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隨手點了個輔兵道，“你跟去！”

當即回對塗盡、喀赤哈道：“你倆也跟我來，一會兒得幫仙爺擡魚。”

夜叉瞥了兩人一眼，沒有阻止。他這兩個輔兵雖然可以施放神通，但本質卻不甚健壯，倘真捕到了大魚，的確也拖不上岸。

寧小閒將這長得像蛤蟆的輔兵一直恭恭敬敬地領到了海邊，這裡離漁村都有一百多丈距離，就是夜叉眼神再好，也看不到一會兒的貓膩。然後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要求，這輔兵斜著眼看道：“嗬，你的要求還多。”不過夜叉令他前來，明顯就是要出力了，也無從推拒起。

它又好顯擺，不願撲通一聲躍海里，於是手了個分水訣，眼前的海水頓時從中分開，這大蛤蟆擡頭地走了下去，直到碧波中再看不到它的影。

寧小閒忍不住嗤笑一聲，吩咐喀赤哈兩人在這裡守著，自己轉回了村中。

巡海夜叉看著猛惡，然而於食之道卻連門水準都達不到，以的本事應付之，自然不要太輕鬆。不過在村中繞行察看，眉頭卻是微微皺起，理由很簡單：這村中的調味料太了，看來看去，除了鹽之外，只有兩顆甜菜、幾株九層塔可以作爲調味之用。後世的飲食之所以千變萬化，除了食材益求之外，和所用香料、調味的門類日益廣泛也不無關係，加上僖氏村的烹飪工又十分簡單，有諸多花樣都用不出來。

今晨水剛退，黃土塑的夥臺上倒是有些新鮮的漁獲，走過去看了幾眼。眼珠子轉了轉，就相中了一。接著，又在僖魚屋子外的曬場上有所發現，這卻是僖魚的小娃幾天前就拿出晾晾在竹笪上的玩意兒。僖氏族人喜歡將吃不完的海鮮晾曬幹，見著這東西也很意外，角忍不住勾起，心道有這寶貝。還怕你不把舌頭一起吞下肚去！

這時已有捕獵的漢子陸續回來。從獵當中挑了一頭放幹了的小黃羊，褪了之後取了兩大塊帶皮的外脊，好好整治了一番就扔進沸水裡煮開。

這時。蛤蟆輔兵已經凸肚地回來了，後的兩個苦力果然扛著一條大魚。這條褐大魚長超過了四尺，生有一張大，背上長著棘刺。滿斑點，目測重至也在六、七十斤左右。離了水還兀自扭，令兩人搬得尤其吃力。

僖氏族人只在海底見過這樣的大魚，真要吃進，除非颶風將海里的大塊頭給刮上了岸。於是紛紛上前圍觀。

寧小閒卻很滿意。這傢伙就是海魚中的珍品——龍躉，俗稱鱸石斑。

在華夏，這樣的野生好魚至要賣到一斤一百八十人民幣以上。地上這一頭就是萬把塊錢哪，指名要這種魚也是因爲棲在巖底不好捕捉之故。可以多拖些時間讓有所準備，哪知道這頭輔兵的道行在眼裡雖然低微，終歸是個水生的妖怪，對海里的魚兒天生剋制，不費什麼功夫就將這大魚驅上岸來。

趁著衆人圍上來的功夫，這頭背對著夜叉的輔兵突然向寧小閒眨了眨右眼。

塗盡順利得手了。

頓時放心，角的笑意還未凝起就已經了開去，而後出獠牙，輕輕將這頭大魚死。從活上取，還做不到這樣殘忍。

夜叉看從魚上割下來兩大塊，隨意切割之後，丟鑊中與羊同煮，而後就去料理別的事了。除了手法看起來特別嫺之外，也未見到什麼特別之，他不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暗道一會兒要是不好吃，老子就拿你來飽腹。橫豎等食時無所事事，轉眼看到僖魚，不由得｜心大起，擁著走進屋子裡去了。

這時代的屋子可沒有大門，真想窺事的只要趴在門邊就能將春一覽無餘。村裡雖然沒人有膽子這麼幹，但屋中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卻是沒遮沒掩地傳了許多人耳裡。

寧小閒暗啐了一口，心道這巡海夜叉化形之後人模人樣地，裡卻不陋兇蠻的本，當下置若罔聞，專心忙手上的事。

……

等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巡海夜叉從屋中踱出，食已經備好了。

擺在他面前的是兩個大陶盆。

一個裝著羹湯，湯是他從未見過的白，奇香無比。一個鋪滿了雪花花的鹽，鹽當中立起一隻只老蟶，像是它們原本住在塗灘裡的模樣。

“這是什麼？”他敲了敲湯盆子。

“魚羊膾。”

不就是將魚和羊一起放進鍋裡煮麼？夜叉哼了一聲，他平時在這裡也食過煮魚，味道雖鮮，卻也吃得膩了。現在這小姑娘自告勇，他還以爲有甚本事，哪知道只是多放進去幾塊羊而已。瞧長得雖然普通，卻是細皮，一會兒就將煮著吃罷。

這麼想著，他撈了一塊放進裡嚼幾下，本想跟著吐槽幾句，哪知道舌頭嚐了這個味道，居然一時都沒法子拐彎了，只覺得一子鮮靈勁兒從頭瀰漫到腳。他又吞了一塊，匝匝，還是意猶未盡，索抱起大盆子，咕嚕咕嚕一口氣灌下半盆子湯，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出來，好像五臟六腑都通了。

寧小閒見他豬八戒吃人參果的模樣，也不覺得奇怪，只歪了歪頭問道：“大人覺得可還好？”

巡海夜叉打了個嗝道：“還好，還好。”手去掰在鹽堆裡的蟶子，這東西手兀自滾燙，可是剝開來，裡面的蟶雪白，含進裡一嚼，就有一大包鮮甜的水漫過舌尖，偶有兩顆鹽粒也一併了，卻帶著柴火的氣息，說不出的好吃。

這東西他在海里也吃過，滿的泥沙，吃在裡腥氣又大，怎地用鹽一煮就這樣香？

寧小閒看他接連吃了二、三十個，突然開口道：“夜叉大人，我等可能活命了？”向來習慣將小命抓在自己手裡，憑僖魚的還不這隻妖怪，要他不得出爾反爾，因爲接下來說不定還要這妖怪配合辦事。

巡海夜叉正吃得酣暢，不喜有人打擾，聞言只是揮了揮手，不耐煩道：“能，滾吧。”

笑了笑，退回屋中，踱到長天邊。

此時的妖怪，還未出現像後世的汨羅這樣猾的大妖，仍都是說一不二的單純之輩，所以夜叉這一開口，才代表著衆人命無虞。

對來說，這兩下子不過是牛刀小試。僖氏村作調稀匱，所以拿出來的食必然是調味簡單，能夠凸顯材料本的鮮味爲主。鹽焗老蟶雖然簡單無比，然而在華夏沿海卻是經久不衰，自然有其道理。最妙的是，這道菜簡單得只需要用上鹽就可以了，偏偏僖氏從礁巖上採來的還都是糙的海鹽，用來烹香再合適不過。

至於另外一道“魚羊膾”，只不過是隨口謅出來的名字，這道菜的本名是“魚咬羊”，最正宗的作法是在桂魚腹塞羊同烹，經此法制後，魚不腥，羊不羶，鮮無比。可是要弄個輔兵出去給塗盡做手腳，點名要的就只能是大魚。六、七十斤重的龍躉，哪怕在現代華夏也找不出幾口大鍋可以烹製，何況是僖氏村，所以只做了簡版來應付夜叉。

“鮮”字的由來，本來就是魚、羊相合。春秋五霸之一的齊桓公，其廚易牙善調五味，首創了“魚腹藏羊”之法，故後人將魚和羊組了個“鮮”字。不過易牙當初是將鱉與羊合蒸，這道宮廷名菜在南宋又稱“鱉蒸羊”，真正的“魚咬羊”乃是傳統徽菜中的經典之作。

然而要讓夜叉吃得挑不出病來，這兩樣還不夠，因爲手裡沒有蔥姜，沒有醬油、八角，更沒有紹酒和黃酒，了這些調味，做出來的羹湯也只是普通的味道而已，遠不能讓人驚豔。

真正化腐朽爲神奇的殺，卻是在僖魚的竹笪上尋到的事。這東西看起來像一條大的蛆，就算曬乾了也有尾指那麼長，乃是僖氏人從泥灘或巖石中摳出來的一種。對於食用海蟲這種事，是沒有心理負擔的，因爲華夏福建沿海的一道味“土筍凍”，其主料“土筍”其實就是灘塗上的沙蟲。

而僖氏捉來的這種海蟲，在華夏也有個響噹噹的名字——海腸子。它僅產於渤海灣，有溫補肝腎、壯固的作用，可以說是男人的恩｜，不過這東西上還藏著一樣：若將海腸子曬乾了研末，加菜餚中同煮，則會產生尤其鮮而特別的味道。

這種味道，和現代人非常悉的調味品極其相似，那就是——味。

這東西在華夏已經有許多人吃膩了它的味道，拒絕在菜餚中加，可是別忘了，對於首次食用的人來說，那才真有滋有味。()

ps：端午最後一天啦，中午吃冒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