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徐莫幽特別想知道的師承來歷，也只輕描淡寫地用“家師不喜張揚”帶了過去。

“家師”就呆在神魔獄裡，此刻聽逢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角不由得輕揚了起來。

在座之人的修爲都不低，但他和寧小閒都不曾擔心過安全問題。觀禮大典在即，廣宮斷不會允許門下在此時生事，並且多寶閣好歹是個主營貨貿易的組織，不是仲裁堂這等執法機構，怎會輒出手傷人？

果然過了盞茶功夫，就有一道影從空中落了下來。

李建明到了。

他甚至不曾走正門，直接馭劍從空中跳了下來。這麼做有些失禮，不過此時誰還有心問難於他？

他剛剛站定，就看到寧小閒坐在舍席中的主賓之位，位置僅次於徐莫幽，正笑地看著他。饒是他修養兩百年，此刻也忍不住心激盪，上前兩步，聲道：“你來了！”

寧小閒先前若是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來，他也許還不會這樣激。可是他剛剛被人誣告，裴於遠兌，連副主事的職銜都丟了，還要去自請責罰，心頭別提多麼鬱懣悲憤了，馭劍而行的路上都渾渾噩噩地。寧小閒偏偏在此時出現，當真如救星一般，令他昏沉的心智都敞亮起來。

妙天雪派來追趕他的人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給你送藥的小姑娘來了，主事讓我帶你回去。”

他甚至激，激在他最落魄的時候趕到了。

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妙。

果然便是李建明的丹師。衆人的猜測獲得了證實，都長吁了一口氣，只有裴於遠目閃。

寧小閒從席中站起，向他行了個禮，誠懇道：“我煉丹來遲，誤了時辰。請李副主事恕罪！”說起來，鬧了個大烏龍。昨日被白擎打傷，後又擒拿老k臉等人，忙活一晚已是神乏累。今晨不知不覺就睡得晚了。長天喊了幾次，都賴牀不起。

睡在神魔獄裡，塗盡又外出了，妙天雪派人去住所找，哪裡找得到？

所幸寧大小姐還是有那麼一點兒心肝的，迷迷糊糊中終於想起與李建明的約定還未履行，這才匆忙爬起了牀，梳洗打扮一番趕了過來，恰好趕在多寶閣衆人打算離席去參加觀禮大典之前，否則還要再撲一個空。並且背上盜廣宮仙草的罪名。

李建明是從迴困局中救出來的人，後面又幫解過一次圍，並毫不避諱地將蛇舌草這等貴重草藥給保管。現在險些害人家丟了烏紗帽，心裡終是有愧，知李建明因此事被自己拖累。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助他此困局。

李建明連連擺手道：“不怪你，不怪你！”轉頭對妙天雪正容道，“我所委託的丹師便是這位寧小閒姑娘。如今已經到來，請主事明鑑！”

妙天雪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向寧小閒道：“寧姑娘，你先前說過。須李建明在場才肯讓我們驗丹。如今他本人已經到來，請你也守諾吧。”

寧小閒自懷中掏出玉盒打開來，卻是那一株白花蛇舌草。衆人仔細看去，蛇舌草上了三個葉片，只剩下六葉了。裴於遠眼尖，皺眉道：“怎地蛇舌草的芽苞沒了？”

寧小閒能應到這人對不懷好意。見他前面都裝木樁。忍了這麼久纔開聲，心道終於開始了。這問題自有李建明代答：“我以芽苞爲報酬，請寧姑娘幫多寶閣煉製兩枚化神丹。”

他話音剛落，耳旁就聽寧小閒傳音道：“剛纔誰爲難你了？可是這個黑服的沉男人？”

李建明心裡一暖，迴音道：“不錯。他是多寶閣另一名副主事裴於遠。剛纔憑藉蛇舌草一事兌我掉了副主事之職，並去領責罰。”他提醒寧小閒，“這株仙草三個月前就由我派邱遠副掌教作主，要給徐莫幽前輩煉製化神丹，只是我一直不知此事。”

恍然，和長天商量了幾句，頓時便有了計議。

幾句話的功夫轉眼即過。在外人看來，李建明說完話後，寧小閒即沉默不語。妙天雪輕喚了幾聲，才如夢方醒地“啊”了一聲，茫然看向衆人。

莫非這姑娘煉丹過程中，遇到了不順？果然衆人就看到出了一臉爲難之，向李建明道：“李副主事，這蛇舌草雙手奉還，只是……我煉出的丹藥，藥效、藥效與預期的不甚相同。”

李建明吃了一驚：“可是遇到了什麼問題？”這話也是大家想問的。可是話音剛落，他就接到寧小閒的傳音：“丹藥已煉，且看我給你出氣。你配合我演下去就是。”

“化神丹果然非常人可煉，我的本命真火，火候不甚足夠。昨日我先試了一葉，煉廢了一顆丹藥。後來試煉另外兩顆的時候，又出了些意外……”輕輕嘆了一口氣，對衆人道。

李建明頹然道：“也煉壞了？唉，這化神丹原也沒有這樣容易煉，是我之過急了。”自責之，溢於言表。站在寧小閒肩上的七仔笑著傳音給道：“這傢伙的表，很真哪，看來是個演戲的好手。”

寧小閒哪裡有空理會它，只抱拳對妙天雪行了個禮，低聲道：“方纔晚輩不見到李副主事不願拿出丹藥來，實是心中難爲之極。這等掉面子之事，如何能對各位言說？有負李副主事信任了，還請各位恕罪。”

這話說出來，衆人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這小姑娘不自量力想煉製化神丹，結果失敗了。他們也說不上失，只覺得這姑娘年紀輕輕，若是真能煉出這等靈丹，那才真妖孽，那才真不合常理。這般的失敗，反而纔是正常。

妙天雪暗吁了一口氣，只覺得這是自己能接的最好結果了，於是擡手將裝著蛇舌草的玉盒遞給徐莫幽，一邊淡淡道：“化神丹煉製確實不易，莫說寧姑娘了，我多寶閣的丹師們，十次中有一次能夠煉也就不錯了。”

李建明也向妙天雪認錯道：“是我失職了。”

耶，化神丹的功率這麼低？那昨日取得的功非同一般啊。偏偏長天還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果然又騙了！心中把這魂淡罵了好幾遍，罵得神魔獄裡的長天覺得鼻子地想打噴嚏，這才歉然道：“妙主事果然寬宏大量。觀禮大典就要開始，晚輩先告辭了！”

妙天雪雙脣微，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未吱聲，只是點了點頭。寧小閒再不遲疑，轉要走。

那位仁兄，我就要走了，你倒是快點配合戲啊。在心裡默認著，三，二，一……

“慢著！”果然有個聲音在後響起。

耶，這二貨上鉤了。

喊出了這一聲的這人，當然就是裴於遠了。他站起來冷冷道：“小姑娘，拿了多寶閣的蛇舌草葉，這就想走了麼？”

寧小閒腳步一定，轉過來，很誠摯地解釋道：“那三片草葉不是我拿走的，而是煉藥煉沒了！”轉頭向妙天雪問道，“妙主事，你剛纔也說過，多寶閣的丹師煉製化神丹，十不一。那麼，失敗的那九次，都要由丹師負責賠償藥材的失損麼？”

妙天雪怔了怔道：“自是不用。”

這即是剛纔大家沒有攔住寧小閒的緣故。煉出的結金丹和化嬰丹，藥效的確驚人，大家也就認可了的丹師份。長天原本告訴的本含有很大水分，其實每一份化神丹的本，約在八萬靈石左右。多寶閣的丹師十次有一次功，那麼耗去的本就是八十萬靈石！這數字聽起來雖然巨大，卻不是多寶閣承不起的。如果每次失敗都要由丹師自行賠付，誰還敢給多寶閣煉丹了？

這就像現代的大型實驗室多半政｜府撥款，但也許研究了十年都拿不出果一樣。這中間的風險和本，是由政｜府來買單的。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即李建明原本在多寶閣即是分管丹藥一項。他是有權指定煉丹師煉製哪一種丹藥的，失敗的風險，同樣由多寶閣承擔。

裴於遠的頭腦還算清楚，迅速抓到了的語病：“你又非我多寶閣的丹師，如何能隨便用我多寶閣的材料試煉？”

寧小閒豎起拇指，稱讚了他一聲：“說得好。裴副主事果然一心爲公！”手向徐莫幽一指，“那請問，徐前輩可是多寶閣的丹師？”

有個閣老便道：“我多寶閣未有這等福氣。”

“那他爲何能用多寶閣的蛇舌草煉丹？”

“這……”當然是因爲徐莫幽名氣大、聲高，最主要的是，副掌教邱遠可是親口把蛇舌草許給莫幽先生了！

奇道：“若我未記錯，多寶閣應由風聞伯副掌教分管？”言下之意，爲何會到邱副掌教隨意分配蛇舌草？