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扎克緩緩走到與方鴴齊平的位置，與他一齊面對那頭龍。他舉起手中的劍，從巨龍上彌散出的黑煙霧一下向後散開，好像十分畏懼這把劍。

方鴴有點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他當然知道艾塔黎亞並不是因為選召者的到來而誕生，這個世界本就有悠久的歷史。幾片大陸懸浮於雲海之上，這裡有國家、有民族也有過往的傳奇，明亮的篝火之中流傳著多久遠的故事與傳說。

旅店老板手中的劍，能讓這些黑煙如此畏懼，顯非凡。它甚至不是一件煉金戰，劍上留下千錘百煉的雪亮印痕，月華流轉之下，如沐熒。它可能鍛造於一個久遠的年代，鐵錘落砧，火花四濺，生於火焰之中，是妖打造的諸多屠龍劍之中的一把。

方鴴知道那個故事，妖與人類結同盟，共同對抗巨人與巨龍的故事。妖們打造了五把最著名的屠龍劍，分別為五個古老的守誓人氏族所持。

眼前這一把劍是它們中之一嗎?他腦海中浮現出那些怪陸離的畫面，是痛飲了龍王之的殲敵者?還是殺死過七頭巨龍的亞之劍?還是那把傳奇寶劍，後來為英雄修約德所得的妖之眷，嘉拉佩亞。

想來應當是後者。

因為他聽到了那頭巨龍憤怒的低沉咆哮。

馬扎克用劍指向這龐然大，低沉的聲音說道:“你果然還活著，尼可波拉斯，但今天還不是終結一切恩怨的時候。離開吧，有我在這裡，你休想傷害這個孩子。”

巨龍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嘯。

它向前撲來，但劍上綻放出一道刺眼的芒，讓它尖著向後退去。

它畏懼地看著那劍尖——它認得這把劍，曾經飽飲它的鮮，給它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那劍尖之上的寒芒，至今仍讓它上傷口作痛。尤其是當劍指向它，它到心中一陣悸，右角與右爪都有實化崩潰的征兆，瞎了的眼睛裡，也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

它哀鳴一聲，不甘心地收起雙翼後退一步，彌漫的黑霧也隨之後退。它又用一種既憤恨又貪婪的神看著兩人，開口道:“守誓人，守誓人，我不會再放過你們了，等著吧，復仇的烈焰將焚燒一起——禍之星，已經又一次降臨了。”

說著，它展開雙翼，緩緩從水中升起，風吹拂著水面揚起波濤，紅樹林嘩嘩作響，但只有馬扎克屹然不。巨龍在半空中最後看了兩人一眼，轉飛了茫茫夜空之中。

方鴴仰起頭，約看到它飛向了旅者沼澤深。

他正想開口問什麼。但旅店老板正緩緩收劍回鞘，一邊豎起右手食指，對他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過了好一會，沼澤深才傳來一聲悠遠的尖嘯聲。那嘯聲與方鴴之前聽過任意一次都截然不同，它是如此的磅礴浩，威勢如濤，令整個沼澤都栗不已。

水面起了微微漣漪，紅樹林也在撲簌簌戰抖，葉片紛紛垂下。遠驚起了一片水棲鳥群，在夜空中黑一片飛上空中，喧聲響徹雲霄，越過兩人頭頂，向沼澤之外去了。

方鴴張大了看著這一幕。

一旁的巍然如巨塔的男人神如常，他轉過頭來，對方鴴說道:“這就是真正的龍嘯，覺如何?”

方鴴腦子裡還回著之前那一聲長吼，他不知道沼澤深距離這裡有多遠，但想來不會太近。猶豫了一下，才有些戰戰兢兢地問道:“……那究竟是什麼?”

“那是尼可波拉斯的本，

不過他們一般將那稱之為龍之魔，謠傳它在三十年前隕落在這片沼澤深。你先前所見的，不過是它被斬下的一支角中殘余的力量而已。”馬扎克一邊說，一邊涉水向前走去，同時丟下一句話:“想聽故事的話，就跟上來——” 這時，方鴴才看到自己的系統視窗上，從左往右浮現出兩行提示:

‘事件見聞結束，記錄經驗所得——33000點。’

‘已收納進事件目錄——龍之魔。’

‘上級事件目錄，第三禍星的降臨。’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差點被這個經驗獎勵震住了。系統對於認知經驗的總結與記錄，是據其背後的事件等級而劃分的——依照歷程長短，波及范圍廣窄，參與人數多，敵人強度高低，以及最重要的是對於整個世界影響深遠程度，給與啟發者、參與者與經歷者不同程度的獎勵。

其中事件越歷程越長，波及范圍越廣，參與人數越多，敵人越強，對於世界影響越深遠，給與的獎勵也就越多。

三萬三千經驗意味著什麼呢?在工匠總會與冒險者大廳之中，一個五級以下團隊需要耗費一周甚至更長時間才能完的任務，其獎勵平分到每一個人頭上，差不多是這個數字的十分之一。

一個普通的選召者，在十級之前通過正常流程，半年左右提升一個等級是很普遍的事。只有大公會重點培養的英，能在兩三年提升到十級之上。

而三萬三千經驗，對於個人來說，等同於完了一項‘壯舉’，或者一個‘輝事跡’。在艾塔黎亞，一個典型的‘壯舉’，差不多是相當於讓人在一座城市中揚名的程度。

而見聞，是指經歷了一個事件——而非啟發與參與者，後兩者的獎勵肯定還要多上不的。

僅僅是經歷了這樣一個事件，就足以作到讓人在一個幾萬人口的地區揚名?方鴴實在是無法想象，究竟要影響深遠到什麼程度的事件，才能實現這一點。

可惜沒人可以告訴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在艾塔黎亞這個信息態世界，法則與現實迥異——系統，在這裡似乎冥冥中有一種超越一切的力量，它總是提前預知與篩選線索，但往往又隻留下隻字片語的信息。

提示之中的‘龍之魔’事件很好理解，但方鴴還在思考它的上級目錄，那個所謂的‘第三禍星的降臨’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每每到這個時候，他就不由頭痛自己對第一世界的了解還是太。

馬扎克已經愈行愈遠。

方鴴看了看那邊，這才放下心中的想法，追了上去。前者走得並不快，有意等他趕上來。方鴴追上對方之後，才想起對方之前的話——他心中還有些驚訝:僅僅是那頭龍被斬下的一支角所殘余的力量，就能化一頭首領級怪，那尼可波拉斯的本，究竟能有多強?

而龍之魔，究竟又是何方神聖?

在銀之塔的記錄之中，最後一頭黑暗之龍殞落在了死地沼澤，那之後還有別的黑暗之龍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嗎?

但他開口的時候，問的卻是另一件風馬牛不相乾的事:“這是去什麼地方?馬扎克先生，我們不回旅店麼?”

“旅店裡現在並不安全，”高大的男人答道，不過他的口氣有些不以為然，與其說是擔憂，不如說是不屑。方鴴以為他指的是那些發了任務的人，便沒有追問。

過了一會，前者才繼續說道:“前面有一片林子，是你同伴們的基地。”

“基地?”方鴴楞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名詞了。

那是一片茂的紅木林，地勢抬高，在這裡形了乾燥的坡地。紅木林環繞著島嶼四周，長勢極好，水中的網猶如迷宮，馬扎克帶著方鴴在水網中左彎右繞，走了好一陣才踏上堅實的土地。

幸運的是，他們在這裡竟遇上了天藍和姬塔，還有羽與帕帕拉爾人弩手。原來他們聽到那聲龍嘯之後，就知道那頭龍已經飛走，決定在這裡等與其他人會和。

天藍看到方鴴時還萬分驚喜:“啊，艾德哥哥，你怎麼知道這裡?”

而這個法國小姑娘後，羽和姬塔正用泥堆了一個風灶，看樣子是準備生火烤乾。其他人還好，隻浸了子，但姬塔因為個子較矮，幾乎全都了。

帕克坐在樹下，正費勁地把靴子裡的水倒出來，竟倒出了一條銀魚，在地上撲騰著。幾個人都向方鴴這個方向看來，只有姬塔一個人微微側過了。

方鴴有些意外地看了這個‘小正太’一眼，卻意外地看到對方漉漉的長袍在上，前的曲線雖然十分單薄，但竟也玲瓏有致。

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忍不住再多看了一眼。卻看到姬塔低著頭，小聲對他說道:“艾德先生……”

“啊——”

“抱歉抱歉。”

方鴴臉一紅，趕忙移開視線。他當然也不是笨蛋，心中或多或早有猜測，只是眼下才確認這一點而已。“那個，我只是有點沒想到……”他了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不關你的事，那是帕克乾的好事，”天藍沒好氣地說道。

方鴴有點好奇地看了帕帕拉爾人一眼，想知道對方是幹了什麼好事。而經由法國小姑娘解釋，他才明白，原來姬塔的長袍是這位帕帕拉爾人先生去買的——按照帕帕拉爾人的一貫行事邏輯，他當然是比照著自己的款式買的。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而這時候，其他幾人才看到方鴴後沉默寡言的旅店老板。天藍看到馬扎克，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啊，晚上好啊，馬扎克先生——難怪艾德哥哥能找到這個地方呢！”

馬扎克對他們點了點頭。

他走到篝火邊，裡面已經堆滿了撿來的乾柴。他拿出火柴，練地在石頭上一劃劃燃之後引燃了木柴中央的絨草與苔蘚，明亮的火焰很快就升了起來。

馬扎克這才轉過，丟了一個白的玻璃瓶給幾人，開口道:“先理一下。”

方鴴還想說自己沒傷，但看到其他幾個人的作，他就知道自己有多孤陋寡聞了。那瓶子裡裝的原來是鹽——鹽是在沼澤之中旅行最重要的必備之。

它是水蛭的克星。

雖然不過才在水灣裡走了幾分鍾，方鴴見識了這些小東西的厲害之。他看馬扎克把鹽灑在水蛭上，看著這東西乾癟離，化為一灘水。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只有天藍一個人在那裡大驚小怪，好像死的不是水蛭，是本人似的。

沒多久，紅樹林裡又出現了另外一道的影——是艾緹拉。天藍看到艾緹拉時尖一聲，一頭扎進了後者的懷抱，差點把艾緹拉撞到水裡。姬塔似乎也很開心，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過去。

艾緹拉苦笑著推開天藍，看到方鴴時微微怔了一下，隨即眼中出溫暖而的目。

方鴴還傻乎乎地問靈需不需要鹽，不過馬扎克看了看艾緹拉口的墜子，便告訴他，艾梅雅的信徒是不會到野生的襲擊的，其中包括蟲類。

當然，發瘋的除外——

篝火燒得正旺，艾緹拉走過來在篝火邊坐下，所有人都圍著明亮的火焰烤乾自己的。姬塔有點好奇地看著旅店老板，當然不僅僅是好奇對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更重要的是旅店之中發生的一切，每個人都想要得到一個解釋。

馬扎克則默默將斬龍劍嘉拉佩亞從鞘中拔出幾寸，讓雪亮的劍映著火焰，落在他臉上。他再緩緩將整把劍出來，然後才對方鴴說道:“差不多一百年前，我的祖先曾用這把劍重傷過尼可波拉斯，在那場戰鬥中，斬下了它一角一爪。”

“您的祖先?”姬塔屈著膝，雙並攏，小手對著篝火，驚訝地小聲問道:“馬扎克先生，您是修約德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