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子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屏氣凝神,眼觀鼻鼻觀心。
老人喟歎道:“別張,我啊,人老眼不花,雖然你小子會是世上許多子的良配,可惜卻不是我孫會喜歡的那種男子。”
老人的眼神越來越明亮,雙指扭轉酒杯,自言自語道:“我跟你一般年輕的那會兒,喜歡闖江湖,所以有幸見過很多老家夥,有些是好似蛟龍的大人,劍神李淳罡,酆都綠袍兒,報春人劉因公,等等,也見過很多江湖市井裡頭的小人,如今連我都記不得名字了,可不管怎麼說,那時候的江湖人,從心底相信被今人視為迂腐可笑的老規矩,會千金一諾,願意重俠義輕生死,所以我不喜歡你們北涼的魚龍幫,也不喜歡如今的離江湖。現在的江湖啊,就是廟堂階下的一灘死水,就算陸地神仙再多,也無趣得很,畢竟江湖人是要走江湖,不是看江湖聽江湖。”
說到這裡,老人眼神慈祥地向自己孫,“可是喜歡就好。”
老人笑了笑,“要說最不喜歡,還是北涼的徐家啊。”
徐年臉如常,低頭淺淺喝了一口酒。
口無遮攔的老人傷道:“二十年前,離江湖不敢在徐家鐵騎之前談風骨,就那麼一寸一寸給徐家馬蹄踩斷了。如今,那個人屠好不容易去見閻王爺了,可是離江湖仍然不敢在徐家面前自稱高手。這江湖,好像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當年人屠徐驍好歹是仗著所向披靡的無敵鐵騎馬踏江湖,可如今,徐驍的嫡長子,他一個人就夠整座江湖喝上一大壺了。”
徐年舉起酒杯,“老哥,來,我敬你一杯。”
原本已經打算不再喝酒的老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倒了滿杯綠蟻酒,笑問道:“這是為何?怎的,老弟你姓徐,難道跟清涼山北涼王府沾親帶故不?”
徐年瞇起眼眸,微笑道:“因為在這棟酒樓喝綠蟻酒不花錢啊。”
老人角搐,“啥?喝酒不要銀子?”
徐年點頭道:“飯菜賊貴,而且一文錢不能,唯獨綠蟻酒不要一顆銅錢。”
年輕子忍住笑意
老人呆滯當場,猛然回神後吼道:“店小二,再拎兩壺綠蟻來!”
徐年忍住笑意,“老哥,我真不能喝了。”
老人瞪著這個家夥,氣呼呼道:“臭小子,別喊老哥,喊老伯!”
突然,年輕子手按住一把佩刀的刀柄,沉聲道:“樓上,有殺氣!”
徐年一時間臉古怪。
年輕子以為這位氣息尋常的涼州公子哥,沒有把的話當回事,念在他陪著自己爺爺喝了這麼多壺綠蟻的分上,破天荒繼續提醒道:“徐公子,三樓高手極多,最有四五氣機堪稱渾厚磅礴,這些足以躋一品境界的宗師一旦手,我未必能夠照應得到你。”
徐年豈會不知樓上的形勢。
南疆第一人程白霜,刀法宗師舒朗,龍宮首席客卿嵇六安。南詔第一高手韋淼,目盲琴師薛宋。
這就已經是五位了。
徐年之所以神異樣,是年輕子這個“有殺氣”的說法,讓他想起了兩個曾經說過無數遍的口頭禪。
我下有殺氣。
下很憂鬱啊。
每逢兩個初出茅廬的江湖遊俠一起扯掉帶撒尿,都會比拚誰的殺氣更足。
夜深人靜輾轉反側或是清晨醒來時分,某人低頭看一眼下,總會念叨一句,兄弟真是對不住了,是當大哥的沒出息,再忍忍。
還記得當年那個家夥配合自己當算命先生一起坑人銀子的時候,有次背著自己往簽筒裡丟了枝“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下下簽,結果被一位長輩領著前去簽算姻緣的小娘到,結果……可想而知。
不過當時那位黃花閨的相貌,真的很驚天地泣鬼神啊。
徐年下意識向窗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角翹起,笑得很溫暖。
等到徐年回過神的時候,三樓已經傳出巨大的轟響聲。
徐年站起,“老伯,姑娘,三樓有我的朋友,我得去看看。”
他早就猜出那名子的份,南詔境金錯刀莊莊主,山泉,貨真價實的當世子刀法大家,走的武道路數,與武帝城拳法宗師林如出一轍。
那麼右腰疊佩雙刀,分別是天下刀中重第六,第九。
武德,天寶。
老人神凝重,“既然如此,就讓我孫陪你走一趟。”
徐年搖頭笑道:“老伯好意心領了,放心,我知道輕重。”
老人還要說話,突然發現孫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低頭去,搖了搖頭。
老人雖然不知其中玄機,仍是憂心忡忡道:“千萬小心,一有不對,打聲招呼。”
萍水相逢,可輕生死。
也許,這就是老人那一輩人的江湖。
徐年剛走出去兩步,轉猛然抱拳,笑道:“最後那杯酒,是替我爹敬老先生的,他如果能夠親耳聽到,別說五壺綠蟻酒,就是十壺二十壺,也要陪老先生喝個痛快。”
在徐年走後,老人一頭霧水, 納悶問道:“妮子,爺爺剛才說啥了?”
一本正經道:“我忘了。”
腦袋難免還有些昏脹的老人晃了晃頭,乾脆不去想了,笑道:“妮子,爺爺我算是看出來了。”
有些好奇。
老人認真道:“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與太白劍宗年輕謫仙人並稱為江湖雙驕的子深呼吸一口氣,抿起,一言不發。
就在大失所的時候,老人語不驚人死不休拋出一句,“他啊,就是北涼王徐年。”
悚然大驚。
老人低頭小酌一口後,嘿嘿笑著。
傻閨,這你也信?手機用戶請訪問m.piaoti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