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_t;一對風塵仆仆的道士師徒，在到達廣陵江的海口後，看過了十五大，護送那尾龍鯉走江海，沿著大江開始返程，終於來到涼幽接壤的邊境，兩人已經可以遙見武當八十一峰的壯麗風景，黃昏中，晚霞似錦掛在西天，年輕道士背著疲憊不堪的年徒弟，緩緩而行，腳步平穩，跟隨師父走過半座離版圖的小道睡得很香。【】當他們來到武當山山腳，年輕道士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悉影，青衫佩刀，確有玉樹臨風之姿儀。他快步向前，因為背著徒弟，無法行稽禮，隻好點頭致意，在山腳相迎的年輕人也點頭還禮，沒有熱絡言語，就那麼一起默然登山，走過呂祖親筆“武當當興”的四字牌坊後，洪洗象或者也能說是呂玄轉世的小道余福，好像靈犀所至，突然睜開眼睛，睡眼朦朧地趴在師父背上，扭頭看著那個跟師父並肩而行的英俊年輕人，不知為何，孩子心中有些天然親近，也有些不由自主的畏懼。就在此時，武當一峰峰暮鼓同時響起，悠揚回在山與山之間。

正在出神的徐年在暮鼓聲中回過神，轉頭跟那個小道對視，說起來李玉斧當年能夠找到這個名余福的江南鄉村稚，徐年出力頗多，正是那次為了應對王仙芝的赴涼一戰，徐年不得不出竅神遊春秋，之後依稀現了這個孩子的開竅跡象，李玉斧循著那點蛛馬跡才功把孩子帶回武當山reads;。徐年看著那張稚臉龐，除了孩子的清澈眼神，恰似武當山上那座洗象池，依稀有騎牛的師叔祖些許風采，好像就再找不出太多相似了，徐年看著懵懵懂懂的小道，一時間百集，徐年對仙人呂祖和真人齊玄幀沒有太多印象，但是那個洪洗象的蓮花峰道士，如何能忘?徐年不自地出手，了小道那張風吹日曬後略顯黝黑的臉龐，大概是手指力氣稍大了，孩子呲牙咧，不敢拒絕，只是有些生悶氣，徐年故意兇神惡煞道:“在長大之前，你要是敢移別，看我不死你。”

小道士惱怒道:“修行之人，一心向道，不談，你說啥呢?！”

徐年冷哼一聲，“是你掌教師父教你的，還是老真人陳繇教你的狗屁道理?”

小道士差一點口而出，扯了扯師父的道袍領，李玉斧聲道:“這位便是咱們北涼王，師父惹不起，你的陳師伯祖也惹不起。最新章節全文閱讀”

小道士趕忙正道:“是我自己悟出的道理，絕對跟陳師伯祖無關！”

徐年跟李玉斧相視一笑，然後瞥了眼小道背著一隻編織糙的小竹箱子，“竹箱裡頭有什麼東西?”

小道士猶豫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小道跟師父一路東行走了好多千裡路，一路上師父經常為人看病，好些草藥都是我從山上采摘的，藥也是我熬的，有些病人一定要給師父治病的銀錢，師父不得不收，順便會給我些銅錢，小道都攢下來，回來的路上，一並給俞師祖還有陳師伯祖他們買了些禮。”

黑炭似的小臉，襯托得小道那雙眼睛愈明亮，由於很快就可以見到山上的長輩道士，余福心很好，尤其是一想到俞師祖他們收到自己禮後的模樣，小道就格外開心。但是眼前那個遠在東南沿海也可以聽到名號的家夥，一句話就讓孩子的心跌谷底，“你箱子裡的那些小件，要是我收到這種不值幾個錢的破禮，很快就會丟到角落了。”

小道頓時臉黯然，言又止，想要反駁可自己又無法理直氣壯，就乾脆閉不說話了。

徐年笑瞇瞇道:“要不然你把箱子賣給我，我給你幾百兩銀子，回頭你去逃暑鎮那邊挑幾樣值錢東西，如何?”

余福沒有立即拒絕也沒有答應，而是跟師父竊竊私語，“師父，俞師祖和陳師伯祖，還有小柱峰韓師伯和清心師兄他們都喜歡啥?”

李玉斧沒有幫著年輕藩王為虎作倀，笑道:“你送的禮，他們就都很喜歡。”

小道可憐兮兮道:“可是我箱子裡的東西真的不值錢啊。”

李玉斧微笑道:“值錢的東西，往往也就只是值錢而已，我輩在山上修道，值錢還是不值錢，反而不重要。”

小道很快笑逐開，瞪了一眼徐年。

徐年也不再戲弄這個心思天真的小道，收斂笑意，對李玉斧說道:“李掌教，你不再思量思量?畢竟對你而言，不同於世間尋常凡夫俗子，即便此生有悔事，也能用來生彌補，可

一旦做了那樁事，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李玉斧笑著反問道:“王爺不更是如此?”

徐年無奈道:“但是我們兩人還是不一樣，道長是山上出世人，我是山下世人，我為了達心中願，重重阻礙，從王仙芝到謝觀應再到澹臺平靜，而且說到底，我是為私心而大逆行事，李掌教原本不用如此，安安心心證道長生，平平穩穩位列仙班，而且武當山從來都是一個異類，只要李掌教願意飛升，接招安，相信上頭會給出一份不小的犒賞。退一步說，即便李掌教選擇跟武當先輩一樣留在世間，以後也會有一天，有個武當道士會像當年李掌教背著余福一樣，收你為徒，帶著你再次上山修行，繼續積攢功德。”

李玉斧背著徒弟余福拾階而上，緩緩道:“我們武當山自呂祖訂立規矩起，就像極了如今的北涼，說句難聽的，就是形同人間疆域的藩鎮割據，只不過因為有底線所在，一直不曾越過雷池，才得以勉強長存至今。貧道上山之後，很慚愧，修心多於修力，翻遍歷代掌教的手劄，史書也讀，甚至佛經也看，閑暇時偶爾會去大小蓮花峰遠眺，久而久之，就有了一些原本不當有的念頭。”

徐年啞然失笑道:“今天才知道不僅是你我，北涼和武當也是如此同病相憐。”

李玉斧打趣道:“王爺為何不用‘志同道合’這個說法?”

徐年瞥了眼小道余福，輕聲慨道:“如果沒有猜錯，在你之後的下一任武當山掌教應該是青山觀韓桂，那個被老掌教王重樓譽為‘正心誠意，愈行愈遠’的道士，再以後，就是這家夥了。王重樓，洪洗象，你，韓桂，余福。短短數年之間，我竟然已經見過五任武當掌教了。”

李玉斧惋惜道:“可惜，貧道此生恐怕只能見到王爺這一位北涼王了。”

徐年和李玉斧站在位於半山腰的乘涼亭略作休憩，夜中，山腳的逃暑鎮燈火朦朧，小道余福又已經睡過去。

李玉斧輕聲道:“曹長卿所負西楚氣運，已經悉數散廣陵道，但是曹長卿作為儒聖的自氣數，其去向……讓貧道百思不得其解。”

徐年點頭道:“一分為二，一份給了燕敕王世子趙鑄，一份原本是贈送給陳芝豹，但是後者不知為何拒絕了，所以才被觀音宗澹臺平靜趁機吸納。”

李玉斧好奇問道:“照理說相比陳芝豹，曹長卿要跟你更為親近才對。”

徐年笑道:“李淳罡輸給王仙芝，王仙芝輸給我，曹長卿選中陳芝豹，一開始外人都會到莫名其妙，真相如何，可能要過很久才會水落石出。”

李玉斧眺遠方，“江湖有多大，關鍵要看氣數有多，黃龍士讓最近二十年的江湖進一個史無前例的大年份，高手輩出，若是在高樹或是劉松濤無敵於世的時代，一座江湖至多容納三四位6地神仙，遇上年份不好的景，可能就只有一兩人而已，躋一品境界的武夫也就那麼十幾個，相信前人肯定無法想象這些年的江湖鼎盛氣象。原本曹長卿一死，要麼有人很快就能夠躋6地神仙，要麼又湧現出多位一品高手，不曾想到頭來是那位練氣士宗師得以躋天人。”

徐年笑道:“從來都是今人愧對古人，如今卻是古人見今人，很有意思。”

李玉斧突然說道:“王爺，在那以後武當山就要你多加照拂了。”

徐年愁眉苦臉道:“那我肩上豈不是又多了一副擔子?”

李玉斧哈哈笑道:“以前下山遊歷的時候，聽說過一個有趣說法，富人上的虱子都是雙眼皮，越想越有道理，王爺家大業大，就不要推了reads;。”

徐年笑了笑，然後心底有些哀傷，著這個注定有一天前世今生都硝煙雲散的年輕道士。

徐年和李玉斧兩人心知肚明，天道無私，所謂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只是世人近乎一廂願的好訴求，事實上蒼天在上，只要有仙人神明盤踞雲端，那麼天下眾生，就難逃傀儡宿命。

徐年是要為自己了斷因果。

李玉斧則是要為世人了斷天人強加世人的因果。

這場兩人並肩作戰的天人之爭，可能從頭到尾都悄無聲息，卻決定了人間以後千年的宏大格局。

徐年依舊不知李玉斧真正的所思所想所求所願。

但是，徐年看著這個道袍素潔的年輕道士， 心生敬意。

李玉斧背著徒弟余福，小道背著小竹箱子。

這位武當年輕掌教吐氣輕聲道:“貧道想要為人間說句話。”

徐年疑不解。

年輕道士看著遠方的安詳夜，微笑道:“希貧道死後的世道，君子以自強不息，君子以厚德載。希千百年以後，無論有無江湖，皆有俠氣之士，仗義行事。”

徐年忍不住打岔道:“這是兩句話吧?”

李玉斧點頭笑道:“那就當貧道多說一句?”

徐年沉默片刻，“這個……可以有。”

兩人在武當半山腰並肩而立。

好像一便已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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