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夕的，越來越微弱了。所有人都煩躁起來，因爲面前的林仍然一眼不到盡頭。

阿離同樣抱著忐忑的心走在一羣婦當中，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了驚惶失措的喊。這是開路那兩個男人的喊聲，著絕和驚懼。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剛纔遇到的那年就絕不會發出這樣的喊聲。

男人們在樹上發現了布條——剛纔那名婦服上被刮下去的那一條。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一個半時辰裡，他們都在這片林裡繞圈圈。

可是包括頭人在的男人都發誓，他們取方向是直線前進！在山裡討生活的人，絕不可能連方向都分不清。

有兩名婦怕得立刻失聲大哭，被自己的男人兩掌打沒了聲音。大家都看著頭人，等待他的指示。

頭人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增加了好幾條。他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招來兩個心腹說了幾句。阿離看到那幾個男人的臉，立刻就白了。從小不知道爲什麼耳力過人，能夠聽到頭人所說的是：“我們遇到了鬼打牆，恐怕這回沒有那麼容易走出去了。”同行的人們也知道的本事，都悄悄問阿離：“他們在說什麼？”

阿離搖了搖頭，沒吱聲。若讓們知道一行人全陷進了迷局中，恐怕立刻就要驚恐奔逃了。

頭人從懷裡取出一張小小的紙符，咬破舌頭噴了一口於其上，然後裡念念有辭。聲音方落，紙符就無火自|燃，變了一團小小的火球向前飄去。頭人明顯鬆了口氣，讓大夥兒跟著火球的方向走。

火球行走的路徑很奇怪，有時往前，有時突然折個大彎往右拐，有時半天不然後拐了個大圓弧……據頭人說。這張紙符是神仙賜下來的寶，能夠指引正確的路徑。引路的火球走的纔是真正的直線，自己這一行人，全部都被迷障遮了眼。自以爲走的直路，其實是繞著圈子在林裡轉悠呢。

“誰在迷著我們走彎路呢？”有個不懂事的傢伙順口問了出來，結果頭人怒瞪了他一眼，著臉不說話了。

火球慢悠悠地飛了半個時辰，大家撥開眼前的樹枝，突然覺得豁然開朗——空地，他們終於擺無窮無盡的樹林，走到了一大片空地上了！更妙的是，這片空地上有一間農舍，雖然看起來有些破敗。但的的確確是木頭搭建、茅草覆頂的建築，在這越來越昏暗的天中，顯得如此可人。

大家歡呼一聲，不待頭人吩咐就涌了上去。

農舍裡沒人，傢俱陳舊並蓋著厚厚的灰塵。天花板上有蜘蛛蚊蟲棲居。不過山民們可不怕這些。人們顧不上上的疲乏，開始裡裡外外打掃起來。屋子太小，睡不下所有人，幾個壯丁看著影影綽綽的林吞了口唾沫道：“爲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點火吧。”

頭人趕吩咐大家在空地上點起篝火，驅走夜裡的溼氣和寒意。這地方實在邪門得很，有了溫暖的火。對人心是一種強大的藉。

過不多時，農舍傳來一陣人的歡呼聲。另一個喜訊傳來：們在廚房的角落裡，發現了一袋米！

米，竟然是米。山寨裡的人們都知道，這裡山巒疊嶂，空間狹小。土地也很貧瘠，只能生草，連樹都長不高，並且地氣溼惡，最不適宜稻穀生長。這裡之所以還有寨子存在。是因爲這片大峽谷貧窮得連妖怪也不願意住在這裡。

山寨裡的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有離開過寨子周邊方圓百里，也本沒能親口嘗過大米的滋味。他們日常種植的，是一種和玉米很像的作，收穫果實之後碾碎了狀，再製糊湯或者做餅子，就是一家人的口糧了。即使如此，這種作的產量也很低，因此寨民們平時還要撿野菜、捕獵甚至打河魚溪魚來改善伙食。

頭人站起來走進廚房，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米仔細聞了聞，覺得沒有異味，這才點了點頭。

這便是允許了。人們歡喜地輕呼一聲，拿出隨的水囊將米粒反覆沖洗了兩遍，這才從廚房裡撿出大鍋來，添水開始熬煮。

一刻鐘過去了，大鍋裡開始飄出濃濃的米香；篝火燒得很旺，映得大家的臉紅撲撲地。阿離也坐在火旁等著飯，只是坐得離大家都有些兒遠，所以看到了骨碌冒著米沫的鍋子裡，飄出來的煙帶有很淡很淡的綠。阿離從小就五過人，連都要努力瞪大了眼，才能看到煙中的，別人更是看不著的。

要不要告訴大家呢？想了想，或許大米煮出來原本就是這個的吧？若是大驚小怪，不得又要吃一頓荊條鞭斥了。寨民對不聽話的喜歡作怪的孩子，從來不客氣的。寨民們正在說話，還有人嘆氣，有人哭泣，但這些都與無關，以手支頤，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米飯了。人們喜笑開，挨個兒盛了一碗，頭人的孫子只有九歲，和阿離同年。大家知道他正在長，額外允許他將米飯得更實一些。

米飯的味道，真是香，真是好吃。所有人嚐了第一口，就嘖嘖讚歎起來。沒有下飯的菜沒關係，是這晶瑩剔的米飯，就香得令人停不下箸。

他們狼吞虎嚥地吃著、吃著，原先還互相說上幾句話，後來卻都埋頭苦吃起來，這個小小的營地一時之間只剩下人們吞嚥的聲音。

有個男人吃得最快，碗裡的飯見了底，他不加思索地站起來，迅速手到鍋裡去，打算再添一碗飯。他長得很瘦弱，格也老實得近乎懦弱，原本在板條寨裡是二等寨民，但凡寨中分配資，他都沒有優先挑選權。所以這回他主手加飯，其實是很奇怪的。

然而更奇怪的是，離鍋子最近的壯年男丁突然低吼一聲，聲音中似乎帶著輕蔑。他出手，在瘦弱男人的胳膊上用力拍了一記，幾乎將他的飯碗都打掉了。瘦弱男人的手烙在燒得通紅的大鐵鍋上，發出滋地一聲輕響。

這傷勢原本應該是痛徹心扉了，可是這瘦弱男人卻只是輕哼了一聲收回手，似乎被燙傷的不是自己的手，並且不甘地盯了大鐵鍋兩眼，又盯著鍋邊的壯漢一眼，目中充滿了幽綠的芒。

大鐵鍋裡的米飯，很快被搶了。沒能搶到第二碗的人，都用仇恨的目盯著吃飽了的傢伙們，嗓子裡嗬嗬作響，聲勢如狼。

一碗大米飯，居然將他們變了如此模樣。

阿離睡得很香。畢竟只有九歲，昨夜從水裡逃生，今天又跟著大人們走了一整天，神雖然是孩子式的健旺，卻吃不消了。夢到了昨晚的大水，水裡飄著浮木和幾個同齡的孩子，平時他們喜歡衝著丟石子兒，但那時他們面孔朝下浮在水裡，也不地，顯然再也威脅不到了。覺得很解氣。

阿離還夢到了今天下午遇到的那個年。他溫和地笑著，送了一碗香噴噴的米飯給吃，不過纔剛拿起木箸想第一口飯，白的飯粒突然變得綠油油地好嚇人，每一顆還會蠕！

阿離“啊”地一聲，驀然張大眼，嚇醒了。

營地靜悄悄地。所有人都地睡倒了，睡得很香很香，大概是做著好夢，臉上還帶著笑容。可是讓阿離害怕的是，他們面部的都著淡淡的綠，像在大鍋蒸汽中，像在夢中看到的一樣。

這種衆人皆睡吾獨醒的覺，很令不適。阿離壯著膽子去搖那個對比較和善的黑瘦婦人。可是無論怎麼搖晃，對方臉上噙著笑，就是不肯醒來。

阿離知道，大事不好了。現在很後悔，當初爲什麼不告訴大家鍋裡的煙很詭異呢？可是現在又能做什麼呢？

地上的寨民，包括頭人在，挨個兒都去搖晃了一遍，可是他們睡若死，沒人醒得過來。

還有什麼比一個小孩夜宿荒野，而所有大人都昏睡不醒更糟糕的？

有。那就是，這時候突然有妖怪現。

阿離的運氣不好，正當想回農舍的時候，一陣濃霧徐徐飄來，眨眼功夫就凝了人形，快得不留給躲藏的時間。

濃霧形的妖怪居然有鼻子有眼，形似子，只是形和麪龐有些模糊，眼裡更是冒著淡淡的綠，讓一之下就想起了綠油油的米飯。

阿離忍住了到的驚，居然還有空往鍋裡看了一眼。鍋裡還剩下幾粒米飯，可是果然是碧綠的，上面還有一層細細的絨。哪怕一口也沒吃著，此時也覺得間一陣發，幾乾嘔。

霧妖凝出形，看到之後面上也出了意外的表，突然開了口：“你居然沒有昏睡？你是什麼？”聲音飄飄渺渺地，讓人聽完就昏昏睡。不過阿離沒有影響，小心地將自己的小往頭人後方了一，不吱聲。

霧妖打量了兩眼，許是認爲小小一個孩壞不了自己好事，也不理，突然從地上抓起一個人，拖進了農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