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越來越為顧慎為必不可之，在金鵬堡時幾乎每天都帶著刀，那幾斤的重量好像長在了他上，如果有一天忘了帶刀，覺就跟沒穿服一樣，在刀叢劍林的璧玉南城，這種覺尤其明顯。

第二天中午，顧慎為獨自出門，踏著厚厚的積雪，前往據他所知藏刀最多的地方。

“南墻”酒館門口的高個胖子冷冷地看著固執的年，“這是酒館，不是刀鋪。”

“我出錢買一把。”顧慎為堵在門口，一副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架勢，反正這時沒有客人進出。

高個胖子與矮個胖子互相看了一眼，走進店，不一會拿著一件兵出來，扔給顧慎為，“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拿去，不要你錢。”

胖子竟然還記得他是鐵寒鋒的徒弟，顧慎為接過兵，“這是劍，我要刀。”

守門的胖子生氣了，“挑三揀四，我是你的奴才嗎？走走走。”

兩個胖子抱著懷，向不知趣的年。

顧慎為回到住，拔劍出鞘，這大概是哪位冒牌貴族下的兵，劍鞘和劍柄裝飾得很華麗，那些鑲嵌的寶石一看就是假的，劍又輕又薄，甚至沒開刃。

這和手握狹刀時所產生的踏實完全不一樣。

“不稱手嗎？”許小益湊過來，他對那些假寶石更興趣。

“我不習慣用劍。”

“有什麼區別，反正‘十龍幫’里沒高手，怎麼打都是你贏。”

許小益的話點醒了顧慎為，他曾經學過無名劍譜里的招式，與師父過招時雖然產生奇效，卻也差點死在師父手里，那是因為鐵寒鋒的武功比他強出太多，如果對手很弱，無需防守的話，這套有攻無守的劍招正好用得上。

此舉顯得有些莽撞，不符合金鵬堡一貫的原則，顧慎為很想嘗試一下，雖然他曾告戒荷不要練，自己還是對劍法念念不忘。

出劍，收劍。

許小益坐倒在地板上，手著脖子上不存在的傷口，臉發白，“干嘛？殺人滅口嗎？”

“沒事，試試這劍怎麼樣。”

許小益的臉一下子變得紅了，“試劍？試劍？有拿活人試劍的嗎？萬一你失手，我豈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不會。”顧慎為收劍鞘，開始覺得它比較順手了，“我不會失手。”

許小益可不怎麼相信，劍尖已經到他的脖子了，只需要再前進一寸，就能置人于死地，在他看來，誰都會失手，不過他沒有繼續爭論，不想惹得這個金鵬堡殺手再試一次。

等氣慢慢消了，許小益開始覺得剛才那一劍神出鬼沒，實是他所見過的最奇妙劍法，“嘿，那是什麼劍法？你用劍可比用刀厲害。”

許小益不懂武功，顧慎為沒法向他解釋，看上去很厲害的武功，在實戰中卻未必有用，“刺脖劍法。”

“赤膊？膀子用的劍法？”

“專刺脖子的劍法。”

許小益又按著脖子，撇撇，“好的劍法，取這麼難聽的名字。”

許煙微有客人上門，兩人只得躲出去，姐弟倆租不起留人巷的小樓，只能在南城邊緣找住，附近沒有可歇腳的地方，顧慎為人地生，又不愿意跟著許小益到七八糟的場所，只得帶著他重回“南墻”酒館。

顧慎為出劍，兩個胖子很仔細地在他上搜索，然后不太愿地放兩人進去。

“我出來的時候會取劍，它要是能變刀更好。”

顧慎為囑咐了一聲，進到酒館里選了一張角落里的桌子，不想惹人注意。

天還沒黑，客人不多，顧慎為四打量，沒看到師父的影，卻對幾張桌子以外的一位老者產生了興趣。

老者自斟自飲，每一口都要淺酌慢品，桌上只擺著一種酒，顯示他是一名資深酒客。

老者姓張，名楫，乃是金鵬堡家族學堂里的教書先生，顧慎為的脖子曾經被這位威嚴的老先生打過一次，臨近年底，估計上家的子弟們又都不上學了。

張楫也在藏書房供職，他是唯一對堆的舊紙興趣的人，常常秉燭夜讀，顧慎為突然想到，這個人或許能為自己答疑解。

許小益正在風卷殘云般地吞吃桌上的酒菜，飯量之大與其瘦小的材極不相稱，顧慎為掏出懷中的全部銀兩，大概三四十兩，“去結帳。”

“我還沒吃完呢？”許小益里嚼著食，瞪大了眼睛。

“給那位老先生結帳。”

許小益瞅了一眼張楫，“他是你爹？”

“哎，明天我就要向東堡報告況，對我這位好幫手，可得多說兩句。”

許小益跳下椅子，抱起銀兩，向柜臺走去，里小聲嘀咕著，“仗勢欺人。”

沒一會，許小益回來了，臉很不好，“老頭兒可不簡單，連喝幾天了，全是最好的酒，你那點銀子本不夠。”

“那就記賬。”

“記誰的賬？”

“鐵寒鋒。”

許小益不愿地又走向柜臺，這次回來得更快，掌柜也跟著一塊來了，“鐵寒鋒在這里沒有賬。”

“那就從現在開始記。”

顧慎為從師父上學到一件事，在南城絕不可顯出膽怯猶疑，堅持或許能達目的，退就會被人吞掉。

掌柜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年，“你是他徒弟？”

“嗯。”

“他要是不認你的賬怎麼辦？”

“我拿人頭還。”

顧慎為一手按著桌面，聲音平淡得好像是執業多年的殺手，他第一次進南城就被告知：人頭也是這里的貨幣。

掌柜冷著臉，有一瞬間他好像要發火，一個胡子還沒長出來的半大孩子，竟敢拿他消遣，但當他開口時，說的卻是，“一百四十二兩，記在鐵寒鋒賬下。”

許小益坐在顧慎為左手的椅子上，好像不認識似地看著他，“哇，哇，你真是……你什麼名字？”

兩人認識很長時間了，顧慎為從來沒提過自己的名字，許小益也不問，一直“你、他”地稱呼。

“楊歡。”顧慎為報出假名，他現在是以殺手的份行事，不必用“歡奴”這兩個字了。

“歡哥，我你歡哥得了，你比我大一兩歲吧，嘖嘖……”

許小益搖著頭，好像不相信。

顧慎為沒搭理他，一直盯著掌柜走向張楫，沒一會，張楫伙計請付錢的年過去。

“我教了那麼多學生，都沒有一個奴才懂得孝順。”

張楫竟然還記得這個曾在學堂里鬧事的奴才，兩人雖然在藏書房共事，卻從來沒有說過話。

“一點敬意，請張先生笑納。”

“有人出錢，我當然笑納。坐吧，你也不用繞彎子，有話直說好了，不過我先提醒你，銀子我不退，幫不幫忙可不一定。”

顧慎為笑了，“無妨，這次幫不上，今后也有討教的時候。”

顧慎為將自己記得的那份文書小聲背了一遍，省略其中的名字，“張先生，您覺得這其中是否有點與眾不同的地方？”

張楫端起一杯酒，慢慢搖晃，“這個幫我忙不了，老朽廢人一個，從不多管堡里的閑事。”

“謝謝你，張先生。”

顧慎為不打算再問下去，張楫的態度說明了許多東西，況且金鵬堡勢力復雜，誰也不能保證張楫的可靠。

顧慎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理睬許小益的嘮叨，陷沉思，張楫也覺得這份文書有問題，這讓他越發肯定自己的懷疑。

酒客漸漸多了起來，大家談天說地，臨桌的幾個還沒有醉倒，正在客氣地兜圈子，說話方式跟鐵寒鋒、鐘衡這些人一樣。

顧慎為眼前一亮，語言是座迷宮，為了試探對方藏自己，說話者還要給這座迷宮添上更多的煙霧，得是悉規則的人，才能順利趟過迷宮。

顧慎為讓許小益要來筆紙，將那份文書上的容默寫一遍，從頭到屋一字一字地細讀，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產生不安了。

在那些文謅謅的詞匯里，計劃制定者對行是否功沒有十足把握，所以在字里行間藏著許多暗示，以表明他知道可能失敗，而且認為失敗也許是好事，能夠減學徒們的傲氣……

顧慎為將紙撕碎片，站起向外走去，路過張楫時，又說了一遍，“謝謝你，張先生。”

“謝我就離我遠點。”

人多意味著眼雜，張楫的態度變得生，頭也不抬地說。

顧慎為未做停留，逆著水般涌進來的客流向門口走去，許小益塞進最后一口菜，喝下一大酒，跟在后面。

不等顧慎為開口，高個胖子將兵還，兵有了變化，不過沒有變刀，仍然是劍，比從前的更短更輕，好像是孩子的玩。

胖子臉上出調侃的微笑，顧慎為坦然接過短劍，也出笑容，“你的戲法還應該變得更好些。”

天漸暗，兩人踩著脆的厚雪，再次來到“十龍幫”據點，這回不用十兩銀子的幫費了，但劣酒可不是免費的，顧慎為已經無分文，許小益只得掏出自己的錢付賬，一再強調這是借的。

顧慎為握著短劍，眼睛盯著人群里一名張揚的男人，心想怎麼才能和他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