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心一涼,口中卻還是懇切道:“正是。我妹妹患了離魂之癥,我需要用這面鏡子去尋一尋端倪,因此請禾老四帶路,希能贖回這件東西。”離魂之癥就是短暫的失憶。人有三魂六魄,得離魂癥的人兩魂六魄遊離外,夜晚行事和普通人沒有兩樣,但是到了白天,就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了。以離魂之癥爲由,想要贖回這面鏡子,也是合合理。
長天突然在耳邊迅速道:“我想起來了。這個姓吳的掌櫃,真應該是尋寶鼠!”
旋即恍然。尋寶鼠是天地間的奇異妖種,天生能夠探察天材地寶、神法,不過這項本事爲天所不容,因此多寶鼠的很孱弱,是戰鬥力爲零的渣渣。所以這個族羣一定要依託、附庸於某個大勢力才能生存下去,而因爲他們“尋寶”的天賦,許多妖宗也願意接納他們。
長天接著補充道:“吳掌櫃上的尋寶鼠統好像不太純正,大概失去了尋寶的能力,但鑑寶的本事還在,哪怕是不知道法的名字,也能察看出分鏡的用途。所以納金樓才用他當掌櫃,一來接貨時可以馬上判斷出東西的價值,二來他納金樓之中,就沒人能傷害得了他。”
此時,吳六指不悅地看了禾老四一眼道:“仙匪和我們做買賣這麼多次,你怎會不知納金樓的規矩?這面鏡子除了照見魂魄之外,的確也沒什麼別的用途,但是按納金樓的規定,採辦進來的東西已歸納金樓所有,這裡不是當鋪,沒有贖回去的先例。”
禾老四悲憤地想:我知道納金樓的規矩,但現在和你說話,特麼的不是出自我本人的意願好麼?你個老貨居然看不出來!與此同時,他又聽到自己嘿嘿笑了兩聲。似是赧然。
寧小閒笑道:“納金樓的規矩,我們自然是要遵守的。可是吳掌櫃收進來這批貨,也是爲了要賣出去的吧?”
吳六指傲然道:“這也沒什麼好避諱的,納金樓收進來的東西。多數還是等著有緣人上門。”
什麼等著有緣人?不就是等人來買賊贓嘛。寧小閒知道,有些修士殺人越貨之後,東西不能正大明地給發賣行去賣,怕對方的宗派門人上門來找麻煩,於是就要找到納金樓這種地下的暗樁來理贓,換錢財;而從這種地方買到的法,價格會比它的真正價要低上一點,堪稱價廉,所以買賣雙方是皆大歡喜,而從中穿針引線的納金樓更是財源滾滾。
笑了笑:“我們不贖回了。”在七仔驚疑的目中接著道。“既然這東西是要拿出來賣的,我們出錢買下就是,請吳掌櫃開個價吧,公平買賣,皆大歡喜。”
這姑娘心思活絡呀。吳六指讚許地看了一眼,捋了捋老鼠須:“這面鏡子正好就放在貨倉之中還未派發出去,神力充足、品相完整、澤明豔,可評爲玄級上品法,但除了照見魂魄之神通之外尚無大用。”他搖頭晃腦地品評了一翻,然後道,“嗯。你出六萬靈石就可以拿走了。”
憑心而論,這個價格真不貴。寧小閒知道,哪怕憑著它能夠照出九幽的存在這一用途,別說是六萬了,就是六十萬、六百萬、六千萬,都得咬著牙掏!
所以很乾脆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儲袋放在桌上:“!”夜長夢多。這種東西越快手越好。
六萬靈石可以堆疊小山一般,當然用儲袋收納比較方便了。吳六指拿過袋子,神念探進去看了兩眼,滿意地點了點頭,於是喚過一個夥計。讓他去貨倉取東西了。
寧小閒轉了轉眼珠,趁著這會兒空檔,從上取出不法遞過去給吳六指。西行路上和塗盡一起收拾了不不長眼的修士和妖怪。這些倒黴蛋,人逮進神魔獄之後,法也被搜走了。現在取出來的就是其中一部分。
方纔吳六指幾次擡手,寧小閒已經發現他右手上生著六手指。不過在到桌上的法時,他的最後一手指發出了微微的白。看來,吳大掌櫃就是靠著這項天賦神通來鑑別寶貝的。華夏的那些古玩鑑定師要是有他這項本事,那真是一輩子吃香喝辣都不愁了。
他們先前抓住的獄犯,境界都不高,所以手中的法也不怎樣值錢。拿出了二、三十件,吳六指只估了個四萬靈石,所以算起來,真正買分鏡只用了兩萬靈石。不過這些法一拿出來,那是堆得跟山一樣的了,吳六指看的眼神,就像看專業的打家劫舍的強盜一般,頓時親切了起來。
普通修士偶爾殺個人才能拿一、兩件法出來賣,除非像仙匪這樣的集團作案。而看起來年紀輕輕的,想不到手底下狠辣得很啊,嘖嘖,這是有潛力的客戶。
正說話間,納金樓的夥計抱上來一個錦盒,裡面放著的,正是寧小閒心心念唸的分鏡。
強忍住激,心中快樂道:“鏡子鏡子,你以後就是我的了。”吳六指看激得滿面泛,讚道:“小姑娘真是有有義。我輩修仙,世俗之多半就淡漠下去了,對世俗家族不再上心。”
寧小閒一怔,纔想起剛纔自己的藉口是“妹妹得了離魂之癥”,於是堆起笑謝過吳掌櫃,這纔要將鏡子收起來。
這時,納金樓門口芒一閃,又進來一男一。寧小閒等人面對著吳掌櫃,沒注意他們,但那子眼力顯然很好,瞥見寧小閒正要取走盒中的分鏡,突然輕喝了一聲:“慢著!”
幾個大步走了過來,對著寧小閒道:“你花了多錢買的,我加倍就是。這鏡子,我要了。”
寧小閒哪裡理會,手一便要去取鏡子。那子柳眉頓時豎起,手中金一閃,直擊寧小閒,口中叱道:“放手!”
這種虧怎麼會吃?寧小閒擡起左手,獠牙自掌中浮起,“叮“地一聲輕擊便將金打開,右手毫不停頓,已將鏡子攏在袖中。
寶貝了手,才能安心擡眼看去。
那道金被格開之外才出真容,原來是一柄簌簌泛的劍,本來大概是被主人別在小蠻腰上當腰帶的。這子,寧小閒一個時辰前纔剛剛在會館見過呢,正是和陳師兄卿卿我我的那名紅子。再一定睛,陳師兄果然跟在紅郎後。
鏡子被收走了,紅怒道:“拿出來!”
寧小閒冷冷瞥了一眼,轉向吳六指:“聽說納金樓不容放肆,可這又是怎麼回事?”這紅在納金樓裡用武攻擊,吳六指居然沒將拿下,這本就很說明問題了。
果然吳六指道:“這是我們春爺的獨生兒,春大小姐。”然後對紅又是苦笑又是嘆氣,“春大小姐,你就別鬧了。這面鏡子貨銀兩訖,已經歸人家所有了。”
紅春大小姐拂然:“我出聲時,這東西還放在盒子裡,還沒到手中,不算作兩訖,怎不能拿出來重新議價?不管出什麼價格,我雙倍就是。”
寧小閒冷冷道:“很抱歉,我買走這面鏡子有急用,無法出讓。東西既已我手,斷沒有再拿出來的道理。”
春大小姐瞇眼瞪著,突然冷冷道:“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這是納金樓,不是讓你能夠隨便撒野的地方。”向吳六指,“吳掌櫃,將拿下!”
吳六指嚇了一跳:“這位姑娘是客人,又未犯納金樓的規矩,不能隨意擒拿。”
春大小姐道:“怎會沒有?”轉了轉眼珠子,“這東西原本就已經歸納金樓所有,無權再贖回去!”
寧小閒不理,問吳六指:“是你們哪個頂頭上司家的千金?”
吳六指訕訕道:“是……這棟納金樓主人春如海先生的。”
“怪不得。”恍然大悟,“怪不得跋扈若此,連納金樓的規矩都可以不放在眼裡。”
春大小姐柳眉倒豎,還未回,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小姑娘好犀利的口舌,這頂大帽子扣得太重了。”隨後一名男子從二樓緩步走了下來。他這一現,春大小姐就怒瞪了吳掌櫃一眼。
他一襲青衫,面容清雋,可以看出春大小姐眉眼間和他有幾分相似。寧小閒心想,罵了小的,引出來老的了,口中卻奇道:“閣下是?”
“敝人春如海,忝爲這一納金樓的樓主,小不懂事,給你們添了不麻煩。”他轉向春大小姐道,“靜兒,莫怪你吳叔找我來,你也鬧得太不像話。”
原來是吳六指暗暗傳訊通知春如海過來。想來他這兒也沒讓吳六海焦頭爛額了。
寧小閒淡淡道:“那麼,這面鏡子的確是歸我所有吧?”
春如海點頭道:“我雖是樓主,也要遵守這一規矩。姑娘你和吳掌櫃既已談好價格,買斷離手,這東西就歸你所有了。”春大小姐在他後撅起了,不敢吱聲,只拿杏眼怒瞪著寧小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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