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三月中，謝秀娘又來到靖邊堡。 穿著王鬥送給的那件翠綠綢斜襟襖，神有些怯生生的，顯是怕王鬥又責怪。

王鬥歎了口氣，只是讓留在堡，不過要求這次不可過於勞，堡的活計，也不得地去幹。

謝秀娘見王鬥讓自己在堡住下，高興地答應了。

此後就隨在王鬥邊，為他乾些洗做飯的事，有時也隨陶氏們去為修牆的軍戶們送飯。

堡的軍戶都知道謝秀娘與王鬥的關系，人人見了，都是恭敬地稱為小娘子。

王鬥問起辛莊的事，謝秀娘言道莊家都是平靜無事，不過提起了許月娥。

原來許月娥去年確是被後金軍給汙辱了，而且有了子，到年底時那肚子便是遮掩不住，除夕夜那天更是被趕出家門，獨自在外面結了一個茅屋居住，也不知道靠何為生。

莊人都是風言風語，漠視的生死，只有鍾氏憐恤，不時讓謝秀娘送一些米面銀錢給過日。此次前來靖邊堡，謝秀娘曾有去看過許月娥，並勸搬到靖邊堡來居住。

靖邊堡收留了一批慘遭劫難的子，也曾引起了堡外的諸多非議，風言風語，王鬥當然沒有理會的興趣。

而對靖邊堡的舉，鍾氏卻是非常讚賞。婆婆的言行，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謝秀娘，謝秀娘也覺得王鬥的做法很不錯，為那些可憐的子提供了庇護之地。

不過對於謝秀娘的勸說，許月娥只是倔強地搖頭，一個人在茅屋默默生活。

“母親就是善心人。”

談起這些事，謝秀娘崇敬地說道。

王鬥默默點頭，這許月娥只是遭後金兵燹的眾多害者之一，當日自己與韓朝等人救下的諸多被擄子，還有從四傾梁匪寨解救的那些子，們回去後大多日子不好過，陸續有多人自盡，這些子事後大多前來投靠靖邊堡。

聽了謝秀娘的話，王鬥歎了口氣，道:“都是鄉鄰，能幫就幫點吧，母親做得很對，你也做得不錯。”

聽了王鬥的誇獎，謝秀娘喜笑開。

……

崇禎八年四月中，靖邊堡的堡牆修建還是如火如荼。

鍾榮似乎兒子犯了病，便請假回家照料數日，幾天后他回到了靖邊堡，不過神卻是難看。

王鬥關切地問他兒子病如何，鍾榮只是道兒子並無大礙，找了大夫看後想必幾天就好，不過他的神仍是抑鬱。

當晚，鍾榮提了一壺酒找上王鬥喝酒，言道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

王鬥有些奇怪，這鍾榮平日嚴謹有禮，並不怎麼好酒，今日是怎麼了?

此時謝秀娘與王鬥都是住在廳後的宅院，王鬥便吩咐謝秀娘炒幾個下酒小菜，他與鍾榮在廳隨意而坐，邊喝邊談。

鍾榮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口，抺了抺道:“好酒，好菜，好愜意，似乎自小後，便沒有過這麼舒心了。”

說著又夾起一塊片，放進裡大口大口地嚼著。

王鬥看他今日似乎有些失態，象是了什麼打擊似的。

他微笑道:“小時候?看鍾先生的年歲，那時該是顯皇帝當位時吧?”

鍾榮說道:“不錯，正是顯皇帝當位時。”

他眼中似在回憶:“那時真是一個太平的時節，安寧，富足，悠閑，食用之賤，是現在想象不到的。記得自小家父最喜在黃昏覓幾知好友，

一起高談闊論，每日都是歡笑。當然了，我們這些孩便在一旁撿些吃的，也是一樂。” 他笑了起來，一一談起年的記憶與趣事，語音中，似是對那個時代無限追憶。

王鬥也是慨，萬歷年算是大明的盛世年節，雖有三大征，但天下總太平，特別是市民與商品經濟高度發達，對於老百姓來說，那確是個黃金的時代。而當時的萬歷天子，市民小說《警世通言》則尊稱他為聖明之君。

明亡後，民所著的《樵史》也依然懷念那時的盛況:

“……傳自萬歷，不要說別的好，隻說柴米油鹽鵝魚諸般食用之類，哪一件不賤?假如數口之家，每日大魚大，所費不過二三錢，這是極算富的了。還有那小戶人家，肩挑步擔的，每日賺得二三十文，就可過得一日了。到晚還要吃些酒，醉醺醺說笑話，唱吳歌，聽說書，冬天烘火夏乘涼，百般玩耍。那時節大家小戶好不快活，南北兩京十三省皆然。至今父老說到那時節，好不歎思慕。”

兩人慨歎息了一會兒，鍾榮的臉轉為難看，他歎道:“過去了，盡數過去了，自顯皇帝後，這日子便是越過越差，眼下大明更是危矣！”

他沉重地拿出一份邸報，指著上面道:“滎失陷了，泛水失陷了，固始失陷了，失陷了，賊眾勢大如此，我國朝三百年江山，難道就此淪亡不?”

王鬥雖對明末歷史較為了解，也知道崇禎八年歷史上發生的這些事，不過邸報上白紙黑字，親眼看來，仍有目驚心之。此時王鬥才知道鍾榮為何臉如此難看，對他們這些文人來說，中都的失陷，對他們的打擊是極大的。

而王鬥也突然意識到，雖然自己對明末歷史較為了解，不過也應當隨時收集當時的報了，比如這邸報的收集，便可以隨時了解天下的態，以讓自己作出最正確的反應。

王鬥呆呆地看著，鍾榮又指著王鬥手上的邸報說道:“賊勢越眾，兵連敗，只是苦了當地的百姓！”

鍾榮提高聲音道:“殺人，劫掠，屠城，這些賊匪什麼事做不出?”

他越說越激:“賊攻舒城時，軍堅守，賊便掠婦人數千於城下，沮，即磔之。”

他厲聲喝道:“婦人何罪?之磔之?賊兇惡如此，可有人天良?”

他放聲大哭:“形勢如此，高皇帝地下有知，必當痛哭流涕。”

王鬥默默地看著手中的邸報，聽鍾榮說到傷心，他也是心下沉重。

這年來，保安各地雖然相對平靜，但此時外界己是鬧翻天。正月初時，農民軍高迎祥、張獻忠、老回回、羅汝才、革裡眼、左金王、改世王、塌天、橫天王、混十萬、過天星、九條龍、順天王等十三家七十二營大會於滎，聲勢浩大。

滎之會後，眾人采納李自的“分兵定所向”之策，以革裡眼、左金王擊川、湖兵。橫天王、混十萬戰陝兵。羅汝才、過天星扼河上。高迎祥、張獻忠與李自等略東方。老回回、九條龍往來策應。大明調西北邊兵及南兵七萬往河南會戰，又命五省總督洪承疇出關統率，以山東巡朱大典協攻。

不過在這年中，農民軍的戰力己是發生了質的變化，洪承疇曾在這一年的奏疏中說道:“先時賊避兵逃竄，今則迎兵對敵，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則剿殺之難也。賊人人有騎，或雙馬，兵馬三步七，則追逐之難也。”

在戰鬥力提高的同時，這些農民軍仍不改手段的兇殘。

崇禎八年正月初，農民軍攻陷了泛水，屠城數日！

正月十五日，農民軍攻陷了，殺死城中百姓數萬，焚毀房屋二萬多間，還剖開孕婦，取出嬰孩挑於槍槊上戲樂。

正月二十四日，農民軍攻打舒城，掠來霍山、合的婦數千，強迫們赤，置於城下，稍有反抗，便將們凌遲分。

還是這年的正月，農民軍連營數十裡攻打滁州，由於攻打不利，便掠來村落婦數百人，將們集辱後，又將們的頭全部砍斷，將們的排倒埋於地上，出們的*對著城上的軍民，以為這樣便可以克制城上猛烈的炮火。

明末軍軍紀敗壞，殺良冒功是常有，但象這些明末農民軍一樣不就殺人屠城，還抓來婦集*，稍有反抗，便將其在城下凌遲分，這真是駭人聽聞。舉目四顧，只有關外的韃子才可以與他們相提並論。

大明三百年江山到了現在，外有胡虜肆，有流寇橫行，令王鬥平添了許多對局勢的擔憂。他不敢想象將來自己家人遇到這種事會怎麼樣。再想想明年清兵寇，保安州又在其衝，心下更增添了許多迫。

……

最後鍾榮踉蹌而去，一路還放聲悲歌，似乎是醉了。

而王鬥則是呆坐了良久！

……

“大人，小的等這幾個月來共打製鳥銃三十五門，腰刀十五把，長槍七十四，請大人過目。”

雖說外面的堡牆修建如火如荼，不過王鬥還是讓李茂森領著那些鐵匠在兵坊打製著兵。

眼前這些兵就是他們這幾個月來的勞果。

王鬥要求的兵製造思路是樸實，大氣，沒有花巧，實用便好。一一看去，果然眼前無論是鳥銃還是長槍，都是堅固厚實，良銳利。王鬥滿意地點了點頭，在自己的獎罰制度下，這些工匠還是賣力的，打製的兵可說都是上品。

王鬥吩咐將這些兵取回武庫，立時又對這些工匠進獎勵，人人都是高興。

此次王鬥來，是要求李茂森打製一批盔甲的，第一批先打製十副，皮甲五副，鐵甲五副。

李茂森自然是沒有問題，當年他在衛城，無論火銃，刀槍，還是盔甲，他都有打製過， 而且水平一流。

不過李茂森隨後又有難，無論是製做皮甲還是鐵甲，都需要大量的皮革鐵料，靖邊堡顯然這兩樣庫存都很，需要向外購買，而且量還不。

王鬥大至了解下李茂森他們製作盔甲的方法，他們打製皮甲時，是先將牛皮或其它皮切條狀形，再將三四塊條狀革疊放一起，塗以樹脂，最後用皮繩將其連結，這樣便既堅固，又耐用。

製作鐵甲時，則是先將鐵料製薄片，寬一指，長一掌。每一鐵片鑽數個小，然後分別將每兩片鐵片疊放在一起，再把這些鐵片連結於三皮帶上，如此，便可製鐵甲，用同樣的方法，還可製馬的護甲，或是人的甲。

這種製作盔甲的方法有些類似邊地的蒙古人，簡單，實用，不花巧，可以節省不。

不過按李茂森估計的，就算這樣，一副鐵甲需要的鐵料也是眾多。眼下大明普通的鐵，一斤價格約是在三分銀左右，不過經過反覆煆打的好鐵，一斤至要銀一錢六分。

一副鐵甲，最需要幾十斤這樣的好鐵，五副鐵甲，五副皮甲，原料錢，這就不是筆小數目。

不過王鬥己是決心要打製出十副盔甲來。這幾個月中，他己是向董家莊與舜鄉堡購買了幾批的鐵料。此次眾多的皮革鐵料，顯然董家莊不備，看來自己必須到舜鄉堡去一趟了。

臨行時，王鬥忽然聽到一個消息，舜鄉堡防守許忠俊似乎病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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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牛:晚上還有一章，十二點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