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力強大到一定境界的修仙者卻是可以凌駕於這些小世界的規則之上。比如若是將曾經進過的“上天梯”境視爲一個小世界的話，那裡的規則是隻允許凡人進，可若是長天親臨，卻是可以強行闖的。

但云夢澤是個例外。

它從三萬年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也不知有多修仙者闖，其中不乏大能，不乏驚才絕豔之士，可至今從未有人能夠打破“衆生平等”的規則。

剛看到這條報，就轉對塗盡道：“當年你那境，也是參照雲夢澤的世界之力設定的？”

塗盡聳了聳肩道：“不錯。雲夢澤名氣大，規則也有趣得，我就挪用了。不過雲夢澤對修仙者的約束更大，法在這裡也是失效的。不過妖族的天賦本能依然可以使用。”

並且雲夢澤之所以被列爲地，還有另一個更可怕的理由。

它的真正兇險之在於，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每過十二個時辰，外來者所站立的山川地貌就會發生改變，人立於其中，連己方位都無法確定，這就是雲夢澤的第二個法則——滄海桑田。

明慧之士都知道，這個世界既然有規則，那麼山川迷宮的變化也自有其理。可是雲夢澤面積過於廣袤，又是每過三百年纔開放一回，時至今日也不過開放了一百多次。人們只清了最外圍的變化，能夠做到不迷陷於其中。可若是再要深進去，那就是斗轉星移，不知己之所在。有許多修爲高深之士就是因此而深陷在雲夢澤當中，哪怕三百年後小世界再開啓，也再無人見過他們。

尤其注意的是木之的消息，結果第二天傍晚果然聽到有人在酒肆裡談起了自己遇到木之的見聞。

這人在酒樓裡說了半天話，返回客棧時就被人打暈過去，一覺睡到了天明。結果第二天早晨再起牀的時候，無論別人如何問他，他都記不起自己進出雲夢澤的事了。

此時，寧小閒等人卻已是整裝待發了。長天也從閉關狀態退了出來，問起戰果，他只簡單說了個字：“勝了。”

塗盡便道：“我搜索了目擊者的記憶，他印象中的木之是個不到一尺高的綠小人，有四肢而無五，見人即遁走，不容生人靠近。”

長天搖頭道：“之後變化爲綠小人的生太多，息壤上所種的車馬芝都可以。他可看得仔細？”

“太遠。這人道行太低，我在他記憶中只看到模糊的影子，捕捉不到細節。”

長天沉道：“看來，還得親自走一趟。”

此時，三人敏的耳力都捕捉到了外頭傳來的腳步聲，均住口不言。過了十幾息左右，房門果然被輕輕叩響。

外頭站著一個模樣白淨的中年男子，見了三人即笑道：“我乃乾清聖殿門下蔚文龍，門派有一支隊伍下午就要啓程進雲夢澤，不知三位可有興趣同行？”目掃過長天上，不由得微微一，似是爲他神威所懾。

寧小閒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要進澤？”

“你們這幾天四下打聽，應是爲進地做準備吧？”

這人心地倒細。長天和塗盡對視一眼，後者搖頭道：“不必了，我們獨自往來慣了。”

蔚文龍也不著惱，繼續勸道：“看樣子三位是頭一回來這地吧？雲夢澤重重兇險，大家進之後又是凡人之軀，個人力量有限，遠不如團行來得安全高效。這是諸多先輩數千年來的經驗之談，乾清聖殿這一次已經邀請數百名散修同雲夢澤，風險大大降低，且隊伍中有識途的老人，由他們領路要快捷得多。”

寧小閒笑道：“好意心領。不過我們不慣與人相，況且我們想要的寶，恐怕得深雲夢澤才能尋到，恐怕與各位道不同。”

說得如此堅決而實在，這中年男子也只好作罷，亦是有風度地談笑了幾句才告辭離開。

雲夢澤的開啓不是小事，知名的仙派大多派出了完整的隊伍進。有些大型仙宗會像這般半路拉壯丁，將散修併自己的隊伍之中，在提供更多庇護的同時，也會從他們手中獲得一定收益。蔚文龍自稱是“乾清聖殿”門下，這個妖宗在南贍部洲可謂大名鼎鼎，因爲它即是北部聯盟的中流砥柱，年年衝擊北方戰線的主力，其實力、地位與南贍部洲南方的朝雲宗相若。

進地之後變凡人之軀已經夠讓人懊惱了，可不願在這樣的隊伍裡束手束腳。他們要尋的寶是木之，又怎宜與他人同進同退？

再說，他們亦是留有後手，未必就要與人爲伍了。

收拾妥當之後，三人就馭起玉舟，往東縣東北郊方向飛了兩刻鐘之後，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雲夢澤的口。

那是兩山之間的一隘口，有白的水汽瀰漫，如雲如霧。明的照下，居然如投影般在霧汽中展現出一片汪洋水澤的幻象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景象卻清晰得似乎手可及，似乎連水澤中躍起的游魚，上的銀鱗都歷歷可數。

居然是海市蜃樓。

在塗盡來的記憶中，雲夢澤就藏在這一片白霧之後。

“木之當真值得這般冒險？”站在這谷口，寧小閒心裡微有幾分不安，忍不住對長天道，“踏了這一地，你或許就不是撼天神君了。”

他轉眸瞥了一眼，不發一語走了進去，高大的影轉眼間消失在濃霧之中，塗盡隨其後。

寧小閒咬了咬脣，舉步前行。

翻滾的霧汽附在上，無端帶來幾分的冰寒，令人不適。

微微皺眉。按理說，渡劫前期的修爲不應到寒氣的刺骨纔對。

似是在這濃霧甬道之中走過了四、五丈距離，眼前才豁然開朗。他們還站在山谷的緩坡底下，這裡依然是草木蒼翠，蟲兒輕鳴，然而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這與外頭的世界已經截然不同。

因爲，頭頂上居然夜幕低垂、繁星漫天，連四周的景亦是昏沉黯淡，看不真切。

塗盡當即道：“從這裡即進雲夢澤地界了。只要不踏進地深，外圍地區就永遠是星夜低垂的景象。多數仙派子弟也只在這一區域活。”

每個小世界都有其獨特的運行規則，相比起來，雲夢澤外圍的永夜還算不上多麼奇葩。事實上，在幾個地當中，雲夢澤還算是對修仙者相對溫和友善的了，其外圍地區並沒有什麼太致命的威脅。

寧小閒閉眼了一下。沉重若灌鉛，遠沒有原先那般靈活，包括視力、聽覺在的五，也一下子遲鈍。在夜的阻撓下，連四丈外開外的景都看不清楚了。

最重要的是，原本無時不刻運轉如意的神力，現在也被一奇特的力量牢牢鎖住，半分都用不出來。這般靜立在清冷的山谷中，居然有幾分寒涼之。

多久沒有會到“冷”的覺了？

久違了，凡人之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長天俯從地上揀起一塊石頭，握。若在以往，他只消一個念頭轉過，石頭會在轉眼間碎齏，不過此刻任他指尖都得發了白，這塊石頭仍然完好無損。

他半天沒有言語。

看來雲夢澤的世界之力，對他依然有效。

這般弱無力和不如意的覺，對他來說一定極端陌生罷？寧小閒拋開思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歡迎來到凡人的世界。”

他薄脣一抿，不理會語意中的幸災樂禍：“這裡的氣息從前雖未來過，卻有些莫名的悉。像是……”

好奇道：“這地可是三萬多年前纔出現，你不曾來過罷？”

他皺眉半晌，似是未想起來，才搖了搖頭道：“走吧。”

三人沿著谷底走了一會兒，都未開口。寧小閒心裡有些沉重：連長天也不能打破這個世界的法則麼？若連所向披靡的神亦變作了凡人，他們的旅途會變得艱難起來。雲夢澤不愧爲有數的地之一，一道規則就將修仙者打了凡塵。不遵守這裡的規矩就別想進來，這就好像一場奢華的晚宴，明明宴會要求所有來賓著裝莊重，你偏要穿T恤趿拖鞋進來，那就會被很禮貌地請出去。

此刻，三人漸漸聽到嘩嘩的聲響，似是有水聲拍岸，迎面吹來的風亦帶著幾分溼的氣味。寧小閒瑤鼻輕嗅了幾下，奇道：“居然到了海邊。”

自小在海邊長大，這帶了淡淡鹹味的海風絕不會認錯。果然翻過一座矮山，眼前就是一無際的大海。海水被夜染得漆黑，只有浪花拍打在曲線蜿蜒的沙灘上，才濺起一層又一層白的泡沫。

沙灘盡頭是一排排棕櫚樹和椰子樹，後頭連著遠山，在這樣的線下只能看到一片起伏的廓。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