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璧玉南城，顧慎為如是提醒自己，一名十四歲的年雇兇殺人或許是常見之事，他不想顯無知，所以不聲，但也無意雇，他想當殺手的目的絕不是為了賺錢。

“你找錯人了，我不是殺手。”

許小益期待的眼神流出一失，這讓他立刻顯得稚了許多，“你出價，我給錢，我有許多錢，真的，我可以先付一半。”

“我說了，我不是殺手。”

許小益好像沒收到新年禮的小孩子，變得垂頭喪氣，“我還以為你能幫忙，你知道，這大概是唯一的機會，能讓我和姐姐離苦海。”

“你有姐姐？”

“是，我有一個姐姐，跟你說實話吧，我是小，我姐姐是個……，這可不是我倆自愿的，那個人強迫我們，一天不出銀子，我倆都要挨打。如果能有選擇，學文學武我都愿意。我姐姐，應該跟有錢人家的小姐一樣，住在北城，學學針錢什麼的，真的，就算我還是小，也應該嫁給一個好人，流亡的王公貴族之類的，子那麼好，麗溫，我不明白老天為什麼對如此不公。”

顧慎為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顧翠蘭，上天對更加不公。

“你有多錢？”

“呃，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找殺手，按你們的規矩是多？”

顧慎為經歷過金鵬堡最冷酷的學徒殘殺，能據一草的狀態發現哪里可能有埋伏，他還跟心懷鬼胎的大人勾心斗角，對一切人都懷有深刻的懷疑，但他從來沒跟街頭混混相過，尤其是這個混混可憐兮兮地在尋求幫助。

“一百兩。”

荷收買“煉火院”的管事，想把歡奴與流花安排月試對手時，送上的銀子是一百兩，所以顧慎為猜測這大概就是買一條人命的價錢。

許小益出為難之，但卻沒有講價，“好，我先付五十兩，事之后再付五十兩。”

“跟我說說那個人。”

“誰？”

“強迫你和你姐姐的那個人。”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顧慎為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接下這筆莫名其妙的殺人“生意”，他和師父的事還沒完，無論如何，還是惹是非為妙，而且這個年看上去也太靈古怪，不值得信任。

許小益提到姐姐時流出的那一點，大概是唯一打顧慎為的地方。

他站起，跟著年離開酒館，心里想著鐵寒鋒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既然師父不肯亮出真實目的，不妨再刺激他一下。

天剛亮沒多久，街上幾乎沒有行人，許小益前頭帶路，進了城墻以，在小巷中輾轉行進，好像跑在自建宮中的小老鼠，哪條是近路，哪里能避人耳目，全都一清二楚。

終點是一座臨街小樓，沒有庭院，一樓是會客廳，二樓是臥室，地方雖然不大，裝飾卻極為奢糜，鋪著厚厚的地毯，金銀玉應有盡有，不知用途的綾羅綢緞扔得到都是，顯然這里剛剛結束一場宴會。

這是一家小小的院，顧慎為有點張，疑心又起，以為這是師父開的玩笑，沒準待會迎接自己的就是那張紅通通的臉膛。

很快就證明這疑心是多余的，許小益上樓，請下來的是他的姐姐，一名小弱的，即使臉上涂著胭脂，仍掩飾不住惶恐不安的稚氣。

名許煙微，才只有十七歲，是顧慎為結識的第一位。

如果顧侖還活著，看到兒子這麼小就跟有了往，肯定會把家再搬到一萬里以外。

許煙微的確如弟弟所說，子溫，連話都不怎麼多說，全是許小益介紹，只是垂著頭，手里輕輕絞著手帕，看樣子，對這次雇殺手的行為非常害怕，門外一有聲音就嚇得臉無。

強迫姐弟倆的人是南城的一個老無賴，姓名不詳，人人都他“大肚佛”，手下的孩子們則喚他“老爹”。

“老爹從各地買來小孩兒，養大了奴役他們，男孩兒當小強盜，孩兒就……做這個。”

許小益緒激憤，對老爹顯得十分痛恨，“只要有客人愿意付錢觀看，他會當眾殺人，打人更是家常便飯，你看，我姐姐的上的傷從來就沒好過。”

許小益掀開姐姐的袖，出一截纖細如孩般的臂腕，白的皮上錯著幾條目驚心的痕。

許煙微急忙放下袖子，轉過，無聲地泣了起來。

顧慎為被這姐弟二人的表演徹底打了，年時期父親在他心中培育起來的俠義心腸死灰復燃，以至于忽略了許多重要細節，比如這位“大肚佛”，既然能夠縱眾多孩，同時做著聲與盜兩種生意，必是大有勢力之人，沒準與金鵬堡也有聯系，殺他可能會惹下禍事。

顧慎為無意中進的是另一個世界，與中原武林世家、西域殺手之堡都不一樣，在這里，沒有所謂的謊言與實話、假象與真象，一切都是金錢幻化出來的虛境。

只有了解金錢有多重要的人，才能一眼看穿眼前的迷霧，這是顧慎為以后才學到的教訓。

“給我銀子，還有一把刀。”

聽許小益說了半天，顧慎為給出這麼一句話，由此結束了幾條生命，并將自己帶一個深深的陷阱中去。

暗殺的流程是標準的，顧慎為查看外環境，確定撤退路線，詳細詢問“大肚佛”的個人況。

“大肚佛”年輕時也是一把好手，在南城的街巷砍殺出來一番事業，自從錢財日增肚皮鼓起，武功可就落下了，現在的他，爬幾級樓梯都要半天。

他邊時刻跟著一名保鏢，人選不固定，總之是南城各家酒館里隨可見的那種刀客。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他就會來向許煙微“收稅”，拿走前晚賺到的全部銀子，通常他會上樓，在臥室里完這項業務。

許煙微邊有一名老年仆婦，已經被打發走了。

這似乎會是一個簡單的行，唯一不太妥當的是許小益找來的那柄刀。

刀鞘嶄新，涂著亮的黑漆，在里面的是一柄仿制的金鵬堡狹刀，做工糙，重量稍輕，個別地方已經卷刃了。

顧慎為將刀鞘還給許小益，讓他帶著離開，自己提著仿刀，跟隨許煙微上樓。

臥室跟樓下一樣，裝飾繁復，門上裝著幔帳，顧慎為將幔帳收攏，藏在后面，如果一切如事前如料，那個保鏢應該就站在門口，這是他優先擊殺的目標。

一切準備都做完了，臥室里的兩個人突然都覺得很尷尬。

顧慎為雖然只有十五歲，但神嚴肅郁，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三四歲，除了弟弟，許煙微還從來沒跟不是客人的年輕人接過，顯得坐立不安，時不時瞄一眼，馬上又低下頭，假裝平已經非常整齊的擺。

顧慎為也很不自在，他不知道該是什麼樣子，在他的想象中卻不是如此害膽怯，許煙微的雙眼好像總是淚汪汪的，目躲躲閃閃，更讓顯得與“”兩個字格格不。

“你應該當我不存在，現在這樣會引起懷疑的。”

顧慎為提醒道，他還要在這里躲一段時間，實在不了那種小心窺探的眼神。

許煙微細不可聞地答應了一聲，然后做了臥室無人時該做的事：了服。

事實上只穿了一件華麗的長袍，里面什麼也沒有。

雖然隔著幔帳，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顧慎為還是馬上轉過頭去，心怦怦直跳，這也是他第一次覺到，這個許煙微或許不是看上去的那麼膽怯。

顧慎為再轉過時，許煙微已經上床睡覺了，白天是休息的時間。

他凈手掌心里滲出的一層細汗，重新握刀柄，隔著幔帳盯著門口的一塊虛空，這讓他很快心平靜下來。

許煙微呼吸細微綿長，好像真的睡著了，房間里即使藏著一百個男人，也不會干擾到。

“大肚佛”用梆梆的上樓聲宣告自己的到來，人還在門外，洪亮的聲音已經響起，“我的乘兒，給老爹準備了什麼禮？”

“大肚佛”進來了，像一只特大號的皮球，頻繁地用巾汗，好像還在過夏天，在他后，跟隨著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人，材高大，不修邊幅，似乎很長時間沒有洗過臉了，和顧慎為曾經見過的盜匪差不多。

“大肚佛”直接走到床前，保鏢倚在門邊，距離藏的殺手只有一簾之隔，用猥的目打量著床上的人。

許煙微一聽到腳步聲就醒了，坐在床上，拽著被角遮蔽，臉蒼白，努力出笑容，“老爹，昨晚的客人送過來一千兩，全在那里。”

地毯上有一張矮桌，上面覆蓋著紅綢，“大肚佛”掀開，看到那一盤堆得高高的銀子，滿意地點點頭。

顧慎為嚇了一跳，什麼樣的客人，一個晚上就送來一千兩銀子，自己殺兩個人才要一百兩，好像有點吃虧。

但這個時候沒法講價了，他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最佳時機，中年保鏢不像是武功高手，不過按照金鵬堡殺手的原則，即使是殺一名老得不行的乞丐，也要全力以赴，絕不能輕敵。

保鏢的目貪婪著停留在人雪白臂膀上，子不由自主地前傾，在幔帳上，離后面的刀尖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