨送了一件小禮給方鴴——一個貓頭鷹造型的白銀護符,它的學名是察護符,鍛造大師的作品之一。在艾塔黎亞貓頭鷹被寓意為冷靜與睿智的鳥類,這枚護符也有相同能力,幫助佩戴者清醒頭腦與提升運算能力,它差不多是市面上很常見的清醒護符的上位替代品。
但就罕見得多了——
方鴴將之佩戴上之後,果然到頭腦為之一清,本來有些困意也如水般褪去。他左右看了看,才反應過來似地問道:“對了,胡地呢?”
“胡地先生先前和我們分開的時候,好像是說回旅店去了。”姬塔小聲回答道。
方鴴點了點頭。
心想雖說旅店不安全,但胡地應該也不會冒冒失失地一頭撞進去,旅者之憩這一番鬧騰雖然掛了不人,但也有不人逃出來,其中還包括不考林商盟的工作人員。如果胡地與那些人匯合的話,安全應當是無虞的。
因此他便不再追問。
風灶中篝火的芒逐漸黯淡,撿來的柴禾差不多燒盡,每個人上服也逐漸烘乾。天藍忽然站了起來,拍拍上的浮土,主提議道:“差不多了就吧,我們帶艾德哥哥去看看基地。”
方鴴一愣。“這裡不是你們的基地?”他還以為這座位於沼澤之中、迷宮一樣的紅樹林環繞的島嶼,就是他們的基地呢。
天藍聞言大搖其頭:“當然不是了,”神兮兮地答道:“我們的基地,可比這地方厲害多了。它還在更深的地方,艾緹拉姐姐?”
艾緹拉點了點頭,拿起自己的長矛站起來。
靈顯然是有領頭人一樣的作用,其他人開始收拾東西。羽將篝火撲滅,踩實,再潑水讓灰燼徹底冷卻。一旁的天藍也拿出火把,用打火石引燃了。
火暗下去之後,一旁的帕帕拉爾人才驚醒過來,還在那裡一臉茫然地問道:“怎麼了,怎麼了?那頭龍又回來了嗎,還是開飯了?我們能不能在它趕來之前,先把夜宵吃完?”
“並沒有什麼夜宵了,帕克先生。”姬塔答道。
“哈?”帕克瞪大了眼睛,並試圖將它睜得更大,但始終是兩粒黑豆子。他大字形往地上一躺,短短的手和短短的腳平了,大喊一聲:“那還是讓那頭龍把我吃了吧。”
沒有夜宵,帕帕拉爾人就變夜宵。
天藍笑得前仰後合。
艾緹拉搖搖頭從手上接過火把,向前走去。
方鴴跟在靈後,隊伍穿過一片茂的紅樹林,這小小的島嶼上長草叢生,火把的仿佛只能在蘆葦叢中映出掌大小一片范圍。
蘆葦中棲息著一些奇特的生,比如長著卷曲而華麗羽的涉禽,有點像是鷺鷥,但顯然地球上沒有這麼華麗的鸛形目。還有一些帶鱗片的塔倫水貂與鼩鼱。
需要小心的是蛇,劇毒的水生環蛇與鏈蛇——但靈對於野外生存很有天賦,那幾乎是獵手的本職工作。更不用說還是艾梅雅的信徒,一位德魯伊,總是能先一步發現危險。
路向陸地深延,沿途只有一些怪異的枯樹,風景似有一些乏味。在火把輝映襯下,星也顯得黯淡,彌漫的霧氣被風吹,
形像是幽靈一樣的奇形怪狀。 姬塔像是有些害怕,背著巨書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眾人。就走在方鴴後,一不小心被一藤條向前一絆,差點跌倒——要不是妖小姐飛過去提著的領子的話。
姬塔以為是方鴴出手,小心翼翼地扶著巨大的鏡片,紅著臉小聲地向他道謝。
天藍在一旁小聲嘀咕,詢問方鴴那一主一仆是把這妖送給他了嗎?方鴴其實心中也很奇怪,妖構裝可不便宜,甚至想買都很難買到。
帕帕拉爾人與羽的談聲則從後面傳來,有些斷斷續續:“說真的,”帕克說道:“我開始懷念巨樹之丘的生活了,難怪真正的帕帕拉爾人從不出門。”
“可你不是被趕出來的嗎?”羽有點疑地看著他。
“沒、沒那回事,我只是認為山領主那頂帽子太可笑了……”
“而且不小心說了出來?”天藍回過頭,笑嘻嘻地問了一句。
帕帕拉爾人氣得抓起泥向丟來。
小姑娘尖著,笑哈哈地與後者鬧一片。
“你們是在郊遊嗎?”羽沒好氣地問道。
方鴴深以為然——
隊伍向前走了沒多長時間,艾緹拉忽然停了下來。天藍好像察覺了什麼,也停下來不再打鬧,一個箭步衝過去——差點把姬塔一個趔趄帶倒,氣得後者沒好氣地瞪著。
天藍不好意思地給了一個歉意的眼神,然後才以一種主人的姿態分開長草,用炫耀的口氣向方鴴介紹道:“當當當,歡迎來到艾緹拉姐姐的小基地。”
“為什麼是我的?”艾緹拉莫名其妙地看著。
法國小姑娘有點小調皮地向眨了眨眼睛。
不過方鴴看著面前的這一幕,已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前方是一頭巨。
那巨長得有點像是一頭犀牛,渾長覆蓋,有三支列的尖角並且拖著長長的尾。它有十二到十四米長,大約是一輛大車的長度,平坦背脊差不多有兩個半人相疊那麼高。
在火的背景之下,猶如一座晃的小山。
巨到有人,回過頭來用布滿皺紋的褐眼睛好奇地看著這些人,當它看到艾緹拉時,立刻親近地發出哞哞聲,像是一頭牛在。
“哈,”天藍見狀也十分開心,揮手向這頭大家夥打招呼:“灰巖先生你好,我們回來了,你有好好照看大貓嗎?”
這是一頭灰嶺負丘——
負丘一種保持著群居習俗的大型食草類哺。方鴴知道一些關於它們的知識,這種大型生主要分布在斯提裡克半島山區以及帝國以東的矮丘草原上,野生的灰嶺負丘過著群居遷徙的生活,它們相當聰明而且溫和,因為缺天敵又好奇心旺盛,並不畏懼與人類相。
也因為這樣的緣故,塔西亞的牧民將它們訓練馱,並將之視作家庭與部族的員。塔西亞人的文化與灰嶺負丘聯系極為,無論是馱屋文化還是遊牧巡居的習俗都由此而來——塔西亞人在出生時會得到他們人生當中的第一筆財產,也是一生的夥伴——一頭。如果是,在年出嫁那一天,灰嶺負丘將是最厚的嫁妝。
方鴴驚訝地回過頭:“這是你們的馱?”
馱,冒險者最寶貴的財富。在艾塔黎亞,大型馱甚至有陸上之舟的譽,它們是僅次於浮空艦的代步工。
他還在黎明之星冒險團時,卡佩小姐就一直想要為團隊置辦一頭大型馱。但因為大型馱價格過於昂貴,所以一直未能如願。
事實上,大型馱中一些珍惜品種不比低級的浮空艦來得便宜——譬如卡托布萊帕斯巨和雷鳥,前者就是與神話之中的怪同名的石化牛,行走之山。
因此方鴴才會如此驚訝。
灰嶺負丘雖然還算不得是大型馱,但也是中型馱之中最龐大的一類。加之塔西亞人保守避世,與外人來往流,因此在市面上的灰嶺負丘可以說極罕見。
“當然不是了,”天藍直搖頭:“這是考林商盟的馱,我們在艾爾帕欣租的。不過這次我們賺了不錢,說不定回去就可以把灰巖先生買下來了。”
“這名字也是商會的人取的?”
“當然不是了,我取的,怎麼樣,是不是超棒的?”天藍一副你快來誇我的表,令方鴴不忍卒視,他很想知道這龐然大從頭到尾究竟有哪一個地方是灰的?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明智地選擇了沒有開口。
方鴴自認為,這就是自己比羽聰明的地方了——
而天藍呢,也正把羽拉了過來,有些自豪地介紹道:“這上面的馱屋,可是羽的傑作哦。只花了一周就完了,連考林商盟的那些小矮子都讚不絕口。”
羽搖了搖頭,答道:“全靠大家幫忙,尤其是艾緹拉小姐的德魯伊能力幫了大忙。”
艾緹拉微笑著點了點頭。
方鴴這才抬起頭來,看到負丘背上的那座木質平臺,有點像是大象背上的象轎,但比那個寬一些,一共有四座,彼此相連——那就是塔西亞馱屋。
所謂塔西亞馱屋,其本質不過是一種木臺之上的屋子,因為背負在馱背上,因此而得名。前後木屋之間有吊橋相連,而左右則是質的木板,在灰嶺負丘背脊上形兩道鞍座的形狀,猶如兩座拱橋。
前面的木屋是敞開式,中間留有馴師或者是駕車人的位置;後面的木屋半封,更類似於車廂。方鴴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蓋伊水晶,這種結構確與塔西亞馱屋質相似——用獨特的對於蓋伊水晶的利用技巧來維持平臺的中心與平衡,並減輕對於馱的負擔。
而非笨重的煉金承重結構。
但這也是塔西亞人的不傳之,方鴴不由有些好奇地看向羽。
“這是我自己揣出來的,艾德先生,”羽罕有地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是同時利用了煉金結構和蓋伊水晶,只是煉金結構被藏在了平臺下面,而且積也小了很多,多虧了艾緹拉小姐的幫忙。”
他又再謝了一遍艾緹拉。
“難怪商會的工作人員也讚不絕口。”方鴴心想,這也可算是另辟蹊徑了,而且其原理肯定也絕不簡單,否則其他的煉金士與木工們只怕早就想出類似的解決方法了。
方鴴忍不住再看了它一眼,喃喃道:“這就是你們的基地?”
這可真是一座相當了不得的基地了,馱加上馱屋,這可是一些小型冒險團都沒有配置——雖然馱不是他們自己的。
他還沒想完——
平臺上面忽然冒出了一個碩大的腦袋,差點把他嚇了一跳。那竟是一個獅子腦袋,一頭火紅的鬃,寬廣的下與平坦的額頭,淡銀的眼睛顯得極為雍容——只是還有些睡眼惺忪的樣子,舉起爪子了眼睛。
然後它忽然開了口:
“啊,你們回來了啊,我先前看到有人在島上生火,就知道是你們,”它打了個呵欠:“不過你們半天沒過來,我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你好啊,瑞德先生,”天藍笑瞇瞇地向這頭獅子招手:“艾德哥哥,這是瑞德先生,它是艾緹拉姐姐的朋友。一位高貴的獅人聖殿騎士,瑪爾蘭的聖武士。”
方鴴這會兒已經認出了對方的種族——羅塔奧的黃金鄉,灰白之野上的孤高者,視榮譽與忠誠為生命,瑪爾蘭的大貓們——羅塔奧獅人。
獅人也用狹長的目打量著他。
“嗯——”它沉道:“又一個人類小男孩,你好啊。”
“又一個?”方鴴回過頭去看羽。
羽破天荒地咳嗽了一聲。
……
旅者之憩,龍角大廳。
漆黑一片的大廳,呈現出與不久之前的燈火輝煌截然不同的景象——空曠而靜寂,彌漫的黑霧正在一點點消散,翻倒的桌椅、皿上留下了一層厚厚的積灰。
除了沒有蔓延的蛛,形同多年人跡未至的景象:
巨龍、龍人、賓客與守衛們都消失了,只剩下災劫過後一般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