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不敢跟過去瞧。想逃，可是隻要走近林，營地周圍的樹枝就像有意識般主彎了下來，擋住的路。知道，這是那隻霧妖不讓走。

只能窩在這個躺滿了人，但安靜得像墓地的營地裡簌簌發抖。林裡一點兒聲響也沒有，不像住在山寨子裡頭那時，能聽到夏季持續了一整夜的蛙蟬鳴。真奇怪，這麼明顯的跡象，頭人他們爲什麼沒有發現呢？

過了一小會兒，霧妖走了出來，或者說飄了出來。阿離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反正覺到對方的形比剛纔還凝實了一點點。

霧妖又拖走了一個人進屋。

然後是第三個人、第四個人、第五個人……每一次走出屋子，的形就更加凝實。

阿離怕得麻木了，愣愣地坐在火堆旁，只覺得這火烤起來一點兒也不暖和，心裡冷冰冰地。

霧妖又走了出來，這回阿離已經能看清是個披著霓裳的子了，面容姣好，脣甚至有些淡淡的，只是眼睛還是閃著綠，之不似人類。

這一回，要去拖的是那黑瘦婦人。阿離忍著心中的懼怕，喊道：“你不能！”

霧妖不理，嘿嘿笑了聲：“別急，一會兒就到你了。”說罷，手去拖。

被拖進屋子裡的人，肯定沒有好下場。阿離著急了，猛地站了起來，狠狠推了霧妖一把：“不許你！”

霧妖的形是濃霧凝結而的，阿離的手指像是推在了空氣裡，本來應該什麼也不著的。可就在這時，的指尖突然煥出了淡淡的金。

這金一閃而過，持續的時間短得如同今日傍晚夕的最後一抹餘輝，可是這便已足夠了。的手指突然到了的實，阿離毫不猶豫地生生了過去。十指似是穿過了明的凝膠，深深扎了霧妖的！

霧妖一驚，驟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鳴，如同普通子那樣淒厲的呼喊。那種飄飄渺渺的覺不見了。飄出了幾丈遠，阿離突然覺得自己不怕了，既然這妖怪的喊聲像普通人，它就不應該是不可戰勝的！

霧妖捂住右臂，難以置信地著阿離。這裡即是剛剛被小孩推搡的位置，現在出了十個尖尖的指，有白的一滴一滴自傷口中流出來，滴落到地面。地上幾株弱生生的小草被濺到了，頓時像吃了大補藥一樣地瘋長。

霧妖從嗓子裡怒吼了一聲：“你到底是什麼？”和撲了上來。它的面容扭曲，再也沒有半分姣好的模樣。

阿離還沉浸在傷霧妖的茫然之中。只來得及擡了擡眼，霧妖的爪子就到了面前。妖怪的爪子像子的纖手，如玉，指甲卻是鮮豔的紅，長而尖利。直奔的眼珠而來。

它想將的眼睛剜下來。

阿離嚇得呆了，手腳都地，都不出，只來得及閉上眼。

心裡只有一個願：不想死。在那一剎那，將這句話默唸了好幾遍。

大概老天爺這一回終於聽到並打算實現的願。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聽到了霧妖的一聲尖鳴，比方纔被所傷時。喚得還要大聲。

“這個妖怪好喚啊。”還有閒心這樣想著，才睜開了眼，映眼簾的，是一個悉的青影。

那個河灘邊上的年正擋在和霧妖之間，回頭問：“小姑娘，你沒事吧？”

阿離中頓時升起一強烈的喜悅。不僅僅是因爲劫後餘生。的嗓子太激說不出話，哽咽了兩聲才用力喊道：“別轉頭，小心前面！”

趁著年回頭，霧妖揮了揮手，原本徘徊在林中的濃霧瞬間纏了上來。兩人站立之頓時手不見五指。

年後退一步，將阿離護在後，輕聲又問了一遍：“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可是頭人他們睡不醒了。”阿離一個勁兒地搖頭。

年輕嘆了一聲：“是我來遲了。看我變個戲法給你看。”說罷，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布袋。這布袋看起來就和一般農家裡用的麻米袋子沒什麼區別，就是個頭小了點，最多裝個半斤米的量，袋口上甚至還打著補丁。可是他將這袋子信手一扔，布袋就自飛上兩人頭頂，從袋口吹出了極其強勁的大風！

濃霧再固執，也抵不住大風的吹襲。不到三兩息，霧汽就被吹散了，連帶著整片林上空也變得清清朗朗，再沒有半點朦朧。若是阿離識貨，就會知道這是名爲風神袋的法，吹出來的罡風可以驅邪避瘴，可不只有吹散大霧那麼簡單！

藏在濃霧中的妖怪也不住形了，從自己傷口中抓起一把白噴在林中，林中的十餘顆樹木頓時一陣搖晃，將系從土裡拔了出來，然後化作了樹人衝了上來。這些樹人看起來勢大力沉，被它們打中的恐怕不死也要被撞重傷。

年皺了皺眉道：“你還不肯死心，這就怪不得我了。”他這回取出來的卻是一摞符紙，唰唰丟出去了十餘張。他擺弄這些符紙可不像板條寨頭人那樣神恭敬還要念念有辭，可是符紙一到樹人的子，就立刻裂開來，將這些剛剛活過來的樹人重新炸了爛木頭，兩三下就重新趴到地上彈不得了。

霧妖見勢不妙，終於想跑了，將重新散了一煙霧就想從林間遁走。可是年只指了指頭上的風神袋，輕輕叱了聲：“吸！”風神袋這回不再吹風了，反而是釋出了強勁的吸力，霧妖變的煙霧無力地掙扎了幾下，還是被吸了袋中。

收妖完畢，風神袋口一紮，又變了小布袋模樣，被年收進懷裡。

霧妖既去，四周一片清朗，連天上的明月看起來都分外皎潔。阿離聽到，林地裡開始傳來了小蟲的鳴。

可是寨子裡的人們還是沉睡不醒。

“哥哥，請救救他們。”阿離誠懇道，“他們吃了綠的米飯之後，就睡不醒了。”

年走到鍋邊，撈起粘在鍋底的幾粒米飯聞了聞，變道：“這不是米飯，而是蚜的蟲卵。這種蟲子的卵用高溫也殺不掉，人類吃了就會中邪，然後昏睡過去，至要十來天才能醒得過來。”他心下了然，定是霧妖用蚜卵僞裝大米，使這幫凡人食用。

不僅是林，連這個小小的營地本，也是霧妖爲了引凡人上當而佈設的圈套。

他想了想，掏出玉瓶倒出幾粒藥丸，讓阿離塞進人們裡。“這是我姐姐煉製的清虛散，效用極好。他們很快就會醒來了，別擔心。”清虛散是能解奇毒的好藥，拿來解蚜卵有些兒浪費了。不過他不介意，阿離不懂得介意，而煉這藥的人，想必也不會介意的，對凡人一向最友好。他微笑著想到。

過不多時，地上的人們果然悠悠醒轉。他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衝到林子旁邊，將今晚所吃的米飯全嘔出來。

一時之間，這個營地酸腐之氣沖天。阿離都忍不住皺眉，年卻似無所覺，拉著走到一邊問道：“他們吐出來就無妨了。小姑娘……”

出聲打斷道：“我阿離。”

“……好，阿離，我剛纔趕過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你手指突然發出金，傷了妖怪。”他溫聲道，“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阿離茫然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當時心裡急得狠，怕它傷害穆撒大嬸。”指了指剛剛從林子裡走出來的黑瘦婦人，“心裡想著‘不許你’，不知怎地，指頭就突然覺得熱乎乎地，得到妖怪了。妖怪的也很，我一就傷了它。”

年苦笑。這霧妖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妖怪，但絕對稱不上“很”，更不可能被一個小孩像豆腐一樣捅了十個指出來！看來，這個小姑娘上，也有呢。

他低聲道：“我從你們寨子那裡趕過來的，果然是淹在河水底下了，今日水已經退去了些。房屋旗桿什麼的，都出來了。”

阿離“啊”了一聲，問他：“你找到你要的東西了嗎，那個金的石頭？”

年搖了搖頭：“沒有呢，我來回尋了好幾遍，始終找不著。我經過這片林上方的時候，發現下面妖氣濃厚，又察覺到了你的氣息，這纔下來看看。剛纔在河邊找東西耽誤了不功夫，不然可以救下更多人了。”

這時，寨子的頭人也明白是眼前的年救了自己一行人，趕過來道謝。

年擺手道：“小事一樁。我最不願見妖怪害人。”他指了指阿離，“這個小姑娘可有父母？”

頭人搖頭：“我們都不知的來歷。似是突然就出現在我們寨子周圍，趕也趕不走，後來寨民見可憐，收留吃百家飯，這也吃了快一年時間了。”

年沉了很久，才了阿離的頭：“阿離，我有事需要你相助。你願意和我一起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