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天空

璃緩步走著，圍場還如以前一般草木蔥蘢，繞過幾片矮樹，翻過小丘……那條小河還在，沒有干涸。

停住腳步，著舒緩流過的清亮河水，心里一時辯不出滋味，如同見了久別重逢的朋友。忘了是幾年前，傷了心跑到沒人的地方哭泣，偶爾發現了這個山坡后的麗景，以后每次來圍場，都要到這里來看一看，也曾經想把他也一起帶來。

默默走到河邊的坡地，野花開的正好，沒經馬蹄踩踏，連山遍野五十，得讓嘆息。其實每年春天花都開得這般麗，只是不懂欣賞。

沉陷在自己的思緒，聲音很近了才聽見，悉悉索索好像是幾個人的腳步聲，他們說笑著已經走得太近，連躲避都來不及。

“……是比以前有點兒味了，不過沒意思，那個調調江南來的小倌比強多了。”

聽不出那是誰的聲音，這次來，很多人都不出名字。

“我還是覺得以前嘟嘟的有意思，雖然脾氣討厭，想想弄到床上也有點兒勁。”另一個男人的話引來其他人的哄笑，連連笑罵他下流。

“還等你弄上床呢？估計早自己爬到靖軒的床上去了。”因為四下無人，這幾個男人說笑放肆無忌。

“估計這回是死心了。別說當年，就是現在，憑那個家世地位，怎麼和鹽督的兒比？皇上和老祖宗現在用得著札穆朗，把素瑩封了多羅格格。你們看素瑩腰上掛的那塊墜子沒，那可是我想了大半年沒舍得買的寶貝。”

“哈，你往人姑娘哪兒看啊？”不懷好意的笑聲又起哄。

“得了吧，怎麼就見得素瑩非得選靖軒？大清朝長得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我！我就不比他差！”說著自己也笑起來了。

“哈哈。”幾個男人說得高興，互相取笑。

“你們最近可別在老祖宗面前做出自己缺人的樣子啊，我聽額娘說了，老祖宗放出風來，要給璃找婆家。你們這副狼的德行被老祖宗看見，肯定二話不說，把那個掃把星塞過來。”

“怕什麼！”一個男人滿不在乎地嗤笑，“就，大不了也就是個品位最低的格格，好一點兒的人家，也就只夠做小！那小模樣，當的側福晉玩玩也算夠本。”

幾個男人方便完，走到河邊洗手，這才發現坡后坐著的璃，都愣了愣。不知道誰說了句馬匹如何的閑話，他們都目不斜視地順著那個話題談起來，略顯尷尬地洗完手走了，沒人再看一眼。

璃著對面的天空，真遼闊啊，在安寧殿的時候，只能看見方方正正的宮墻切割出來的那麼一小塊天，啊，同一片云好久才能飄過。

用力呼吸兩口清新的空氣，只要這樣……已經滿足了。

又有腳步聲，這回聽見的很及時，有足夠的時間躲開，或者表明的存在，畢竟聽見那樣的對話，大家都很尷尬。

站起，坡后已經傳來聲氣地對話。

“你爬不爬得上去啊，笨蛋！”

這聲音好，轉過土坡，看見一男一兩個小娃娃正疊著羅漢往一株野海棠樹上爬，想去摘還青綠的海棠果子。

“危險！”趕跑過去抱下騎在秋泉肩膀上的秋媛，他們是九王爺的小孫子孫，以前總喜歡纏著一起玩。

“璃姐姐！”兩個小家伙目瞪口呆地看著，“真的是你嗎？”

“嗯，嗯。”璃用力點頭，也不知道自己在激什麼，以前最煩這兩個纏人的小鬼了。

“璃姐姐！”兩人一左一右地撲過來一人一只胳膊地摟住，“你不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嗎？終于回來了！”

去了很遠的地方……是很遠。

“你們想要海棠？”突然不想聽兩個孩子再生地表述離，“那個吃不得的，很酸。”

“我喜歡吃酸的嗎。”秋媛苦惱地說。

孩子畢竟是孩子，一說起眼前興趣的事就會忘記自己剛才在難過什麼，以前也是如此。

“那璃姐姐替你們去摘。”笑笑。

“你爬不爬得上去啊？”秋泉明顯不怎麼信任。

和孩子在一起，頑皮的子似乎又回來了一些，挑了下眉，故意裝出幾分得意，“看著！”后退幾步，沖過去跳起來，一把抓住一條比較低的樹枝部，今天出來圍獵，穿得是平底小靴，胳膊一使勁，子輕巧地一，腳蹬在樹干上，人已經上樹干的分叉。

“哇！好棒啊！”兩個孩子無比崇拜。

璃笑笑，在樹干上站起來去摘比較大的青果。海棠樹本就不壯，就算纖瘦，也十分勉強，整棵樹都輕輕抖。

“這是干什麼呢？！”一聲摻雜幾分惱意的低喝，嚇得璃本能地一蹲，回樹干的分叉。

樹下站著四五個人，靖軒正冷著臉抬眼瞪，他后的素瑩掩著，呵呵地笑，顯然覺得這一幕十分有趣。永赫也似笑非笑地看著樹上的，他邊的銀荻格格瞥著眼，好像是對表妹桑珠說，聲音卻很大，“還和以前一樣喜歡爬高上低，惹是生非。”

“璃姐姐是替我們摘果子，沒惹是生非！”秋媛鼓著小胖臉，很維護地說，還拿眼瞪銀荻。

“下來！”靖軒皺了下眉，喝道。

他多余管！厭惡，喝斥似乎變了他無奈的習慣，清靜了兩年，這病居然還沒改掉。

璃點了點頭，確實太沒樣子了。

永赫走前一步想扶下來，笑著搖了搖頭，抓著樹干一溜，很輕松流暢地下了樹，永赫笑了幾聲。

“你怎麼這麼會爬樹？”

璃垂下眼，邊浮起了一笑意，“在冷宮里學的，我的院子里有株柿子樹。”

銀荻和桑珠都笑起來，銀荻還不失時機尖酸地說：“那你可真是沒白待啊，還學了這麼個本事出來。”

本事？算是吧。

人在寂寞到極點的時候往往會有很奇怪的舉，會去爬又直又高的柿子樹，就是為了能在更高一點兒的地方，看見更大一點兒的天空。有時候會看見宮太監走過，或是鄰近宮苑的老婦人半老婦人坐在院子里發呆，就覺得一陣歡喜，看見離自己這麼近還有人的喜悅，他們這些人不會懂。

號角聲聲，鼓聲陣陣，素瑩一拉靖軒的袖子，“快回去吧，圍獵開始了。”

這聲音讓所有人都很振，連秋泉秋媛也歡天喜地跑在人群前面，靖軒和永赫更是加快了腳步趕了回去。

璃走在最后面，慢慢放緩了腳步，最后站住……默默地看他們離開。沒人回頭招呼跟上，沒人發現落后。

笑笑，正如他們對的事不興趣，對他們的事也不興趣了，為那些男人呼喊助威，那是小時候喜歡做的事。

現在的……寧可獨自一人，仰遼闊高遠的湛藍天空，這種，在安寧殿里期盼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