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支細香乃是寧小閒在塗盡指導下臨時趕製的，摻了原先生長在間的鬼切草，以及氣極重的月見草，對魂來說就像米飯之於人類，乃是食糧。

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這團吞食了許多香氣的影子才攏了一頭貍妖的形狀，在眼睛部位也多了兩個小黑，似能轉。寧小閒知道這便是鬼眼，代表著鬼終於恢復了神智和記憶。它的出現，也說明了貍妖鬱江的確是死了。

這時塗盡開口道：“鬱江？”

貍妖魂魄晃了晃腦袋，似乎神智不甚清楚，好半晌才道：“你是誰？”

塗盡冷冷道：“你還記得自己怎麼死的麼？”他一字一字吐出，雖然聲調冰冷，卻彷彿符合某種奇怪的韻律，讓人聽了就忍不住要跟著他的節奏手舞足蹈。長天和寧小閒修爲深厚，自然不會這麼丟人，可是貍妖幽魂卻開始起來。

“別晃，別晃了!”它尖兩聲。自然鬼魂是發不出聲的，這種無聲的波直接在三人心口響起，“我幫著一個人拿東西，可是，可是拿錯了，他就要了我的命！”

他好像忘了再追究眼前這三人的名諱。塗盡立刻道：“那人是誰，要你拿什麼東西？”

幽魂閃，顯然鬱江也在努力回想。不過它曝荒野近七天，魂力太過薄弱，此時影開始模糊起來，似是要支離破碎，塗盡見狀趕又點燃兩支細香給它，這才幫助它維穩了形。

“有人找到我，我不理，他要我幫忙。嗯。他能幫我達願。”

塗盡問道：“要你幫忙取主事的海納袋？”

“對，對，高智的袋子。”幽魂懊惱道，“可是太忙了，出錯，將袋子給了別人。那人知道後好生氣，殺了我！”

他說話顛三倒四。顯然死去多日。連記憶都有些不全。塗盡又問了幾句，寧小閒將鬱江的話串聯起來，大意是。流的東征開始不久，就有個人來找他，稱自己是廣宮門下，可以幫鬱江達願。前提是貍妖在合適的時機幫助他。開始鬱江當然不肯理他，可是這人每次來。都借用不同的，像是換服一樣。他還有很多古怪的神通，看起來非常厲害，所以鬱江和這人慢慢地稔起來。

鬱江雖然不是個強大的妖怪。但在火工營經辦的資很多，也練出了一定眼力。有一回便跟這人說，流這一回連龍象果都帶出好幾百顆來。唯有一種模樣古怪的巨炮，只帶出來三架。應是威力強大的法！那人自然很興趣，一直追問下去，並希能弄一臺過來。可是這三架巨炮都掌握在別人手裡，其中修爲最低的高智主事也到了合道前期，那人並不能夠隨意佔領他的軀殼。

所以那人沉道：“我會想辦法的。”

果然淩砂江之戰結束，戰後清點，主事高智和另一名管事亡，他們的海納袋被送回庫房收起。這一天，那人來找他，要他將高智的海納袋出來給他。“這種武只有三架，足見製造不易。流三失其一，必然威力大減。並且我們廣宮得了這種武，拿回去仔細研，說不定就可以想出剋制之法。”

正因爲這個理由，貍妖鬱江才壯著膽子取海納袋。可惜他心中到底慌，越越易出錯，偏偏那天來辦事的管事還特別多，他一忙之下，居然將裝有龍象果和巨靈炮的海納袋錯拿給了新上任的小管事悠吾……可想而知，當那人來取海納袋的時候，眸中都冒出了火，聽他說完之後就扭斷了他的脖子，也順手焚了。

寧小閒聽到這裡就明白了，那人必定就是九幽的分了。他一直蠱這頭貍妖，策反他，讓他爲自己賣命。等到這事兒出了岔錯，他從貍妖口中問出了悠吾的地址之後，就殺掉貍妖隨後找上了悠吾。

悠吾的修爲不高，很輕易就被他上了，自行解開了海納袋的認主程序。待得悠吾醒來，上的海納袋已經不翼而飛。

丟失海納袋是死罪，他不敢上報，可是當時兩手空空，底下又有四個附庸族等著他發放獎餉和卹，所以悠吾也只能使出“拖”字訣，拖到火工營覈準賬目，發下錢餉，他才轉手散出去。

爲什麼九幽殺了貍妖卻不殺悠吾呢？理由也很簡單，貍妖鬱江到底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妖，死了也沒甚人會找；而悠吾再怎樣稚也是個管事，最近附庸族可沒找他麻煩，若是這人被發現不見了，恐怕一查起來就會驚寧小閒，乃至長天了。

若沒有伽楞豹族找悠吾麻煩，這傢伙或許早就不在人世了；同樣地，若沒有熹菱梗脾氣發作，跑來找寧小閒訴苦，後者也不會發現悠吾的問題。那麼巨靈炮被盜的事實不知要多久後纔會被發現。

這樣小概率的事件，都被撞上了。寧小閒苦笑，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沒抓到九幽的分。

著眼前這頭貍妖的魂魄，問出了心中疑問：“你爲什麼幫他？”九幽分從一開始就沒瞞自己是廣宮細的份，這才取信於鬱江。那麼，鬱江爲什麼肯幫他？

“我要報仇，報仇！”幽魂聲音突然轉厲，形更是搖搖墜，似乎下一秒就要化風而去，也不知是不是迴返照，說話卻一下子利索起來，“流屠滅了我的宗族，只逃出我一個活口！我好不容易潛進來，就要找機會報復！我沒有力量，但總會有辦法，我終於等來了這個契機！”

寧小閒冷笑道：“結果他殺了你，說不定還騙了你，這也無所謂嗎？”

幽魂的一雙鬼眼骨碌碌直轉，咯咯笑道：“無所謂，無所謂。騙了就騙了，我這麼弱，還能做什麼？他拿走了袋子，流就損。只要流損，我死也甘……！”最後一個字不曉得是“心”字還是“願”，都沒有機會再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