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頓時一陣冷場。哪怕不說，在座其他人也知道邱遠這回是撈過界，管到風聞伯手下的多寶閣頭上來了。兩位副掌教之間的關係微妙得很，他們作爲手下人是兩邊都不願得罪的。

這個問題，沒人敢回答。

莫名被扯這場言辭鋒的徐莫幽倒是聽得津津有味，臉上笑瞇瞇地，看不出半點被指名道姓的不滿。

裴於遠強下一口怒氣，冷冷道：“蛇舌草葉到底如何用法，口說無憑！你若真拿去煉藥煉至失敗，也該有藥渣殘留。”

這話似是擊中了的肋。寧小閒瞪著他，面脹得通紅，大聲道：“哪個告訴過你，我煉失敗了！只是藥效不如我所預料的罷了！”

裴於遠笑得更冷了：“是麼？那不如拿出來，讓大家看看所謂的‘藥效’是什麼？如若不然——”他拖長了語調，“就是你和李建明二人串通合謀，貪墨蛇舌草靈葉！”

這是赤果果的、嚴重的指控了。蛇舌草的每一片靈葉，價都在五萬靈石以上，若這三枚靈葉真是拔走收起，那麼即是幫著李建明以權謀私，從多寶閣裡貪墨了十五萬靈石！

在場衆人紛紛點頭，都認爲他說得有理。李建明所掌丹藥這一項，實在是閣的大缺，若說沒人眼饞或者心，那是不可能的。當下就有兩位閣老附議道：“裴副主事說得也在理，這小姑娘確實該將丹藥或藥渣取出來給我們驗看，若真是失敗了，那就另當別論。”

寧小閒嘆了口氣，似是知道此事不易善了，終於從懷中掏出了第二個玉盒。

這盒子一拿出來，裴於遠就想放聲大笑。只因爲這盒子居然是凡人藥行裡出售的大路貨，玉質渾濁不堪，盒蓋上雖然刻著一朵牡丹。但刀工死板生，看不出半點匠心。

這盒子，價絕對不會超過十兩銀子，哪個修士會用它來裝價值數十萬靈石的化神丹？

咬著脣。將玉盒遞給了李建明。

在衆人的注視下，李建明將玉盒拿在手裡，打開一條，飛快地往裡面瞄了一眼，然後“啪”地一聲合上了蓋子，快得衆人連神識都來不及放出！

他竟不將盒中之亮給大夥兒看！人人心裡像貓兒抓似的，得很。

李建明卻不理會衆人，只是轉向妙天雪，臉上出幾分黯淡之：“主事，是我分配不當。這十五萬靈石。便由我出了吧，請莫再追究寧姑娘的責任。”區區十五萬靈石，他還是拿得出來的。

這便相當於他出錢將那三枚草葉買了下來。

其實十五萬靈石聽起來雖是不，但對堪稱廣宮財源之一的多寶閣真不算是事兒。在座閣老互相看了一眼，還沒吱聲。裴於遠卻沉聲道：“不可！”

“私相授，論罪及盜。如何事後能以錢彌補？若真如此，人人都可在多寶閣竊，失手被抓則自掏腰包抵過。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不得不說，裴於遠的說法是很有道理的。比方說最近落網的衆多鉅貪高，哪怕貪污來的錢財盡數被追繳了，這牢也一樣是要坐的。

李建明冷靜道：“我將蛇舌草葉拿給寧姑娘時。還是多寶閣主管丹藥房的副主事。依閣律，我有權分配手中的蛇舌草，談何私相授？依閣律，這筆靈石我亦可不出。裴於遠，你分管煉房，爲何如此替丹藥房心？”

裴於遠道：“若在平時自然與我無關。但蛇舌草已經指定要留給莫幽先生了。先生煉丹之能天下皆知，你手裡的靈丹除非能比他老人家煉出來的更好，否則那小小子拿走蛇舌草就是暴殄天，你這副主事，也要連帶的責任！”

寧小閒聽到這裡。忍不住口道：“我拿到蛇舌草的時間太短，只有一天一夜，來不及仔細研磨，否則我製出來的化神丹，效果不比任何人差！”

這話才說出口，在座就有不人笑了起來。裴於遠鄙夷地看了一眼：“人貴有自知之明！你製出的這兩份藥渣，效果若有化神丹的一半，我就雙手奉上二十萬靈石！若能達到莫幽大師的水準，我再送你五十萬靈石！”

這一番話在舍裡說出來，擲地有聲！

寧小閒將下脣咬得發白，一字一句道：“此話當真？”

裴於遠冷笑了兩聲：“言出必行！只是，你有那樣的本事麼？”雖說修仙之人多半相貌年輕，但這姑娘上屬於年人的氣質卻是抹不掉的。就算從孃胎裡開始修行煉丹，到現在也不過十幾年的功力，如何能與莫幽先生那樣數百年的經驗閱歷相比？

單隻這一項，就輸定了！若是昨日拿了蛇舌草就跑，李建明也輸定了。自己這一回雖沒能將他完全倒，最起碼也勝了一籌！想到這裡，他只覺得渾舒暢，連道心都似乎通明瞭不。

妙天雪嘆了口氣，正想開口，眼角卻瞥到李建明的臉，似乎頗爲古怪。

“哈哈哈！”他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寧姑娘，恭喜恭喜！”哎呀，好生痛快！一會兒就能看到這姓裴的賤皮子吃癟的模樣，真該拿個因果鏡照下來！他要一遍一遍地回看。

寧小閒也掩住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剛纔將脣都咬白了，是強忍住笑意呢：“李副主事，客氣客氣。下回再有這樣的好買賣，可一定要再通知我，得了一株小蛇舌草不說，還有人送上七十萬靈石！劃算，真劃算哪！”

東拖西扯這麼久，磨跡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還不就是等著裴於遠耐耗盡，給送點兒添頭？

他們笑得如此囂張，還用那樣的眼神著自己！那是什麼眼神啊，裴於遠記得自己小時候隨父親上山，看到陷阱裡的野豬，臉上出來的便是那樣的神。

那種無所遮攔的算計和嘲笑！

他指著李建明，心卻像沉到了冬日的井底。

在大夥兒吃驚的目中，李建明也不再拿喬，大大方方地打開盒蓋，將手中的玉盒一轉。

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盒中那兩粒碩大的、金澄澄、圓溜溜、賣相極佳的化神丹！

分明就是煉製功了呀，哪裡就是裴於遠所埋汰的“藥渣”了？要是這等品相都能稱作藥渣，那麼多寶閣裡所賣的那些丹藥，又算什麼，爐灰嗎？

裴於遠再也忍不住，站起來暴喝道：“好個狡子，竟敢欺騙我等！”

寧小閒臉上笑容一收，神自若道：“裴副主事，說話可要小心些。從始到終，我可曾說過我煉丹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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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說，妙天雪等人角也忍不住有了笑意。這子，從頭到尾只說“出了意外”、“不如我所料”，卻果然沒有明提煉丹“失敗”二字呢，哪怕字裡行間、反反覆覆都出了這個意思。

裴於遠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強自按住怒氣坐了下來。現在，也只有期待這丸藥中看不中吃才能讓他好些。

李建明將手中的玉盒遞給了妙天雪，含笑道：“幸不辱命。”後者張了張口，正想喊張閣老過來驗丹，早在旁邊看了半天好戲的徐莫幽已經搶先道：“這丹，就給我驗罷。”

莫幽先生肯出手，妙天雪哪裡有不允的道理？

所以幾十息之後，結果出來了，並且讓徐莫幽自己都有些瞠目結舌了：這兩枚化神丹爲一爐所煉，可以提高元嬰期大圓滿修士，衝擊化神境界百分之六的功率！

四座頓時寂靜無聲。要知道，普通化神丹的提升率，也不過纔在百分之三而已，而徐莫幽煉這化神丹怕不已經煉過了千百次，他的最好績是百分之五！眼前這個子于丹道而言年齡尚，煉出的化神丹，就已經比有著七百年丹齡的莫幽先生的出品還要好。

這樣的天賦，豈非可以稱爲是妖孽？

面灰白的人有兩個，一是了打擊的徐莫幽，二是心神跌的裴於遠。後者今日心經歷大起又大落，李建明和寧小閒最後的聯手，不啻於在他臉上扇了一記響亮的耳！現在他只覺得一口悶氣死死堵在口，呼之不出，煩躁難結，真想將面前這兩個使計作弄他的人剁泥。

幸好他還存著幾分理智，記得這裡還有衆閣老在場，於是強下出手的衝，死死瞪了寧小閒一眼，轉頭對李建明沉道：“李副主事，好算計啊！裴某佩服。”說罷，大袖一揮，往外走去。

他才走出幾步，李建明笑瞇瞇道：“裴副主事，莫忘了償清那七十萬靈石啊！”裴於遠腳步一頓，長袍下襬無風自起來，過了兩瞬才重重地哼了一聲，馭起法離開了。

他這一走，舍的氣氛頓時和氣起來，衆人上前恭喜李建明復原職，也嘖嘖讚歎寧小閒小小年紀，丹道造詣深。客套了兩句，笑瞇瞇地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