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不過出來容易進去難，待我們後面想進部落營地，守衛都會檢查我們臉上的黥痕。”

近觀樹牆，更覺其寬、其大。這些榕樹看來都經過特殊理，虯結的氣不見了，樹牆上得像是打磨過一樣，連個疤節都沒有，不給來犯者任何借力攀援的機會。細看樹牆表面，甚至微微泛出黑來，那是經過了神通加持之後，不僅異常堅固、斧鉞難傷，還可以不懼火攻，填補了這堵樹牆最大的缺點。

再往前走，就是人類自己的聚居營地了。

天哪，真是大錯特錯。

寧小閒第一眼看到這裡，就很自覺地認了錯：虧還嫌棄方纔見到的蠻族營地陋，和這裡一比卻簡潔乾淨得像天堂一般！

人類在樹牆的下風搭建了自己的居住區。在看來，這哪住，簡直就是豬窩！若說蠻人住的還是木頭屋子的話，那麼這裡的人類連木屋都沒有，只用竹子搭起一個小棚，棚頂上蓋著茅草，用泥敷住。

放眼去，一片麻麻的小棚子延到遠方，若說有區別，也就是有的窩棚大些，有的小些。什麼，你說住戶之間有沒有私？

有的，如果你將草蓆或者葛布隔開的空間，當作自己的私空間的話。

剛剛走進這裡，就聞到了可怕的氣味，像是服餿了十七、八天，又像進了豬圈。閉住了呼吸的同時，又想起了晏聆雪，心中惡意揣度道。那等千金小姐來到這裡，會不會直接被薰昏過去？

這裡至住了好幾千人，居住區域本沒有規劃，地面骯髒不堪，當然也不會有專門的茅廁，甚至看到幾個人類隨地便溺。此外，人類的居住地邊上就是圈養牲畜的地方。有幾頭小羊、小鹿，惟獨沒有豬——豕這種生，此時還沒有從野豬馴化過來吧？

人人骨瘦如柴、黝黑。還未走近就聞到濃濃的汗臭味，也不曉得這些人有多久沒洗澡了，見到寧小閒等五人走近，也只是木然擡頭看上兩眼。反倒對他們上的服表示出興趣。因爲這裡不人穿的是樹皮製的服，有些甚至不蔽。

人類居住地約莫三裡之外，就是大片大片田地。此刻已經看出，這個蠻人部落所的位置大約是在森林之中，四下裡本該是枝繁葉茂，可見外頭的田野也是採用了刀耕火種這種暴的方式開闢出來的結果，即是先用斧頭砍伐地面上的樹木等枯朽，草木曬乾後用火焚燒。經過火燒的土地變得鬆。這樣農夫也不須不翻地，直接利用地表草木灰作料來種植作就可以了。

一眼就看出。田裡種的是粟。這種相對原始的作是由野生狗尾草馴化栽培而，既耐乾旱、貧瘠，又不怕酸鹼，所以在貧瘠的山區土地上都能生長，只是產量比較有限。此刻就有不人類在田間忙碌，用的工也十分原始，乃是石鋤、石鍬這樣的工，有的正用偶蹄類的肩腫骨製的骨耜在翻地。

看來這仍是石時代，莫說鐵了，就是青銅都還未發明出來，因此他們的工作其實既繁重又吃力，並且效率低下。

謝環瑯顯然很清楚自己要去哪裡，帶著餘下四人穿行在棚子之間，一邊抓時間介紹道：“原本還未探清第三幕天地的時候，我們只要一進第二幕天地之後，就要想方設法進部落營地，因爲出陣的符就在營地正中央。通常況下，人類很難有機會混進去，不過大戰一起，我們就可以混水魚。從前乾清聖殿還爲此折損過好幾個弟子。幸好現在第三幕天地的出陣之法已經被找出來，最理想的辦法就是在人類聚落區等完十二個時辰，迎接下一次天地轉換。”固山河陣中的出陣之被稱“符”，都是沾著了鮮就能將人傳送出陣。他嘆了口氣道，“只是每一回都不能做到毫髮無損、全員而退，畢竟戰中意外頻發！”

方纔在第一幕天地的最後一個時辰當中，謝環瑯已經將第二幕天地的境向衆人先行描述以早做準備。

第二幕天地乃是發生在蠻人的一個部落之中，雖然它並未見諸乾清聖殿所查閱的歷史卷宗，但並不妨礙修仙者揣測它發生的時間，應該在比上古大戰還要遙遠的遠古時代，因爲這裡的一切都太原始了。

這個部落的人數，據乾清聖殿觀察，應該在一千五百人左右，而供養他們的凡人數量，至達到了八千餘人。要知道像寧小閒現在看到的人類居住區，在部落樹牆外頭就有足足三個之多！幾乎六個凡人種出來的作，才能勉強餵飽一個蠻人，這正是此時生產力水平極低的現之一。

衆所周知，南贍部洲大陸迎來的兩次黃金時期，一次是上古大戰之前的一萬多年裡，蠻族和妖族之間的罅隙加深，近乎不可調和，這樣盪的年代卻又促使了大量法神通的誕生，以及無數英雄豪傑的問世，大陸風起雲涌；另一次就是中古之戰結束後的一萬年後，也就是雲夢澤外的這個時代，由於大陸長久沒有大型戰，承平甚久，因此勤勞的凡人令整個南贍部洲都迎來了質極大富的年代。

謝環瑯進過第二幕天地好幾次了，因此深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這個蠻族部落現在看起來還堅不可破，甚是太平，然而再有三個時辰，就將有外敵來犯，陷一片混之中。蠻人這一次的對手，今後還要糾纏他們幾萬年，這就是妖族。

並且這一次的還不僅於此。

寧小閒從第一眼見到樹牆，就知道蠻人生活的年代也不太平，否則何須費盡心力建起這樣的高牆來保護自己？

說到這裡，長天突然道：“你們打探過這個蠻族部落的名字麼？”

“有的。”謝環瑯道，“我都習了些上古蠻語，從人類聚落的頭人得知，這個蠻族部落稱爲土合部。後來，我們也知道了玄武爲何選這個部落作爲第二幕天地。”

“土合部落”這四字一出，長天劍眉立刻揚了起來，冷笑道：“這段辛，是九幽告訴你們的罷？”

謝環瑯低了低頭：“我查閱的任何資料，都沒記載‘土合’部有甚特殊之，值得玄武如此重視。上古之戰不僅使生靈塗炭，也使大量上古、遠古的史典籍毀於一旦，令我們再難窺久遠往事。不過宗的確有人深諳上古、遠古歷史。至於這人是誰，我位卑職低，還探聽不出。”

說話間，他已經帶著衆人一陣彎彎繞繞，終於停在一座小棚子前頭道：“這座棚子的主人兩天前進山挖筍，一直都未回來。在這種地方要先下手爲強，否則無人的住很快就會被佔走。這一棚子還算乾淨，您二位屈居一下罷，我先去找找這裡的‘頭人’打探一下消息。”先找著了落腳之，否則一行五人繼續在貧民區當中晃悠也太顯眼了。修仙者就是修仙者，哪怕沒了靈力妖力，又作了僞裝，和普通人類看起來就是不一樣，不該長久地暴在別人視野中。而所謂“頭人”，即是這一片人類聚落當中的領頭者，類似於羊羣中頭羊的位置。

寧小閒道：“我和你同去？”

謝環瑯嘿然道：“小姑，你能聽得懂這裡的人話？”

立刻閉起了。鬼知道現在的凡人用的什麼語言，多半是聽不懂，謝環瑯卻很可能下了番苦功。此時就看到站在謝環瑯後的塗盡向眨了眨右眼，意思明白得很：有我在，他使不了壞。

只好點了點頭。

謝環瑯帶著另兩人走開，看著這一棚子，嘆了口氣。這裡頭空間比華夏的自行車間還狹窄，大概只有一張行軍牀大小，缺點是什麼也沒有——主人兩天不在，原有的什都被搬空了，優點也是什麼都沒有——可不想用別人剩下的東西。

“坐下，外來者站著太醒目了。”長天倒是眉頭都沒皺，似是都未聞到周邊惡臭一般，也將棚裡的骯髒視若無睹，反倒拉著坐了下來，見這丫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奇道，“怎麼了？”

易形蠱改變面部，卻不妨礙人作出表，因此是當真看出長天心無芥，不喃喃道：“你，你不介意？”闖這鮑魚之肆，連都快忍不下去了，他看起來怎地反而這般自在，彷彿下不是爛泥地，而是倚在逸仙居的錦榻上？

他眼中古井不波：“介意什麼？”他的瞳作了改變，已非金瀲灩的模樣，卻似仍能看出其中的幽深。

低了音量，囁嚅道：“你爲了我，進雲夢澤變作了凡人，不僅要穿這麼可笑難看的葛，現在還得屈蹲在這又髒又臭的棚中。你，你心中當真不惱麼？”他可是撼天神君，原本是那般孤高冷傲、不可一世的大妖怪，怎能忍這樣巨大的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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