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醒來，已是五更時分，窗外繁星滿天，銀秋霜灑滿屋梁，分外的清冷。

蕭家卻是燈火通明，人人都在忙碌，蕭夫人和大小姐早已起來了，正忙著指揮下人將各各樣的貨品搬上馬車，布匹綢，香皂香水，裝了滿滿一車。

林晚榮打著呵欠出來，大小姐放下手中的東西，急急走到他邊，心疼道：“時辰還不到，怎地也不多睡一會兒？”

從苗鄉到草原，從大漠到海邊，這些天來他一直在趕路，真可謂馬不停蹄、日夜兼程，辛苦勞累可想而知。

林晚榮笑著搖頭：“從前的時候，總被你著起床，都已習慣了。昨夜重新睡到那床上，到了時辰，便下意識的醒來，怎麼也睡不著了——”

他四周看了幾眼，趁眾人不注意，又低了聲音神兮兮道：“——不知怎麼搞的，我一躺在床頭，就想起我們從前的時。唉，這個也不知是什麼病，還請大小姐幫我治治！”

“治你個頭！”大小姐又又喜，脈脈他幾眼，嗔道：“還不去給娘親幫忙？”

蕭夫人正指揮著一干人等將貨搬上馬車，再一一清點。寒冷的清晨，銀白的秋霜凝結在發髻，仿佛閃亮的水晶般，秀人。

林晚榮忙不迭走過去：“夫人，你快歇著吧，這些事讓我來做。”

夫人他幾眼，搖頭微笑：“你這一年，從頭到尾都在奔波，也不知行了幾千幾萬里路。要論勞累，遠甚于我！那大事都你辦了，眼下便好生歇著吧。這些許小事，我還辦的來。”

躬下去。親自清點貨品，一一記錄在冊，神安定之極。

林晚榮聽得心中溫暖，搖頭道：“夫人客氣了。這些事，本就不該你手，那是男人干的活！”

他不由分說，扯住蕭夫人袖，輕輕將拉了下來，然后徑自跳上馬車。替收理打點。

蕭夫人看的一呆。眼神空空，沉默良久，方才輕嘆了口氣。

“夫人，你這東西倒是準備地周全，食住行全都有了。”林晚榮清點了一番，除了帶過去的樣品外。近半數卻是些干糧點心、藥品。連那被褥都有數十套，顯是為他們的船上生活準備地。

蕭夫人笑著點頭：“海上行船，貨品奇缺，多備些自是無害。等到你們有用度的時候就知道了。”

林晚榮微一頷首，眼著大小姐那邊清點地也差不多了，便跳下車來。小聲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啟程了。”

夫人輕輕一嘆。無奈點頭。蕭玉若眼眶通紅，拉住夫人的手：“娘親，您別擔心，我們此去高麗，坐的是鐵甲船，還有大華水軍護送，絕不會有差錯。過不了兩個月就會回來了！”

夫人微微應了聲，無聲拂去兒發髻上的晶瑩珠：“那高麗距此遙遠。須得漂洋過海。又是異國他鄉。人生地不，言語都不通暢。你此去，自己可要當心。”

林晚榮急忙湊到們邊，嘻嘻道：“夫人不用擔心，還有我呢！您還不知道我的本事嗎，絕不會大小姐委屈的！”

“我擔心的就是你！”夫人笑著看他幾眼：“玉若的本事我心里有數，再狡猾的高麗人也騙不了。唯獨遇到你。就失去了章法。要是我兒了欺負，必定是你做地好事！”

夫人倒是看地起我啊！林晚榮樂得大笑，大小姐無奈白了他幾眼。小聲道：“娘親說的話。你可記住了，路上可不要欺負我！”

“怎麼才欺負呢？”他眨著眼。賊笑道：“別忘了，咱們現在有婚書了，嘿嘿！”

遇上這樣的厚臉皮，實在沒辦法！蕭玉若臉頰生暈，默默垂下頭去，不甘心的在他手心狠狠抓了兩下，倒他心里愈發的起來。

二人上了車來，馬鞭一甩，馬車便緩緩啟，直朝長街奔去。

“玉若——”還沒走出幾步，便聽后的蕭夫人一聲輕喚，他二人急忙轉過頭去。

蕭夫人眸閃亮，正在朝他們用力揮手，珠淚無聲無息，落那如玉地面頰。

“娘親！”大小姐痛哭出聲，踮起角便要跳下車去，林晚榮急忙抱住了。

大小姐力掙扎著，驀然停住了，狠狠鉆進他寬廣地懷抱，放聲大哭了起來。

林晚榮沉沉嘆息了聲。最難是離別，何況又是遠赴高麗，是整個大華都極有人去過的地方，夫人和大小姐的心，他自然能夠理解。

“放心吧，我們會早些回來的。”他輕輕拍著玉若的肩膀，聲安道：“等把這趟的事辦完，我徹底安生下來了，就把夫人一起接到京城。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了。你說好不好？”

大小姐微微點頭，依偎在他懷里，聲道：“娘親說，你不準欺負我，你可都記住了？”

“記住，當然記住了！”他嘻嘻一笑，將摟地：“就算夫人不說，我又怎麼舍得欺負你呢？那還不要了我的命嗎？”

蕭玉若眉目生暈，看他一眼，嗔道：“便是你會哄人！我這一輩子，就只上了你地當。”

林晚榮哈哈大笑，能將聰穎智慧的大小姐騙到手，我也不容易啊。

“你知道嗎，”大小姐輕聲道：“在你面前，娘親口口聲聲你不準欺負我。可是在我面前，卻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照顧我？”林晚榮不解道：“我有什麼照顧的？”

蕭玉若緩緩搖頭：“你昨日回來，娘親甚是高興，夜

里便與我話了一宿的家常。說你一年到頭在外奔波。看似風無限，實則風餐宿、凄苦不堪。有許多次險些連命都丟了，那其中的苦楚，唯有自己知道。你越是不說。便要我越發地你。你吃的飽、穿地暖，行在外面地時候。想著家里這些等你你的人，那才有勁頭辦好事。這趟去高麗，我不準使小子。不準欺負你！”

大小姐笑著看了他幾眼，他急忙正道：“怎麼會呢？大小姐那麼麗善良地人，怎麼會欺負一個好人呢？夫人多慮了！”

“你啊！”玉若無聲依偎在他懷里。眸中似水：“連娘親都如此維護你。以后還真是惹不得你了，哼！”

林晚榮微笑著嘆息：“該欺負時還是欺負吧，那樣才是我地大小姐，我也認命了，誰我親手把紅線給你系上了呢？”

蕭玉若喜加。在他上狠狠咬了口。溫輕笑。

他探出車外。回頭去。遠遠的長街上，蕭夫人靜靜凝立，無聲眺。窈窕地影仿佛盛開的海棠，淡淡的霜花凝結在發髻，在幽黃地燈火中閃爍著七彩絢麗的芒。

出了金陵城。便一路往東北。過揚州、淮安，直奔海邊而去。

連云港北接齊魯。南連江淮。往東瀕黃海。與高麗、琉球等島隔海相，乃是江蘇境第一大對海口岸，對面的便是高麗地州、濟州兩道。

行不了兩日，空氣漸漸地。風中傳來淡淡地魚腥味，能聽見海水的拍打石岸地呼嘯聲，大海已悄悄臨近了。

遙遠寬廣地洋面。水天匯同一種，一眼不到邊際，寬廣磅礴。無數海鷗在蔚藍地大海上自由飛翔，長長地歡聲絡繹不絕。

紅日下，一葉葉小帆，宛若上天灑下地雨點，無聲落在海面，緩緩向岸邊飄來。說不出地安詳麗。

他翻過雪山草地，闖過大漠高原。唯獨這浩瀚無邊的大海。來到這個世界之后還是頭一次見到。一時說不出的興，他猛地跳下馬車。對著那蔚藍的海水，放聲大吼了起來。

大小姐掌管著蕭家，每日奔波忙碌，這附近幾省經常往來，大海也不知見過多次，見他興地通紅地臉龐，忍不住的搖頭微笑，心中頓生萬千。

林晚榮站在海岸邊，眺呼嘯地海水，忽然展出有力地雙臂，迎著海風用力揮舞：“大小姐，你知道，這世界上最寬廣地是什麼？”

看著他頭發飄舞，角在海風里獵獵飛揚，似是踏海而來，瀟灑之極。大小姐站在他邊，微笑道：“世界上最寬廣的，是大海！”

“比大海更寬廣的呢？”他眨眼問道。

蕭玉若沉一會兒，緩緩道：“比大海更寬廣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寬廣地呢？”他嚴肅問道。

“比天空更寬廣的——”大小姐微一皺眉，沉思良久卻無結果，忍不住嗔了聲道：“那你說是什麼？”

林三盯住滿的，嘻嘻笑道：“比天空更寬廣地，自然是大小姐的懷了！”

大小姐聽得欣喜不已：“你這人，也不知從哪里學來這些討人喜的詩句。比天空更寬廣的，真的是人的懷——”

兀自激歡喜，見林三猥瑣的眼神盯在自己前，連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大小姐微微愣了愣神，猛地省悟過來，原來這人說的是個雙關語。

臉頰嫣紅，撲上去喜地打他兩拳：“你這壞東西！”

林晚榮哈哈大笑，著陣陣拳落在上，卻是輕飄飄，連撓都不如。

“斯托林，斯托林，哈羅，哈羅——”

二人正笑鬧著，忽聽遠遠的海港上傳來幾聲生地呼喊，嗓門頗大，卻是個夷腔夷調。

林晚榮急忙抬頭去，只見兩艘鐵甲船在碼頭緩緩靠岸，當先一艘船上跳下來幾個金發碧眼地西洋人，領頭的卻是法蘭西來地老相識。

林晚榮大笑著迎上前去：“哦，親的塔沃尼，你也哈羅啊！”

與法蘭西人來了個熱的擁抱，塔沃尼著他邊的大小姐，驚道：“林，這不就是昔日那位麗的小姐？聽說，已是你的夫人了？”

“是啊，是我的達令！”斯托林臉不紅心不跳，大言不慚道。

塔沃尼來大華數月，學會的華語寥寥可數，他卻非常喜歡顯擺這可憐的幾句。二人言談時，英吉利語夾著華文，大小姐聽得半懂不懂，奇怪道：“我是你的達令？達令是什麼？”

“哦，這是西洋話，翻譯大華語，就是親的小寶貝、小甜心、小乖乖——”

什麼麻他就說什麼，大小姐聽得面紅耳赤，急急低頭呸了聲，道：“什麼七八糟的，難聽死了！”

“很難聽嗎？”林晚榮苦著眉頭嘆了聲：“那我以后就不說了！”

“你敢？！”大小姐秀眉微揚，輕輕哼了聲，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著塔沃尼，聲音細如蚊吶道：“這位塔先生，林三，他，他是我的達令——”

話未說完，便呀的一聲輕，急急捂住了火熱的臉頰，連那纖細的手指，也染上了層淡淡的。

“對啊，我是大小姐的達令！”林晚榮哈哈大笑，猛地在潔如玉的臉蛋上輕吻了一下，說不出的溫。

塔沃尼驚呼出聲：“主人嫁了仆人？林，你真是一個偉大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