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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站在視野最為開闊的大蓮花峰頂俯瞰下去,肩接踵的南北兩條登山神道,宛如兩條蛟龍,巍巍然臥於武當山。
作為武當山頗為著名的風景勝地,洗象池更是人頭攢,家眷結伴的遊人香客,在此流連忘返。有嗓門奇大的江湖草莽站在池畔青石上,高聲講述洗象池的種種奇觀軼事,說那武當前輩劍癡王小屏曾經在此閉關悟劍,這才有了後來能夠與武帝城王仙芝氣回腸的攔江一戰,又說當今涼王更是在此練刀數載,下山之前,便能夠一刀迫使瀑布倒流,浩大聲勢遠達十裡之外……聽得年輕些的信男信無不心神搖曳,初出茅廬尚且憧憬著江湖的俠俠,更是人人心澎湃,好像親眼見證過那位年輕武評大宗師的絕世風采。洗象池附近有一座涼亭,在池亭之間,攤位林立,既有販賣敬神香燭,也有替人解 [m簽算命,更有出售種種靈巧件,甚至還有小販就地起灶,武當春燒餅,道家素炒,定神湯等等,一應俱全。
一個年輕公子哥肩挑水桶,目瞪口呆站在麻麻的人群外圍,這要想挑兩桶水的話,還不得殺出一條路才行?隻得沿著一條幽深的青石板小徑原路返回,回到那棟主人暫時不知所蹤的茅屋,放下扁擔水桶,拿過一隻葫蘆瓢,彎腰從水缸底搖起一瓢水,緩緩走向菜圃,悠悠然澆起水來。秋以後,菜圃那份綠意遠不如春夏濃鬱,瞧著便有些孤單。他最後拎著葫蘆瓢蹲在菜圃邊緣,神遊萬裡。察覺到一故意流些許的悉氣機後,他站起走向茅屋,看到了牽驢而來的鄧太阿,站在那堵矮小的紫竹圍欄外,等到看到主人,這位桃花劍神才輕輕推開,系好韁繩,坐在年輕人搬來的小竹椅上,滿屁涼意。
徐年因為背著李東西飛掠武當山,反而比拾階而上的鄧太阿要更早登頂,此時笑問道:“去過呂祖亭了?”
鄧太阿點頭道:“如果不是那塊碑,還真認不出。”
徐年又問道:“字如何?”
鄧太阿淡然道:“沒意思。”
徐年心安理得道:“當年下山前我連一品境界都沒有,意氣不足也正常。”
原來那座簡陋的呂祖亭始建於七百年前,據地方縣志記載,年輕呂祖在將武當山作為修行之地前,獨自佩劍登山,在半山腰登高遠,有老者拄著槐拐杖出現,向當時名聲不顯的呂祖詢問長生大道,呂祖便以讖語相贈,助其證道。最後便有一首詩廣為流傳,相傳出自呂祖,“獨行獨自坐,舉世不相識。唯有老槐,知曉神仙過。”詩文被武當道人篆刻在一塊古碑之上,只是歲月悠久,字跡幾近風化磨平,徐年練刀下山之前,
某位騎牛的年輕師叔祖被他的師兄推出來,跟徐年討要了那份改為行草的碑文。
鄧太阿環顧四周,怡然自得。
徐年玩笑道:“這會兒武當山上的武道宗師,真是爛大街了,僅是南疆一地,就有刀法巨匠舒朗,試圖躋儒家聖人的程白霜,劍道宗師嵇六安,蜀昭兩地也有韋淼和薛宋。”
鄧太阿語不驚人死不休,“方才我登山時,見著了顧劍棠,隨後在呂祖亭又看到了軒轅青鋒。”
徐年皺了皺眉頭,“顧劍棠登山,我毫無察覺並不奇怪,只是軒轅青鋒近在咫尺……”
鄧太阿一語道破天機,“太安城外一戰,曹長卿好像對這名攔路子青睞有加,軒轅青鋒因此益匪淺,如今大概只有一線之隔。”
徐年慨道:“原來如此,這位大雪坪當家的機緣,一向不可以常理論之。劉松濤,趙黃巢,王仙芝,曹長卿,先後或者傾囊相授,或者點撥開竅,最終為當世屈指可數的集大者。”
鄧太阿略帶譏諷道:“你了個最重要的人吧?”
徐年頓時滿臉尷尬。
鄧太阿突然問道:“需不需要我替你擋下意圖不明的顧劍棠?”
徐年隻覺得一頭霧水,不知為何這位超然世外的桃花劍神突然這麼菩薩心腸,要知道王仙芝早就對鄧太阿的品做出一番蓋棺定論,大抵意思是說鄧太阿極於劍,最是無,故而也最是契合天道。何況正於離朝廷風口浪尖上的顧劍棠擅自離開轄地,選擇微服私訪武當山,算是單槍匹馬深北涼腹地,明擺著不會在武當山翻雲覆雨,退一萬步說,即便徐年不位於境界巔峰,對付藏拙多年的顧劍棠,贏面仍是較大。
就在徐年百思不得其解的關頭,鄧太阿輕輕咳嗽一聲後,瞬間消逝不見,徐年下意識向紫竹柵欄那邊,竟然連那頭老驢也一並消失了。
臉鐵青的徐年僵轉頭,舉目去,果然,茅屋東北角的那塊菜圃,有些原本長勢喜人的綠意已經給啃得然無存,就像一幅出自名家手筆的山水畫,給無知稚挖出了一個窟窿!
之前曾有白僧人大踏步轉屋拎出菜刀,徐年也是如出一轍,咬牙切齒地跑回茅屋,火速摘下那把懸掛在牆壁上的涼刀,出屋後憤懣至極道:“鄧太阿!有種就別跑!老子今晚上請你吃驢火燒!”
同為武評大宗師,鄧太阿一旦刻意掩飾氣機,就算是徐年也無法捕捉到蛛馬跡。
徐年蹲在地上,長籲短歎,真他娘的是好大一樁無妄之災啊。
有些時候老天爺捶了你一拳,不是再給你一顆棗子吃,而是再當頭一拳。
當徐年眼角余瞥見遠姍姍而來的一襲,如遭雷擊,屋偏逢連夜雨!
徐年不愧是頭頂異姓王和大柱國頭銜的人,當機立斷,別管什麼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能躲一天就是多活一天啊。
於是在徐年長掠而去的時候,背後傳來薑泥那滿腔悲憤的嗓音,“姓徐的!你今天死定了!”
薑泥背負紫檀大匣猛然劍升空,氣勢如虹,踩在大涼龍雀劍之上,飛劍驟然懸停後,紅著眼睛俯瞰整座大蓮花峰,殺氣之重,驚世駭俗。
一方小菜圃,能夠讓兩位武評大宗師先後視若雷池,不得不說讓人匪夷所思。
徐年出乎薑泥的預料,非但沒有直截了當溜下山去,甚至都沒有太過遠掠,而是老巨猾地躲藏在了洗象池附近的人流中,蹲在一個擁攤子後頭,跟那位風韻猶存的老板娘買了兩張武當春燒餅,細嚼慢咽,吃得極慢,好似品嘗斷頭飯。婦人也好奇這位蹲在腳邊的俊俏公子,為何不願落座,俏臉微紅,他莫不是有那種心思?心頭倒是沒有太多旖旎漣漪,隻覺得早知是這般況,剛才就該跟他多收兩文銅錢的。
這個攤子隔壁就是一位山羊胡老道人在給人解姻緣簽,穿著一件補厲害的老舊道袍,看樣式顯然不是武當山上的道士,小桌上擺放有一隻挲得油亮的青竹大簽筒,任由客人簽,然後解簽收錢。
徐年抬頭去,有些驚訝這個攤子的生意興隆,竟然有不下三四十號信男信在等著簽,老道人老神在在坐在桌後,瞇眼撚須,桌對面搖簽的客人是位段婀娜的妙齡子,約莫是江南道那邊千裡迢迢趕來武當山燒香的香客,個子雖然不高,容稍顯稚,前分量卻很重,老道人不聲地微微抬起屁,方便瞥向的腰肢,嘖嘖,真細的小蠻腰,他都要擔心會不會一個風吹,就把腰肢吹斷了。
徐年難免有些腹誹,當年自己落魄時,也曾乾過這種無本買賣,可哪裡遇上過這等好景,往往等到熙熙攘攘的廟會結束,也沒有一雙手的客人。
瞅見徐年的神,婦人在閑暇之余輕聲笑道:“公子,這位吳老仙長雖然不是武當道人,但是如今方圓百裡,都聽說他的姻緣簽極其靈驗哩,我就親眼看到好些涼州那邊的千金小姐,專程趕來簽。甚至都有人在得償所願後,又趕來給吳老仙長送銀子,最多一人,足有十兩銀子,真真正正是心誠則靈。”
徐年使勁啃了一口武當春燒餅,沒好氣道:“我若是在這裡擺個解簽攤子求財,也會舍得本錢雇請一些子來演戲,久而久之,不靈也靈。”
婦人哭笑不得,作為一位寡居文君,也曾好奇多於希冀地跑去隔壁簽,聽到這個年輕客人這麼大吹法螺後,也不好說些難聽重話,隻好說道:“公子你真是……說笑話。”
徐年一笑置之。
那名腰肢纖細脯壯觀的小娘子搖出一支簽後,使勁攥在手中,怯生生低頭去,有些茫然,手遞去姻緣簽,問道:“道長,此簽何解?”
興許是出大家門戶裡的子,遞簽時雙指僅是小心夾住尾端,有些惋惜沒能假借接簽機會揩油的老道士,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簽,又鄭重其事抬頭看了眼,然後才端起茶壺喝了口茶,潤過嗓子,這才緩緩說道:“‘再,斯可矣。’此乃二十八簽。”
小娘子忐忑不安,靜待下文。
老道人微微一笑,“姑娘放心,雖不是上吉絕佳之簽,卻也是不錯的上平之簽了,意思是說姑娘心儀之人,若是一次求不得,切記莫要氣餒,總有柳暗花明之日。”
額頭都已經滲出汗水的小娘子如釋重負,笑意盈盈,那份北涼見的婉約風,差點讓老道人看得癡了。
小娘子讓旁丫鬟多掏了一百文銅錢,欣喜轉離去。
下位客人是個材壯碩的年輕人,抓起簽筒就是一陣使勁晃,摔出一支簽後,抓起來重重拍在桌上,“瞧瞧是啥簽!”
老道人眼皮子直,板著臉揀起竹簽,言簡意賅道:“‘費長房不盡相思地’,十六簽,下簽。”
年輕人愣了愣,怒道:“連那小娘們的二十八簽都是上平,為何老子第十六簽卻是個狗屁下簽,老王八蛋!找削不是?!”
老道人對此置若罔聞,微微偏移視線,“下一位。”
年輕人惱火道:“老子不給錢!”
老道人果然不愧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長,淡然道:“貧道替人解簽,有個規矩,無論簽好簽壞,一律信則百文,不信的話,離去便是,貧道絕不為難。”
年輕人顯然給震住了,氣勢驟減,問道:“這費長房是啥玩意兒?”
老道人冷笑道:“是大奉王朝鼎鼎有名的一位道教長生真人!”
老人略作停頓,滿臉肅穆之,沉聲道:“這位費師,與貧道的本門祖師亦是至好友,最後更是相約聯袂飛升,人間盛況,莫過於此,莫過於此啊。”
年輕人一臉怎舌,最後竟是乖乖掏出一百文銅錢,輕輕放在桌上,憂慮重重地黯然離去。
經過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老道士盡顯得道高人風范,以至於他上那件破敗不堪的道袍,好像都有了一種滄桑的歲月。
徐年從頭看到尾,頗為刮目相看,老騙子確實還是有些道行的。他看熱鬧就愈發津津有味起來,接下來求簽客人的簽文都比較平淡無奇,既無極差下簽,也無大吉上簽,只不過有趣的是許多容都取自王初冬的《頭場雪》,像一位年輕俠就求得一支“輕泉刀若土壤”,以及之後的“不忍重看卿鬢綠,卻遇客衫黃”,都是摘自《頭場雪》膾炙人口的佳句。不相傳早年離皇宮裡幾位為尊貴至極的娘娘,都曾對頭場雪十分喜歡,不但如此,就連北莽棋劍樂府的三個詞牌名,都選用了頭場雪幾個首創的新穎詞牌名。可想而知,王初冬要是出現在中原士林,必是第一等的座上賓。
每聽到一句悉的言語,徐年便瞇眼微笑,最後又都有些神恍惚。他記得當年有位遠嫁千裡之外的子,曾經便最是癡於此書。
徐年歎了口氣,正要起,突然迅速蹲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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