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顧慎為就跑去學堂大門口，他現在有了伴隨級別的腰牌，不用雪娘領路了，他沒去向小姐請安，估計雪娘會替他解釋的。

顧慎為是第一個到的人，清奴來的時候沖他點點頭，表示滿意。

清奴等人都是外面的伴隨，進不了宅，他們的主要職責就是捧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主人一聲招呼就得送進去，主人沒要求就一直閑著，雙胞胎另有幾名書服侍。

雙胞胎和上雨時一塊來的，前呼后擁，顧慎為被在后面看不到他們。

兩位“公子”來得比平時早得多，清奴很是意外，沒等他問明原因，學堂里就傳出話來，“讓昨天那個小子進來！”

清奴搖搖頭，從人群中拽出歡奴，往大門里推，“這是你自找的。”

院子里已經聚了一些學，還和昨天一樣圍圈子，留了一道空隙，讓“昨天的小子”進去。

雙胞胎并肩站立，互不理睬，上雨時負責開口說話，個子太高了，上的男裝顯得有點不太合，“小子，要麼向九公子認輸，要麼重新打過，你選一個吧。”

小公子上飛剛想開口，被妹妹一手捂在上。

學越聚越多，都不進學堂的門，先留在院子里看熱鬧。

“我不認輸。”顧慎為說，他早已做了決定。

指指點點的學全都愣住了，一齊用不可思議的目看著新來的奴才，難道他沒看到外面那幾名陪打的年？滿傷痕、瑟瑟發抖。

“你不認輸？你要再打？你……”上雨時驚詫不已，一連串的反問，忘了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上飛推開妹妹的手，高興地道：“好奴才！”

上如驕傲地仰起頭，“重打就重打，還是十招，我要讓你站不起來。”

顧慎為前晚做的決定是不再向雙胞胎低三下四，不用那些常見的奴才手段，他要反其道而行之，用強的手段贏得兩人的尊重和信任。

他太懂得那些富家子弟的心理了，當他還是顧家小爺的時候，最喜歡的游戲之一就是和人比武，那些與他對打過的莊丁哪個最得他的歡心？不是一就倒磕頭認輸的那個，而是看上去全力以赴認真出招的那個。

他也曾經有過好幾個小書，后來卻只留下脾氣最不好、最跟小主人斗的茗香，當你有了一大堆奴才的時候，最想要的其實是一個平等的玩伴。

哪怕這種“平等”是虛假的。

顧慎為從前其中卻看不這層偽裝的迷霧，現在他認清了自己從前的弱點，也就是上家雙胞胎現在的弱點。

顧慎為亮出架勢，說：“請公子賜教。”

昨天他只守不攻，今天可要使出幾分真本事。

一個小奴才竟然用江湖中人的語氣跟上如說話，圍觀的學們哄了一聲，他們知道要有熱鬧看了；大門外的清奴聽得真真切切，他知道要有麻煩了，可惜這時不能將不懂事的奴才拉出來揍一頓；上雨時越發地迷不解，甚至不知該做什麼反應；小公子上飛卻昂首臉上帶笑，新奴才給他增臉面了。

上如先是臉有點發紅，然后頭仰得更高了，“別，咱們場上見真章。”

兩人第二次手打了足有一百余招，分別支持兩方的喊聲幾乎響遍了半座金鵬堡，沒人再提“十招以”的事，現在大家就想知道到底誰更強一些，是飛揚拔扈從沒輸過的上如，還是膽大包天與眾不同的小奴才。

而且這場打斗和從前那些半真半假的比武可不一樣，上如出手狠辣，小奴才也沒虛招，伏虎拳使得虎虎生風，離得近的學甚至不得不避其鋒芒。

清奴在門上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這個歡奴是怎麼搞的，難道就不怕惹禍上，而且還會連累一大堆人？最后他得出結論：土匪兒帶來的人就是不服管教。

顧慎為在拳腳上的確使出全力了，連從前在家學的八卦掌也用上了，但他仍有所保留，只使出不到五的“合和勁”，“平等”也得有限度，他不能傷著這位不男不的“公子”。

可上如不是一般的對手，雖是孩兒，年紀也小了三四歲，手卻一點也不含糊，會的拳比顧慎為還多，百余招下來，已經用了不下五種武功，到了最后，顧慎為不得不轉攻為守，勉強支撐，現在再想用十“合和勁”，卻已是力不從心了。

又是那位威嚴的老先生停了戰斗，將顧慎為從困境中解出來。

兩人打得太用心，觀看的人也過于投，老先生連幾聲都沒人搭理，他脹紅了臉皮，揮著戒尺連襲幾條后脖頸，才將一群幾近顛狂的年喚回到現實中來，一個個頭吐舌，快步跑回學堂里去。

顧慎為真是累了，從前天天抬死人都沒這麼累過。

對面的上如也一樣，一臉的汗珠，發也有點散，想說幾句江湖行話，可是連幾口氣就是沒說出來。

上雨時倒是替堂妹說了一句“等著瞧”，然后扶著上如進學堂。

上飛膽子比妹妹小，看見老先生發怒，顧不上剛為自己增臉的新奴才，早跑掉了。

顧慎為扶著雙膝，大口大口地氣，汗水掉在薄薄的雪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然后后脖頸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

“出去！”

老先生一臉怒容，這里是他的地盤，在殺手如云的金鵬堡，只有這一方天地還留著幾分斯文，卻被一個不知名的賤奴給攪了。

大門外，等著顧慎為的是更加怒不遏的清奴，他足足花了一個時辰講解堡里的規矩，以證明歡奴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不僅給自己惹了麻煩，還會讓許多人代其過。

“小小姐掉一頭發，把你碎尸萬段也賠不起。”

一著急，清奴將上如了“小小姐”，這也是眾人心目中最真實的份。

顧慎為除了不停地說“是是是”，幾乎沒開過口，剛才那場比武，上如的頭發不知掉了多，可是他有分寸，沒讓一點傷，相反，可是從沒手下留，他的臉上盡是淤傷，上還有更多。

清奴下定決心要將歡奴退回去，即使因此得罪八主也在所不惜。

可是等到中午學堂下課時，他的這個決心搖了，而且還大大吃了一驚。

和往常一樣，雙胞胎、上雨時當先走出大門，上如位在中間，氣息平和，頭發也重新整理過了，停下腳步，一指最外面的歡奴，“這個小子以后當我的伴隨。”

清奴驚訝得不知說什麼好，上飛也一臉詫異，“咦，這個小子是八哥送給我的。”

“嗯，我想要，現在就歸我了。”

說完，上如拉著竊笑不已的上雨時昂首離去，上飛跟在后面還在嘮嘮叨叨想討個說法，可是所有人都能猜到結局，哥哥向來是爭不過妹妹的。

雖然不知說什麼好，清奴也得說點什麼，他先提醒歡奴這是這種事是意外，而且“九公子”把他要走肯定沒什麼好事，歡奴最好早點找機會認輸，要不結局會更慘，等等。

顧慎為一一答應著，等他擺清奴，上家的雙胞胎已經走出好遠了。

計劃沒有按照最初設想的發展，顧慎為想要討好小公子，結果卻被“九公子”要走，他只能順其自然。

令他不安的是雪娘那邊，因為雪娘明確要求他討得小公子的歡心，可是等他當天傍晚匯報況之后，雪娘卻只是一聲冷笑，沒有表態。

很快，顧慎為就發現跟著“九公子”一點也不好混，上如把他當旗鼓相當的對手，幾乎每天都要與他至打一架，學堂里、路上、習武院外，只要想起來就得手，上雨時和上飛也偶爾跟他練招。

上如是“獨步王”的兒，自然有諸多名師指點，又爭強好勝，人也聰明，沒過幾天，顧慎為就得使出十功力，才能跟得上的進步。

上雨時手不弱，但卻是一名心府極深的，出手時總是顯得與上如不相上下，可是顧慎為跟過幾次手之后，非常肯定其實更厲害些，只是藏得好。

上飛雖是男孩，功夫卻很一般，脾氣還有點急躁，顧慎為只能耐心周旋，盡量不和他打。

不過也僅此而已，顧慎為再想進一步討好雙胞胎卻沒什麼機會，在兩位公子眼中，他就是一名打、敢打的奴才，想“平等”是不可能的。

顧慎為只會兩套拳法，再刻苦練習進步也有限，對他來說，邊唯一像是師父的人就是雪娘，但他不想乞求，雪娘不是那種吃話的人，于是顧慎為每天向匯報況，講述上如的神速進步，以及多喜歡打架，將近一個月以后，雪娘終于被他潛移默化，又傳給他一套“如意掌”。

雪娘說過拳腳是基，刀劍才是殺手的本行，可歡奴的對手是“獨步王”之，所以只加強基，不再傳授刀法，也不再以外力提升他的功。

如意掌攻守兼備，招式繁復，比伏虎拳深奧一些，顧慎為花十天學完，接著又學了一套擒拿和法，他和雪娘已經是事實上的師徒，關系卻還是和開始一樣冷淡，雪娘勸說小姐“暫時”中止了那個不靠譜的暗殺計劃，但是自己的真實目的卻一句口風也沒。

顧慎為的功夫在增強，上如也沒落下，兩人就這麼你追我趕，從初冬一直打到深冬，年節將至，雙胞胎不怎麼來學堂，他才得著一點機會休息。

顧慎為原本想著就這麼過下去，慢慢將雙胞胎掌握在手里，再利用兩人深金鵬堡部，可是臘月里發生的一件事，又讓他重新燃起當殺手的想法。

這些天來，專以殺人為業的金鵬堡也在張燈結彩，跟普通人家一樣準備慶祝新年，誰也想不到，會有人如此狂妄，明目張膽地穿過璧玉城，步行上山，走過橫天塹的石梁，豎起旗幟，排列刀槍，公開向“獨步王”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